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錦有段時日沒近他的身,又懷著身孕,更何況眼下所在不比其他地方,一時又羞又急。
然而見了那一道道怵目的傷口,她偏又正是心疼的時候,哪里又見得男人痛苦,只好按照他的指導,開始按住他的穴位。
“對,就是這里。”
楚離淵闔上了漂亮的鳳眸,一副忍耐又難受的痛苦樣,鼻尖發出粗重的喘息聲,聽得云錦愈發地心如鼓擂。
見他像是好過了一點,云錦銀牙輕咬,按住穴道的小手稍稍加重力道,竭力想要助他渡此難關。
“離淵……?”她頗有些遲疑地,看看男人的面色由紅轉為蒼白,開始不對勁,心里有些打退堂鼓。
“這藥太厲害了,便是請十個御醫來也救不了了。”男人仍然鳳目緊閉,一副聽天由命的姿態。
“青若,她……為何要害你?”她終于還是問出口了。
青若與他之間,究竟有著什么樣的羈絆和淵源?
楚離淵這回懶懶地掀開了眼睫,“楚某為人不堪,神憎鬼厭,公主不也是這般覺得么?”
“沒有,我……”
這時一分心,她手下力道驀地加重了,頗為魯莽的一按,使得男人發出悶悶一哼,卻再也沒了聲響——
他、他竟是被她捏暈了過去?!
也對,他此時正虛弱得緊。
瞧那鳳眸闔上,長長的羽睫再無動靜,修長的身體卻開始變得冰涼。
以為自己不小心做錯了事的云錦,登時手足無措!
無奈之下,她只好輕解羅裳,紅著臉抱著他取暖。
云錦身子本就不好,一下子呆在陰冷的牢房里有些受不住寒,凍得全身微微發抖。
氤氳霧氣散盡,只剩未熄的爐火仍輕輕作響。除此之外,滿室寂靜。
云錦將褥子小心的蓋在楚離淵身上,一下接一下的擦著他因為忽冷忽熱而冒出來的汗。
“公主,御醫已經過來了,要讓他進來看看嗎?”
外頭獄卒的敲門聲驟然響起,嚇得云錦連忙手忙腳亂的將外衣披好。
“公主?”
獄卒不敢輕易打擾,又不好讓御醫白跑一趟,只能在門外喊道。
“別進來,等下!”
云錦一邊系好衣服,一邊暗自思量,還是決定讓御醫替他解決這難題才好。
看著楚離淵冷熱交替,身子瑟瑟發抖的可憐樣,云錦禁不住嘆了口氣,所幸有御醫在,他應不至于有性命之虞。
提起裙擺正想出去喊人,冷不防身子忽然被攔腰抱住——
他、他怎么突然起來了……
而且因為她懷孕,那人不再抱她的肚子,而是精準的箍住她的上半身。
這可一點不像傷得奄奄一息的樣子呀?
這、這……門外有人正候著呢,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干什么!御醫來了,放開!“
云錦是真的生氣了,敢情她努力這么久全是無用功!
他根本就是裝的!
而身后俊美而蒼白的男人此刻鳳眸通紅,不知為何又突然發癲。
雖然一身的傷痕暴露在了寒涼的空氣中,與白皙的皮膚形成了強烈的對比,絲毫不影響男人的俊美無雙。
終歸還是她惦記著自己有孕,抱住她的力氣不大,只是將她轉過來,低頭吻住了。
詔獄里關過的皇親國戚不少,然而敢在這囚室里放肆的人,倒真是沒有幾個。
因而獄卒也不敢妄加揣測,就算聽到里面有輕微的動靜,也只敢耐心地等著。
這時卻有個不速之客來訪,使得當差的紛紛放下手頭的差事相迎。
魏統領近來監管皇城布防,視察位于皇宮外緣的詔獄也是理所應當。
輪到當值的,都不禁暗自感嘆好運,不光近日見識了幽州鎮北侯的姿容,這一日更是瞧見了長公主與魏統領,這兩位情事早傳得沸沸揚揚的大人物,竟然齊聚詔獄——
雖說這兩位的流言蜚語近來好像平息了許多,但加了一個鎮北侯,便讓人忍不住有看好戲的興致了……
魏遠之未著戎裝,仍是一身肅穆,一張剛毅俊挺的容顏在一身玄裝的映襯下,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要老成不少,有股不怒自威的將領氣度。
詔獄里的人,平素對那些皮嬌肉貴的權貴下得去手,對馬上殺伐的鐵血將士倒是敬畏的很,因而對這位大統領更是畢恭畢敬。
當然,當魏遠之往某人的囚室徑直而去的時候,一個個恭敬地伏著身的獄卒暗暗交換了眼色,不難發現,彼此眼中的揶揄之意。
這時背著藥箱的御醫也趕緊伏腰,對來到門前的驃騎統領行禮。
魏遠之未置言,耳朵卻微微動了動。
里頭若有似無的響動傳出來,不難聽出有女子的聲音。
“這里便是幽州城那位所居之處?”魏遠之退開了兩步,眼望遠處,語氣恬淡。
“是,里頭正是幽州鎮北侯。”牢頭趕緊跟著后退,答道,“只不過方才長公主來過,呃,那位先前受了些罪——都說北人粗野,空有蠻力,這尊大神卻是細皮嫩肉的,身子骨虛得很,這不,勞煩長公主殿下在里頭照看著……”
那牢頭話里的意思無非就是,“鎮北侯那副比女人還秀氣的身體,全然是中看不中用的廢物。“
想著在魏統領面前將那昌平國侯爺貶低一番,拍拍馬屁也是好的。
然而這時門內傳出來的動靜,卻仿佛在反駁牢頭的話——
咳咳,可是長公主明明身懷有孕啊,兩個人要不要這么目中無人,這可是牢房啊!要親熱也該避避嫌不是?
再怎么著,也應該回公主的寢殿去吧?
辦個出獄文書也不需要占用多少時間呀!
要知道,這個鎮北侯爺絕對不是善茬,鬼主意甚多,再這么待下去,恐怕不用多少時日,他們詔獄上下都要聽他姓楚的指揮了……
如牢頭所想,里頭的男人確實無法無天了。
外頭的紛紛攘攘原本干擾不到他全心全力與小妻子的獨處,可是當魏遠之說話的聲音隱約透進來,一切就好像倏然間又變味兒了!
“你的遠之哥哥來了,你要不要見?“
楚離淵的腦袋本來正貼在云錦的肚皮上聽聽孩子的動靜,忽然變了臉色,連口氣都是不陰不陽的。
“………”
云錦真的還沒有適應他陰晴不定的性子,扶額,閉眼,懶得理他。
“阿錦?!”
門外的魏遠之上前一步想要將她搶出來,卻又遲疑了,“你們全都退下,今日詔獄里出的任何事,如有泄露,可知后果。”
腳步漸漸散去,唯余他一人的時候,魏遠之的真實情緒才有所流露出來——
英挺的面容不光滲著男人間的敵意,還帶著幾許少年郎的青澀……
“阿錦,你還好嗎?”
有許多時日未見,他對她甚是掛念,卻從未料到是在如此環境下重遇……當日般若寺一行,他真應該跟去的,如若他在,那人便不會得了機會羞辱于阿錦,更使得魏府一眾親眷,紛紛對他與阿錦的婚事避之不及!
然而此時此刻,他就在這里——北越的詔獄,與護國般若寺,對于那幽州城的狂徒來說,根本無甚區別。
他明明可以出手,破門而入,將他的阿錦妹妹搶出來,將那無法無天的男人狠狠教訓一頓,而后讓他無聲無息地,慘死在詔獄之內!
可是為什么,現下他卻連敲敲門的勇氣都沒有?
云錦回到寢宮里,已是傍晚的事了。
這一回宮,不光小秋用異樣的眼光打量她,就連整個后宮都好像知道了點什么——長公主半日未歸,是跟情郎秘密廝會去了?!御醫后腳就來了,小心翼翼地隔著幔帳請了脈,說是脈象稍有些虛,但是身子骨仍沒什么問題,肚子里的娃娃跟先前一樣,倒是健壯得很!
這男人的一半精魄放在她肚子里,原來還有保胎的功效,怪不得她在陰冷的牢房待了半日也沒有著涼不適,令她真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
云錦躺了幾日才敢出門,心里不免又記掛著牢里滿身傷害的男人,是否還在詔獄里待著,正想派小秋去打探一下,最好讓暗羽去接他出來——
溫青若施施然造訪,倒是讓云錦又意外又羞窘。
當日她不經意偷聽了皇兄與其之間的情事,本就是羞人的事,現下想想這幾日宮里的風言風語,多半也是拜這溫青若所賜,她便更是不知該如何面對她!
“嘖嘖,公主的臉色不錯嘛……”
溫青若媚眼一挑,看著云錦的眼神,帶著點對她兄長的遷怒,“原本那藥是想著托人送進牢里去,讓某人吃些苦頭,不想公主那么巧就來取走了,反倒讓他得了美人的憐惜……這真是大大有違我的初衷啊!”
“青若姑娘,你、你怨他……怨他將你推給了我的皇兄,逼你待在你恨的人身邊?”云錦清亮的星眸微閃,平靜地直視著溫青若。
那艷麗女子此刻身著宮廷里的衣裙,雖然款式不算繁復,仍然將她的姿容襯托得鮮妍無匹。
只見她嫵媚一笑,傾國傾城,“呵呵,好一個聰明的公主,如果我說,沒錯,我惱他忘恩負義,屢屢將我往火坑里推,我更怨他無情無義,對我多年的感情視而不見……如果真是這樣,你會愿意犧牲自己,成全我與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