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城里讀中學和大學的時候,暑假回家。夏日的黃昏,我總愛在村西的茅道和西山的斜坡上行走。有時和瓜田的長者聊天,有時獨自一人,坐在壕崗上,望宿鳥歸林和夕陽下的殘堡。
“我要給我的祖輩們立傳。”這個想法痛苦地折磨著我。我要寫家鄉的農夫、漁夫、樵夫和士人;我要寫爺爺和叔伯們;寫那些木匠、鐵匠、油匠、皮匠;寫裁縫、堂倌和巡警;寫殺豬的、剃頭的、捏泥人的、跑會的;寫推車擔擔的、引車賣漿的、編筐織簍的、旋木鋦鍋的;寫我所鐘愛的流浪藝人;寫響馬和俠客;寫大廟、小廟和教堂;寫高僧和傳教士;寫園林、瓜田和私塾;寫大車店、茶館、飯館、大煙館;寫帶劍闖進我們家園的日軍,寫他們因劍喪生。
我要給抗日勇士寫世家,給窮苦農民寫列傳。如果我能夠,我要寫進我的苦痛與悲哀,寫進我的懷念與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