第十二章</br> 臥室內。</br> 葉諳配完最后兩句,拿起水杯灌了一口水,忍不住小聲吐槽:“這都是寫的什么狗血臺詞?”</br> 她扶穩頭上的耳機,點了回放鍵,正想聽聽有沒有什么問題,虛掩的門突然被人推開。</br> 動靜有點大,葉諳聞聲回頭,就見謝朔站在門口,臉色發青,頗有幾分抓奸的氣勢。</br> 耳機里,回放著她剛剛配過的臺詞——</br> “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不要再來找我了!”</br> 葉諳:“………………”</br> ……這酸爽。</br> 空氣凝固了數秒。</br> 葉諳愣愣望著眼前面色發青的男人,感覺頭頂有雷霆滾過,轟得她五內俱焦。</br> 她艱難地張了張口——</br> “你們……聊完了?”</br> ……</br> 房間里靜得落針可聞。</br> 謝朔一言不發地立著,神色陰郁,周身氣息冷冽,仿佛當真頭頂飄綠喜當爹。</br> 好半天,葉諳才從巨大的尷尬中稍稍緩過來,硬著頭皮解釋:“我在配音,剛剛那是劇本臺詞……”</br> 謝朔沒什么表示,默立了一會兒,轉身出屋。</br> 房間里氣壓瞬間一松,葉諳長吁一口氣,將配好的音頻發給宣傳組的人,而后單獨敲施雙雙,甩了一張臺詞截圖過去——</br> 葉諳:【[圖片]】</br> 葉諳:【你寫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詞?!!!】</br> 葉諳:【能再狗血點嗎?!!!】</br> 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這幾條消息的怒火。</br> 施雙雙:【???】</br> 施雙雙:【這是小說里的原臺詞,關我什么事?】</br> 施雙雙:【我這叫尊重原著!!!】</br> 葉諳:……我為什么要答應項泉接這個本子?</br> 施雙雙:【害,不就是豪門嬌妻帶球跑的流行劇情么,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br> 施雙雙:【不然你也學習一下,跟你的豪門老公懷個寶寶,然后帶球跑,讓他追你回來?】</br> 葉諳:【……】</br> ——跟謝朔懷個寶寶,還帶球跑?</br> 葉諳想象了一下那情形,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莫不是瘋了哦!</br> -----</br> 謝朔離開臥室,又一個人躲進了書房,還將門反鎖了。</br> 之前幾天他再怎么情緒不好也沒反鎖過門,葉諳有點不放心,處理完工作室那邊的事,端著廚房燉好的湯過去敲了敲門。</br> 里頭沒有任何回應,連熟悉的“不用”兩個字都沒有。</br> “我不吵你,就給你送個湯,送完就走。”葉諳語氣誠懇地說。</br> 她等了一會兒,仍舊沒等到回應。</br> 房門緊閉著,隔開兩個世界。</br> 窗外,烏云蔽日,樹影狂搖,似乎有變天的趨勢。</br> 都說豪門內斗厲害,兄弟相爭,姐妹相殘,葉諳嚴重懷疑,是不是謝予然說了什么刺激他的話,比如嘲諷他眼睛瞎了,讓他退位讓賢,以后不要再管公司的事,所以他才突然這個樣子。</br> “謝朔?”她又敲了敲門。</br>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br> 葉諳無奈,等了許久,只能端著湯離開。</br> 傍晚時分,下了一場急雨。</br> 花葉零落一地,空氣中彌漫草木的清香,還有雨后的涼意。</br> 老爺子從外面回來,看見葉諳一個人在樓下,問道:“阿朔呢?”</br> 餐桌上晚飯已經擺好,葉諳有點心虛,笑笑道:“在書房,我上去叫他。”</br> 她上了樓,對著緊閉的書房門,正發愁要怎么辦,門突然開了——</br> 謝朔總算舍得出來,不過臉色卻蒼白,身上也比平日多了幾分戾氣。</br> “你沒事吧?爺爺回來了,讓我叫你下樓吃飯。”</br> 看出這位大少爺心情極差,葉諳沒敢像往常一樣招惹他,小心翼翼道。m.</br> 謝朔薄唇緊抿,沒回她話,面無表情地慢慢往前走。葉諳跟在他身后,全程安安靜靜,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br> 一頓飯吃得十分壓抑。</br> 葉諳埋頭數著碗里的飯粒。</br> 老爺子察覺到不對勁,輕咳兩聲,問謝朔:“今天下午,小然是不是來過?”</br> 謝朔擱下筷子,淡淡“嗯”了一聲。</br> 老爺子看著他,欲言又止,停頓片刻,才道:“他經驗不足,你多教教他。”</br> 謝朔微微垂眸,道:“他能做好,您不必擔心。”</br> 雖然是很簡單的對話,葉諳卻聽得膽戰心驚。</br> 老爺子這話是不是在暗示,要讓謝予然徹底代替謝朔了?</br> 那謝柏言呢?也是這么打算的嗎?</br> 正胡亂揣測時,忽聽老爺子又道:“這兩天爺爺聯系了一位很有威望的醫學教授,下個月讓你爸安排你去那邊做個檢查。”</br> 從去年五月到現在,教授專家見了不少,國內國外來回跑,卻一次次希望落空,謝朔早已沒什么感覺,平靜地應了聲,從餐桌前離開。</br> 老爺子看他走遠,嘆了口氣,再次向葉諳托付重任:“諳諳,你有時間,多開解開解他,勸他出去走走。”</br> 葉諳面上微笑,內心疲憊不已:我已經很努力了。</br> 其實,謝朔現在這個樣子,她也能理解,曾見過高處風光,又怎么能忍受得了谷底黑暗?</br> 更何況,他是那么驕傲的人。</br> ------</br> 雨水浸潤過的夜色,格外清寂。</br> 浴室內,水聲清晰傳來。</br> 葉諳將窗簾關了一半,倚在窗邊看手機上接連不斷的新消息。</br> 項泉在工作室群里發了通知,@她和其他相關成員,后天開始跑錄音棚,錄新的廣播劇。</br> 施雙雙則發私聊問她:【你昨晚不是說要回去勾引你老公,拿下《藥師》的主配,怎么樣了?】</br> 牛皮既然吹了,就要吹到底。</br> 葉諳面不紅心不跳地回復:【正在進行中,快了。】</br> 施雙雙對她的顏值一向很有信心,不疑有他,回了個【坐等】的表情包過來,隨后又發語音興奮地說:“今天晚上有線上歌會,圈內好多大神都在,你要不要一起來玩?”</br> 葉諳按住說話鍵,語音回她:“不了,我得繼續勾引我老公。”</br> 消息剛發送出去,腳步聲響起,葉諳抬頭,看到從浴室出來的謝朔。</br> 一身黑色睡袍,腰間帶子松松系著,領口鎖骨半露,面容冷峻,發梢有水滴落。</br> 他對著這邊,臉上的表情似乎在說:哦?你打算怎么勾引我?</br> 葉諳:“…………”</br> 她以后還是不要隨便語音了。</br> 今天的翻車現場太多,葉諳已然學會了從容面對,她關掉手機,裝作什么都沒發生,越過謝朔,進了浴室。</br> 洗完澡,葉諳上床坐下,看了看身側剛剛躺下的男人,想起白天的事,窸窸窣窣鉆入被窩里,湊到他肩膀旁邊,戳戳他:“哎,你今天到底為什么不高興?跟我說說?”</br> 謝朔毫無反應,連眼皮都沒掀。</br> 葉諳用手枕著下巴,故意在他耳邊吹氣:“說說嘛~”</br> 溫熱的吐息拂過脖頸,撩起細微癢意,擾人心神,謝朔蹙了蹙眉,終于掀起眼皮。</br> “還睡不睡?”語氣冰冷,透著不耐煩。</br> ……果然是沒得感情的機器,這樣撩撥都沒用。</br> 葉諳默了默,賭氣道:“心里有事,睡不著。”</br> 指望謝朔主動問她“什么事”不太可能,她干脆放棄迂回策略,直接挑明了——</br> “下午我跟你提的烜夢文化,你還記得嗎?他們公司最近出了一部很火的動漫,原本想把配音權簽給我們工作室,合同什么的都談好了,結果那邊有個很惡心的負責人,想潛規則我……我沒理他,他就臨時變卦,不跟我們簽了……”</br> 葉諳頓了頓,再次湊到謝朔耳邊。</br> “你能不能幫幫我?”</br> 她抬眼,觀察著他的反應,見他不為所動,一咬牙伸臂摟住了他。</br> “老公……”</br> 謝朔眼睫輕輕一動。</br> “烜夢是謝氏旗下的,你肯定有辦法對不對?我也不是非要接那部動漫,就是看不慣他惡心的嘴臉!”</br> 謝朔仍舊沒應答。</br> “一個小忙而已,對你來說很容易的。”</br> 葉諳抱著他,忍住心里的惡寒,搖了搖,嗓音嬌得能滴出水來。</br> “求你了……”</br> 兩秒后,纖細的胳膊被拿開,男人淡漠的聲音響起——</br> “睡覺。”</br> “……”</br> 這男人還能不能好了?!</br> 葉諳氣成了河豚,差點沒忍住一腳把他踹下床。</br> 感覺到她還緊貼著自己,謝朔稍稍側身,伸手去推她。</br> 這一伸手,恰好觸到一團溫軟。</br> “你——”</br> 語聲戛然而止,葉諳整個人一僵。</br> 眼前滿是黑暗,唯有手下觸感柔軟細膩,謝朔無意識地動了下手指。</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