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寒風凜凜，夜色如水。
走出酒店大堂的蘇酥不禁掖了掖衣領，十二月的上海真的比永州還冷，小馬哥誠不我欺。
jerry幾個相繼坐車離開，抖抖索索地和她揮手告別。
不遠處的景觀樹旁，一輛從大門外駛進的比亞迪宋停了下來，橙黃光線中，蘇酥看到季辰州坐上了副駕，她敏銳地將目光轉移到正駕，可是由于光線以及位置的緣故，什么也看不清，就連正駕是男是女都無法判別。
蘇酥默默記下車牌號。
祁天和段隱有說有笑地走出旋轉門，祁天問他們：“怎么樣，要不要坐我的車？”
蘇酥眉開眼笑，剛想說好，段隱將手中的車鑰匙拋了過來，一個完美的拋物線，還好自己反應快。
他說：“這不有免費的代駕。”
祁天會心一笑，告辭。
“你怎么知道我會開車？”蘇酥似乎有些不大情愿，她糾結的點在于，把段隱送回家后意味著自己得另想辦法回學校。
可是段隱卻誤會她：“怎么？沒坐上祁天的車還不開心了。”
她溫吞吞地解釋道：“不是啊，那是先回你家還是先回學校啊？”
“先送你回學校啊，然后我再找個代駕。”段隱不茍言笑，一本正經。
蘇酥嘴角抽了抽，不失禮貌地夸贊道：“您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199
溫暖的車內，橙黃的城市燈光時不時地從他們臉上一閃而過。段隱頭靠座椅，閉眼休憩。
蘇酥覺得他有點裝，這么一小杯酒，對他們這些生意人而言，根本就是螞蟻尿濕柴——不值一提。
果不其然，段隱睜眼說話了，聲音懶懶的：“看不出來，還是個老司機。”
蘇酥神色自若，目視前方：“請不要隨便和一個女大學生開黃腔。”
他無奈地撇過頭笑，對方總是不按常理出牌，是自己喜歡的風格。
蘇酥問他：“開飯前和你在前臺說話那人是？”
“公司新招的采購部經理，怎么？”
“有點帥。”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迅速眨巴了兩下眼睛望向對方，蘇酥能夠覺察到一股帶著嘲意的眼神落在自己右側臉。
“想什么呢，他四十二了，和你都差輩了。”
她知道，但她可以假裝不知道，“啊？都四十二了啊，看著像你的同齡人。”
“……”
“你信不信我撒酒瘋？”
“咋滴，你打我啊？”
段隱直直地盯著認真開車的蘇酥，不懂心里在醞釀什么，倏地嘴角一勾，將自己一只魔爪摁在了對方大腿。
“啊！！！”驚聲尖叫的同時，蘇酥還是將車穩穩地停到了路邊，“色鬼！往哪兒摸往哪兒摸！”
花拳密集地落在段隱腰上，胳膊上，胸口上，可憐的男人狼狽縮在副駕，雖然對方的拳頭毫無殺傷力，但是女人不是還會掐嗎？她們天生自帶的武器可多了。
然而蘇酥始終沒有掐他，最后薅緊他一把頭發，俯身過去瞪了句：“偽君子！”
便甩開安全帶走向了寒風凜凜。
段隱頭發亂糟糟地擋在她面前，突然從暖氣步入寒風，二人不禁脊背發涼，雙雙抱緊了胳膊，瑟縮著脖子。
“對不起，我腦子抽風了，隨你怎么打，我不躲！”他紅著鼻尖說。
她又何嘗不是擤著鼻子，撇過頭去不看他，心里暗暗思忖：這樣的形勢不適合僵持，等一下鼻涕不受控地掛下來，一世英名盡毀，淑女做不成，也不能做個沙雕啊。
200
車內靜謐無聲，代駕大叔后視鏡里瞧了瞧，偷偷笑了。一個緊靠左車門，胳膊環抱，憤憤地看窗外，一個端端坐著，委屈的眼神時不時左瞥。吵架了，很明顯，誰惹到誰了，也很明顯。
“你們倆還是學生啊？”大叔打破自上車以來一直持續到現在的沉默氣氛。
“她是，我已經參加工作了。”段隱禮貌回應著。
“噢，那你可要多讓著你女朋友，現在的學生壓力很大的，女孩子也要讓讓男朋友，現在的年輕人，工作壓力也是很大的。”
蘇酥扭過頭去看段隱，段隱以為她有觀點要發表，眸子一亮，他最害怕生氣中的女孩子一聲不吭了。
然而蘇酥只是白了他一眼，又將頭扭了回去。
眸子里的光亮稍縱即逝。
“小伙子，你劈腿啦？”
蘇酥失笑出聲，段隱終于逮到求和的缺口，他指著她：“誒！你笑了，不許再生氣了。”
蘇酥打掉他的手。
大叔懨懨的：“原來不是啊。”
段隱：“叔叔，你好像很失望啊？”
“誰叫你們塞我狗糧吃呢，我這大夜里的做個代駕容易嗎。”
蘇酥和段隱相視一笑，但是她的笑里分明帶著一絲非禮勿動的警戒。
201
夜色中黑的發亮的s4駛停西校門，蘇酥頭也不回地沖進校園，昏黃的路燈下那個身影一路狂奔，段隱看得意猶未盡，大叔一腳油門，人家可等著下班呢。
蘇酥舒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梅小姐掐著點回來。
“怎么上來了，我馬上就搞好了。”
“陪你洗衣服啊。”
意味不明的笑掛在梅小姐英氣又秀氣的鵝蛋臉上，霎時間，林青霞的無敵容顏從蘇酥眼前一閃而過。
“干嘛啊？”
“今天晚上……段隱送你回來的？”
“昂。”蘇酥在梅小姐身上掃視，總覺得缺少點什么，結論是少了一把瓜子。
“他沒約你上他家坐坐？”
蘇酥很自然地伸出胳膊，梅小姐下意識地幫她袖管往上一擼。
蘇酥蹲下身去揉衣服，梅小姐也湊了下來，水汪汪的瞳仁里倒映著兩個大字：八卦！
“想什么呢，既然你這么好奇我，我也好奇好奇你，對祁天到底有沒有想法？我可聽說他幫你揍那負心漢了。”
梅小姐了無生趣地起身啃蘋果，那蘋果仿佛突然變出來的，嚼了兩下才發現不對勁：“誒！他跟你說的？！”
“你別找他算賬，他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發現他還挺尊重你，再說這事兒都鬧成這樣，為什么要瞞我？”
“還不是怕你罵我不爭氣，我這次也是一根汗毛沒碰他。”梅小姐也挺后悔的。
“為什么？他送上門來讓你揍哎，這么千載難逢的機會！”言語間，蘇酥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覺得他惡心，不想碰。”
蘇酥憐惜地看她一眼，“好叭，那就從此山水不相逢，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考慮一下祁天吧？”
“說什么呢。”梅小姐嬌嗔上了。
“你知道今晚你沒去，他有多失望嗎，那么好看的臉受了委屈的樣子你想想，說他憨吧，他也就是臭屁了一點，可是他有臭屁的資本呀，情商沒有問題的，要我說你那負心漢才是腦回路清奇，怎么會帶著小三來求復合呢？？”蘇酥不可思議，百思不得其解的夸張表情逗笑了梅小姐。
“呵！別提此人了，蘋果咽不下去了。”
“good這才是我的好姐妹。”
梅小姐細細咀嚼，香甜蘋果帶來的冰涼口感使人格外清醒，她說：“祁天有這么好嗎？”
“不好嗎？”
又是一陣沉思。
“你往那方面想想，就能看出很多問題了，好的壞的。”
蘇酥的聲音盤桓在耳邊，是啊，自己從來沒把祁天往那方面想，所以也不曾留意他作為一名異性魅力何在，也許是他的皮相生得太好，以至于其他的優點都被掩蓋掉了。
梅子酒，喜歡小眾品味的東西。
眼光落在祁天送的那些小燕窩上，她打開了與他的對話框，最近的三條消息也是最新的，她沒有回復過的。
分別是昨日周六發的——空嗎？
今日上午——一個「嗨」的可愛表情包
以及下午——一張身著正裝的對鏡自拍，上面配的文字是，我有美到你嗎
恰到好處的打擾，看似蜻蜓點水般的問候，透出祁天這個萬人迷的小心翼翼，以他的磁場，完全沒有必要對一個異性這樣。
該說不說，那張自拍，真的很帥，寬肩窄腰的筆挺身形，如漫畫般無可挑剔的五官。或許那時他正挑選參加喜宴穿的西服，或許他想要聽聽梅子酒的意見。
不經意間，梅小姐點了一下屏幕，玉樹臨風的美拍瞬間占據全屏，倏地，她get到祁天獨有的那份帥氣。
202
寒風呼嘯的深夜，溫暖靜謐的自習室在厚重的落地玻璃阻擋下，與世隔絕。一面是匆匆路過的北風，一面是奮筆疾書，與時間賽跑的莘莘學子，一面黑暗，一面亮如晝。
寫著寫著，蘇酥突然停下筆，輕輕地拍了拍對面桌子。
一頭扎在資料堆里的梅小姐忽一抬眸，只見蘇酥神色凝重，說：“晚上有輛白色比亞迪來接的季辰州，你說會不會是那個幕后黑手？”
“不好說，”梅小姐搓著下巴，蹙眉一副推理狀，“如果白桃川和季辰州不知道自己已經處于警方掌控之中，那么他們與幕后黑手仍然保持密切聯絡就說的過去，但照我說，就算警方還沒查過來，一做完案就應該保持距離，以防萬一嘛。”
“不，你這個以防萬一容易打草驚蛇，按兵不動才是最安全的。”
“現在的犯罪分子這么有反偵查意識吶？”
“你忘了，他們是預謀作案，而且又是高智商人才。”
梅小姐眉頭深鎖：“如果是他們身邊的人倒好辦了。”
“對啊，說到他們身邊，我們身邊還有兩個專業臥底呢，這隱藏得也太好了。”
“你覺得誰可疑？”
蘇酥一臉茫然的認真：“我現在看誰都可疑。”
203
早高峰的淮海路剛剛經過一場晨雨的洗禮，清新的空氣中，兀自飄零的梧桐落葉打了幾個卷，像根羽毛降落在路面的小水洼中。
“砰”的一聲，比斯開藍coupe吃了流光藍敞篷五菱mini一個屁股兜。
這兩輛車是一前一后，從武康路公館的大門駛出來的。
似乎還夾帶著起床氣的樊凡從五菱里走出，兩邊臉明晃晃地寫著：不爽！
沒等她敲窗，不羈的小馬哥就從駕駛座的車窗里探出了腦袋，左手胳膊搭著窗檐，不咸不淡地等著與她四目交接，嘴角還揚著一絲笑。
她：“什么意思？為什么突然停下來？”
他：“剛剛前面有只貓，我總不能軋過去吧？”
“是我眼花了嗎，我可沒看到有貓躥過。”
小馬哥吹了聲口哨，目光直指她后方。
樊凡回過頭去，布滿藤蔓的磚墻上真的有只貓，它仿佛剛跳上墻頭，此刻也正回頭看他們，這是一只姿態優雅的純白異瞳貓。
“……”她無從辯駁，但仍心虛地據理力爭，“就算是這小家伙的錯，那你我之間，也不能賴我吧？畢竟我看不到它。”
“當然，如果你有按照交通法規保持安全車距，追尾的話自然是我前車的錯。”小馬哥眉心一挑，“可能你有很著急的事，我剛看你貼我貼得很緊啊。”
樊凡語塞，剛剛她確實跟車跟得很緊。
小馬哥得理饒人，“算了，大家各退一步，你有錯我也有錯，你修我的，我修你的，怎么樣？”
樊凡垂下眼去，剛想勉為其難接受這個方案，卻驀地回神，“什么？我修你的？憑什么？各修各的！”
搞笑，這代步車和豪車的修法能一樣嗎！
她氣鼓鼓地回到車里，揚長而去。
小馬哥笑笑，不急不躁神色自若，似乎已經想好了后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