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jié)之后，顏玄聲和賀之寧真的成為了朋友，二人的來往逐漸密切。

　　賀之寧雖然不需要坐班，這學期的排課也不多，但日常的學術會議、作業(yè)批改、其他的行政和管理工作使她的工作時間不固定。相對比較空的時候，她便會約顏玄聲去一些她喜歡吃的餐廳，和她的一些朋友聚會時也會叫上顏玄聲，還給顏玄聲借了一張望大的借書卡。
　　顏玄聲除了每周固定的心理咨詢之外，打定主意要放松到底。偶爾和林漾以及林漾的朋友聚一聚，工作日時會去家附近的酒店游泳，或者在望大的圖書館里，按賀之寧給她開的書單讀書，等賀之寧下課會和她一起簡單吃午飯。
　　沒有目的，沒有壓力的閑散日子，讓顏玄聲感受到了難得的輕松。

　　“顏玄聲，為什么每一次你約我都是去喝酒？”
　　顏玄聲聽著電話那頭賀之寧冷靜的聲音，故意把聲音放軟道：“因為沒有人陪我喝酒了呀，鄭歡回海城了，林漾下班又很晚，你今天下班晚不晚呀，我來接你呀？”
　　賀之寧聽得出今天顏玄聲心情不錯，便答應了。“不過你別來接我了，我今天有開車，你喝酒之后也不能開車，我來接你吧。你在家嗎？”
　　通話突然結(jié)束，賀之寧正想回撥過去，顏玄聲的聲音便從她身后響起：“賀老師，我在這里。”

　　賀之寧轉(zhuǎn)過身，看到出現(xiàn)在望大校園里的顏玄聲，有幾分說不上來的驚喜。
　　“玄聲同學，真巧。”賀之寧看著笑嘻嘻的顏玄聲，心情也好了起來。

　　天氣依然冷，賀之寧穿著淺灰的低領毛衫，項鏈精致地搭在鎖骨上，深灰的毛呢大衣敞開著，黑色闊腿褲里的一雙腿從大衣的衣襟中看去，顯得更加修長。顏玄聲打量了一下賀之寧的穿著，把頭往羽絨服厚厚的領子里縮了縮，覺得和她站在一起還真像老師和學生。
　　“不冷嗎？”顏玄聲指指賀之寧暴露在冷風中的脖頸。
　　“不冷，我有頭發(fā)。”賀之寧抬手掠了掠及腰的黑色長發(fā)，引著顏玄聲往停車場走去。
　　顏玄聲前幾日剪短了頭發(fā)，長度堪堪蓋住后頸，兩側(cè)的頭發(fā)也只遮住半個耳朵。賀之寧前幾天就嘲笑她的新發(fā)型像個叛逆的高中生。
　　顏玄聲不滿道：“說好不嘲笑我了的。”
　　賀之寧含笑。其實她并不覺得顏玄聲的新發(fā)型不好看，只是顯得她更稚嫩了幾分，忍不住總想調(diào)侃她。除了稚嫩，其實這個發(fā)型很適合她，沒了頭發(fā)的遮擋更顯出她好看的眉目，下頜流暢的角度也愈添英氣。

　　車里的氣溫更冷幾分，賀之寧啟動了車子，打開空調(diào)，沒有去握方向盤，先等車內(nèi)的空氣熱起來。
　　“稍等一會兒，我給我媽打個電話。”賀之寧溫柔地說。
　　顏玄聲點頭：“好。”
　　手機也冰冷，賀之寧把手機放在腿上，打開免提。賀之寧媽媽聽起來很高興：“好啊寧寧，你去吧。還是和上次那個男孩子約會是吧？你們最近相處得怎么樣呀？”
　　男孩子?約會？顏玄聲狐疑地看賀之寧。
　　賀之寧有點尷尬：“媽，你就別問了，我先開車了。你和我爸早點吃飯。”

　　幾句之后便掛了電話。
　　“你跟你媽說我是男的？”顏玄聲反應了過來，好笑地問她。據(jù)她所知，賀之寧近來沒有和任何男性約會。
　　“我媽她......我爸媽總是在催我相親，最近和你出來比較多，他們就以為......我沒有故意拿你去搪塞他們，只是不想他們問太多，就沒有過多解釋，我也沒有拿你當男......”賀之寧解釋得有點慌張。
　　顏玄聲笑道：“好啦沒事，我理解。被逼相親確實挺苦惱的，我能幫你擋擋也行。不過你媽媽催你這么緊，要不要我?guī)湍憔巶€男朋友出來？”顏玄聲開玩笑。
　　沒想到賀之寧真的覺得這是一個可行的好主意，認真說道：“好啊，你幫我。”
　　顏玄聲：“？？？”

　　到了酒吧，顏玄聲問賀之寧：“所以你為什么不考慮談戀愛？相親，也未必遇不到合適的吧。”
　　“確實沒遇到合適的。”賀之寧蹙眉，“我這兩年也見過不少相親對象，不同行業(yè)的人只會覺得大學老師輕松，還有寒暑假，孩子的教育也方便。同行業(yè)的人大多也只顧侃侃而談自己的專業(yè)，自己的建樹，最多聊聊發(fā)論文評職稱的事。沒有人……合適。”
　　其實賀之寧想說，沒有人和你一樣，會跟我聊萬卷書和萬里路。但是她把這句話吞了下去，覺得拿顏玄聲和相親對象類比，容易令人誤會。
　　“我遇到的男人似乎永遠都以自己為先，更多地會考慮女人能對婚姻做出的貢獻，很少考慮婚姻對女人會有什么益處。除了車子房子。”賀之寧加了一句，舉起酒杯和顏玄聲的碰了一下。

　　她平常是不會和別的朋友或同事聊起她對婚姻的態(tài)度的，她怕她的消極看法影響到別人。不過顏玄聲喜歡女生，對她不會有什么負面影響。
　　“想依靠婚姻來提升生活質(zhì)量的女人也不是沒有，但你不需要，你需要的，應該是靈魂共鳴的愛情吧。”顏玄聲又碰了碰賀之寧的杯子，喝了一口。
　　賀之寧沉吟，愛情，她自然向往愛情，只是這么多年沒有遇到，仿佛已經(jīng)忘記了愛情的感覺。“大概是吧，但是知音難覓，愛情難尋。”
　　“或許是你曲高和寡了呢，賀教授。我就覺得愛情挺好尋的。”
　　賀之寧看著顏玄聲，又成了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你，很容易就能找到契合的靈魂嗎？”
　　顏玄聲搖頭：“我沒有找到過。我只說愛情好尋。愛情對我來說，就是生活里普普通通卻必不可少的東西。一次邂逅是愛情，一次心動是愛情，一個吻是愛情，一段陪伴也是愛情。我不愿意把愛情定義得過于，神化了。”
　　“玄聲，我現(xiàn)在理解為什么鄭歡說你玩世不恭了。我的愛情觀與你不同，但是，我認可你的觀點。”顏玄聲看著她依然溫柔的神色，心也隨之溫柔下來。
　　“不覺得我是渣女，爛人嗎？”顏玄聲問賀之寧。
　　賀之寧的表情生出疑惑，仿佛在說為什么會這么覺得。“感情觀念不同而已。相反，玄聲，你是我遇到過最真誠坦蕩的人。”
　　顏玄聲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只是聽著賀之寧溫柔的聲音，心里想著，賀之寧，你大概也是我遇到過最溫柔的人。

　　短暫地沉默之后，二人自然地聊起了賀之寧曾經(jīng)的愛情。
　　像刪去了疼痛情節(jié)的校園青春純愛片一樣，漂亮高冷的學習委員和高大斯文的班長在高中開始相戀，然后考入了不同的大學分隔兩地，卻恩愛如初，彼此分享過最美好的五年青春，相互見過父母，約定好畢業(yè)后結(jié)束異地便步入婚姻。從此王子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劇終。

　　“那為什么沒有走到最后呢？”
　　賀之寧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杯口，平靜地似乎是在講別人的故事：“現(xiàn)在想來也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只是兩個人不適合吧。開始只是我父母對他不夠滿意，然后不知怎么關系就變得淡了，然后他留在了別的城市，我留在望大任教，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分手了。”
　　賀之寧又溫和地對顏玄聲笑了笑，帶著些許無奈：“是不是很無趣。”

　　她今年二十八歲，只談過這一段戀愛，普通地開始普通地結(jié)束，回想起來連過程也是普通的。顏玄聲偶爾也會跟她講到她曾經(jīng)的一些感情片段，大都瘋狂而浪漫，賀之寧覺得自己的感情經(jīng)歷，相比起來實在是蒼白。
　　顏玄聲卻搖搖頭：“五年的感情，很難概括，但一定是珍貴的。能和你在一起五年，他很幸運。”
　　賀之寧似乎沉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輕聲地問：“愛情，應該是什么樣子呢？”似是在問顏玄聲，更像是在詢問自己。
　　顏玄聲又搖頭：“我不知道。”

　　賀之寧回過神來，失笑道：“你又不知道了，剛才說起自己的愛情觀不是還一套一套的？”賀之寧挑眉。
　　“我的感情觀扭曲的，怎么能知道你心里的完美愛情是什么樣啊。”顏玄聲自我調(diào)侃道，“五年的戀愛，我想都不敢想。”
　　“你就沒有過長期穩(wěn)定的戀愛關系嗎？你不是說你有交過一個……”賀之寧突然停住，想起第一次見面時鄭歡說的那句話：“......你大學時候那個女朋友，婚都結(jié)了還勾搭......”
　　顏玄聲見賀之寧不再說下去，也頓了頓，選擇性地忽略了賀之寧的后半句話。“我看過一個電影，說兩個女人的愛情，是要用dog year來計算的。”
　　“dog year?”
　　“嗯，狗的一年大概相當于人的四年，兩個女人在一起太不容易，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該以四倍來計算。這樣算下來，我也是談過八年的戀愛的。”顏玄聲的語氣故作得意。
　　“這樣啊。”賀之寧沒有再追問下去，她不愿意去刨根究底地追問別人不愿意透露的隱私。她便按下了對顏玄聲這個前任的好奇。
　　賀之寧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本不是好奇心過多的性子，卻總對顏玄聲，有想了解的欲望。

　　顏玄聲是一個敏感細膩的人，輕易就看出了賀之寧的好奇，以她現(xiàn)在對賀之寧的了解，也清楚是她的修養(yǎng)和溫柔遏制住了她的那份好奇。
　　顏玄聲想著賀之寧對她那句“真誠坦蕩”的評價，于是決定滿足賀之寧的好奇心。
　　“至于我那個女朋友，”顏玄聲似乎被酒嗆到，輕咳了一下，“我十七歲的時候遇到她，她那時候，已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