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陽山遠看綠樹山青,確實美不勝收。山中卻是老樹盤根,古藤纏繞,隨處都是枯枝敗葉,毒草奇花,又蛇蟲鳥獸極多,自相蠶食,險惡無比。山中自來有“進的去出不來”之說,山中無人干擾,自然奇珍異寶也多。
祖師憑借一己之力,開辟這窮山惡水之所,所以進谷只有一路可行,其他旁門左道不是鳥獸就是毒草瘴氣。歷經幾代,紫陽谷風雨不少,意圖染指紫陽谷的不在少數,正路攻破不下,便走旁門左道,多少人死在山腳山腰,尸骨無存!
賢勤方才耗盡不少內力,體虛力竭,自己也才一紀之齡,若無紫陽心法,想必已累躺于地。見他蘇醒又昏厥,心知有救,且先帶回山中,與師父商議。于是盤坐調息,體內漸漸充實,背起溺水之人,往谷中走去!
那谷中有一掃客正打掃山路,見賢勤背的一人,迎上前去幫忙,兩人合力將他安置在一房內。賢勤吩咐那掃客燒些開水,自己便去靜水殿回復師父去了。
靜水殿是歷代谷主住所,非谷中弟子不可涉足半步,即便是谷中弟子,也不得輕易入內。靜水殿分前后兩殿,前殿滿庭都是植物花草,一片芳香,幾張桌椅齊整擺放,一塵不染,除此之外,并無他物。若有要事,前殿等候便是,不得聲語。后殿便是谷主安寢之所,非谷主不得任何人入內,無人知曉里面如何布置。
賢勤跪在前殿,不敢竊語,也不知師父尚在后殿,有事便是這般跪著,若運氣不好,跪的三天三夜也無動靜的,或谷主有意試探,看你能否靜心如水,不毛不燥,或不在,而也無人得知去向,只能默默等待,運氣尚好,師父便馬上出來前殿。
跪的茶盞時間,谷主上官子后殿走出,頭戴玄天九重冠,身披朝夕日月袍,無聲無息,賢勤渾然不覺,依然默默低頭跪拜等候。
上官子道:“徒兒有何事!”
賢勤知是師父,卻也不敢動身,只能口答:“弟子今日去百姓村招尋掃客,見河中有人溺水,便去救緩,弟子全力保住一息,如今弟子安置在西房中,請師父示下!”
上官子道:“若有一息,動用谷中全力救他,掃客之事他日再提!”說完不見人影,也往何處去了。簡短幾字,扼要點明,一字不多!
賢勤得令,既是全力救治,自己能力不足,那可喚四師兄秋水前來。四師兄秋水精學醫道,有妙手回春之能,起死回生之力,平日里在谷中也是研習藥草,專研醫道,然也時常出谷云游,救治世人,亂世之中,苦難之人數不勝數,能救一人是一人,遍體鱗傷之人,只留一息,也可起死轉生。如此圣手,救一溺水之人自然不在話下!
賢勤來到秋水住處,秋水卻在研讀醫書,兩耳不聞,專心致志,不是賢勤喊他,他都不知有人前來。禮畢,賢勤說明來意,秋水急忙叫他帶去救治。
秋水身高體壯,年方二十有五,文質彬彬,雖穿紫陽谷服,還是遮不住那書生之氣。在谷中十余年,得師父醫學真傳。谷主精通行軍打仗之術,排兵布陣之能,文可安邦,武可定國,知前后,曉未來,無一不曉無一不能,但他偏偏只學了個醫道,不會半點別的,別人欺負他,也是一味忍讓,待別人不生氣了,再去道歉。
秋水先給那溺水之人把脈,觀眼看舌,開了一藥方,叫掃客去自己房中拿了煎了,又給他輸的活血真氣,這真氣與習武之人真氣不同,不能傷人,至純至陽的內力,只能催動體內鮮血流動,死灰復燃,而習武之人真氣雜亂,全是拼斗之力,傷人心肺。
那人輸的這些真氣,也醒轉過來,見的兩人陌生,卻又不知道在哪,嘀咕一聲:“原來地府卻也這般好看、舒服!”
兩人聽見,紛紛一笑,那賢勤道:“這不是地府,是紫陽谷,我將你在河中救起,卻不知你叫什么!”
那人道:“我叫安平,失足落入河里,想必這是死了,你們卻在哄我!”
兩人也不與計較,掃客將藥端了上來,賢勤給他喝下,那藥卻也奇怪,以前自己喝的藥都是苦,此藥卻極甜,喝了還想喝。安平喝下藥物后,漸漸面色紅潤,恢復氣力,秋水又吩咐掃客煮一些粥食前來,那掃客應聲而去!
安平忽地肚中作痛,嘔欲連連,秋水連忙端來癱盆,這時卻又卡在中間,想吐吐不出,秋水叫賢勤幫他一把。
賢勤將一股急速內力推送安平體內,只覺胃中翻滾,一口氣全嘔出來,皆是那些黃泥水,甚是惡心,秋水叫人端出去倒了!
秋水道:“這些河水在你體內時間過長,滲入各處,那些積水含雜物甚多,不可在體內現只是將你胃中積水排出而已,還需多吃幾日藥物,盡快排出體外才好!”
安平此時一番折騰,毫無氣力,倒在床上一動不動,聽得見,卻無力說,稍緩,道:“再造之恩不知何以為報,如今我身不知處,還望兩位暫且讓我留下,鞍前馬后服侍兩位!”
秋水對這類話聽得極多,笑而不語,賢勤到時客氣起來:“你且先養好身體再說。”
安平點頭同意,這回掃客吧粥食端了上來,安平喝了幾碗,只覺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吃飽喝足之后,困意上來,兩人卻也意會,吩咐好好休息,收拾好房中輕輕將門掩上,退出房里。
兩人出來,將東西交于掃客之后,賢勤將那只人參拿了出來,道:“四師兄可知這是何物!”
秋水本就喜歡稀少之物,見了這株人參,喜出望外,可也有他的規則,若是來歷不明之物,是不敢碰的。秋水問道:“這是從何而來!”
賢勤道:“是安平懷里找到的,到時還需還他!”
秋水接來端詳半天,驚道:“我的天,莫不成這是千年雪參,我也只是在醫書上看過。醫書記載,雪參大補之物,任何頑疾藥到病除,甚至還可反老還童、延年益壽,千年難遇,如今采的這全株,若是這般吃了,可就浪費,我需培養培養,待會他醒來你便喊我,我與他磨合磨合。”
賢勤道:“若是他不肯呢,你切莫強來啊,師父可是......”
谷主嚴厲弟子不得強行他人,若是犯禁,必有嚴厲懲處,歷代谷主皆以心念為重,所謂,心有所想,必有所動,善惡卻只在一念之間,需懲惡揚善,揚長避短,若不能在惡萌芽之時處理,待它成長,卻會牽連多少。若是心念正直,殺人犯法也為你正清,哪怕與天下為敵;心念不正,處心積慮,爾虞我詐,強搶偷竊,輕則廢去所學,逐出紫陽谷,永世不得踏入半步,重則人頭落地,身首異處。谷主有云,自身不潔,何以面目教導他人。此等規法嚴厲卻也公平,任你如何哀求原諒,結果都一樣,有不少弟子犯規,妄圖他念,現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或不在人世,或乞討為生。而無心之失卻不計較,所謂無心之失在所難免。
這一聲把秋水嚇的夠嗆,未等他說完,忙前去捂住他嘴,賢勤也知此事嚴重,不可亂說,馬上閉嘴。賢勤自覺理虧,拜禮道歉,秋水扶起,卻不再紛說,各自回去修習,那只雪參也還了賢勤。
晚飯時分,賢勤來到安平歇處,房門開啟,人不在屋中,那些被蓋也收拾整齊,已復如初。屋后卻傳來劈柴聲,繞轉屋后一看,見安平在那掃樹葉,已掃出大片空地,堆放在一旁,畢竟春天,敗葉不多。
賢勤拍拍安平后背道:“好了,且先停下,先去用點晚飯,膳房你不知道在哪,跟著我走就好。”
安平見是自己恩人,停下手中活,拜身跪禮,謝道:“大恩磨齒難忘,受我一拜!”
賢勤自認舉手之勞,那敢受此大禮,將手一伸,暗運內力,將那下拜身體頂住,安平只能口中說著身體動彈不得、
賢勤再運內力將他扶正,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走!”安平只好跟著賢勤走著。
兩人來到膳房,里面擺了幾張桌子,桌上都是些素食飯菜,桌上有些飯食用過,碗筷橫七豎八,只剩下殘羹冷炙,有些沒有用過,飯菜也鮮嫩可口,香氣撲鼻,食欲大增。賢勤道:“這里都是那些谷中人工用餐之所,谷中不管,這些都是分工好的,各司其職,那些沒吃的卻是有人還在勞作,不敢離身。而我們弟子凡事都有講究,卻不似這般雜亂,都有各自的餐所。你先去那桌用點,明日再去管飯之人說補你份量!”
安平從小苦寒,又從不挑食,這般飯食卻是極好了,拿了一個瓷碗,從每碗菜種夾了一點湊成一碗,這么一來,那些菜也似乎沒有動過,裝了一碗飯,端到那些用過飯食的桌上,將桌上騰出一點空間,慢慢吃著。
這美味卻是自己從來沒有嘗過的,本來肚中也空空,剛才劈柴也用去不少氣力,連吃五碗,吃個整飽。成人大餓也是四碗足矣,這般飯量賢勤著實吃驚,沒想到他有這般飯量,坐在旁邊哇~哇~哇~。
安平食畢,兩人走出食堂,邊走邊聊。安平道:“為何這里飯菜都是素食,比以前自己吃的味道大不一樣,那飯粒也是顆顆飽滿!”
賢勤笑道:“這就說來話長了,有機會慢慢和你說清楚,你先和我去見秋水師兄,若非他,你生命堪憂,你得好好謝謝人家,還要去他那邊那些藥草回來,排除你體內污水!”
安平道:“恩人說的是!”
賢勤似乎聽得煩了,道:“我叫賢勤,我估計比你大兩歲,你就叫我勤哥吧,不要再叫恩人了,待會呢,謝我師兄之時,不要去跪拜,隨便行個禮就是了!”
安平道:“是了,勤哥!”
不多時,兩人來到秋水屋里,秋水正澆植花草,賢勤拜禮叫道:“四師兄!”
秋水道:“哦,你們來了,且先坐下,稍等一會,我去洗凈臟手!”
兩人在屋中坐定,秋水也從后堂出來,坐在兩人對面,賢勤道:“四師兄,我人也帶到,你有話就說吧!”
安平等的空閑了,心中記著勤哥叮囑,起身施禮,不去跪謝。安平道:“活命之恩,沒齒不忘,收我一禮。”彎身躬腰,行起大禮!
秋水道:“知恩圖報,不錯,并非我個人功勞,禮也受了,我們并不相欠!不知你可告訴我,你是如何得到那只人參的!”
安平將前翻經歷詳細說了,說道最后,問道:“不知我是如何在這的!這里一切能否告知!”
此時天已掌燈時分,燈客進來把燈火點明,黑暗又起光明。賢勤道:“今早出谷,路中見你在河里飄蕩,將你救起,給你運輸真氣,喚起一絲氣息,趕緊帶到谷中,幸好有我四師兄,讓你起死回生。”
安平道:“我在河中浸泡了一夜之久?”
秋水道:“這也是我好奇之處,凡人在水中如此之久,絕無氣息,你在之前是不是吃過什么靈丹妙藥!”
安平道:“我以前背脊受創,服過一點靈芝!”
秋水道:“怪不得!十師弟,那只雪參呢!”
賢勤道:“沒事,我收著呢。這只雪參主人是他,你要的話問他便可,我只是替管。”
秋水道:“小兄弟,你采的那株人參乃是千年雪參,此時若是當藥物吃了,極為浪費,可否割愛與我栽培,用我種植之術,待他繁殖,豈不更好!”
安平道:“這參本就拿來救人,若在秋大哥手里利用,能救治更多世人,也不枉采來。只是我也有一事相求,我墜入河中,家中定然著急,不知誰可送我回去家!”
秋水道:“此事甚難,山中險惡,谷中除了師父、大師兄外,誰敢翻山過去!尚且沒有師命,誰敢出谷,不如留在谷中,等待時機。你既是上游飄下,定然隨河而上便可找尋你家。”
安平歸家心切,卻也無奈,不敢再去麻煩別人,不再言說!屋中氣氛頓時下降,顯得沉靜,賢勤道:“天色已晚,若無他事,我與安平回去了,明日一早我便將那只參送來。”
秋水心中疑惑已解,所要之物也求到,自然不去強留,道:“若有空閑,常來這邊走走。”
賢勤送安平到住處,吩咐他人照顧一番,便也回到住所去了。安平白天睡了半日,現在毫無睡意,夜深人靜,來到窗前,一輪明月,孤獨萬分,勾起一番思家之情,兩眼不禁濕潤,淚如雨下,不知何時,困意連連,走到房中躺下,安靜睡去。
紫陽谷三面環山,山擋陽光,太陽起晚落早,天色明晚暗早。次日安平醒來,發覺屋外漆黑,卻也無心再睡,索性起來,出去找點事做,輕手輕腳,不去打擾他人。走出屋中,天空放明,谷中卻還黑暗,卻是山將光線擋的死死。安平去屋后連起拳腳,將以往爺爺叫的溫習一遍。突然性起,記起爺爺一套劍法,于是以枝代劍,刷刷的在屋后亂練起來。
連完劍法,天色大亮,方知賢勤不動聲色在旁邊看了許久,臉色通紅,道:“見笑了!”
賢勤道:“你練的那套劍法我雖然不知,但也不錯,假以時日,防身退敵綽綽有余!你且去屋里把藥喝了,然后去食堂吃些早點!”
安平回到屋中,卻是一碗湯藥,和昨日一般顏色味道,突然想起昨日秋水話語,這藥要喝很久,昨晚本是去抓藥回來自己煎煮的,卻忘記了,感情這是賢勤幫我拿來了。
安平喝下湯藥,道:“勞煩!”
賢勤道:“哪里,我也今早送參過去才記起的,秋水師兄那拿到藥物,連忙送到食堂煎煮,端了過來,剩下的藥物我全放在膳房,交代管飯先生如何煎煮,早中晚飯到點你自己去吃便可,藥每日早中晚三服,先藥后飯,吃完便好!若是沒事,你就把這院子打掃一下,我今日有修習功課,不能長待,有事你到西南角落無涯閣找我,不解之處問下他人。”
安平目送賢勤離去,拿著喝下的藥碗,往膳房走去,吃完早點回來,氣力十足,院中也著實凌亂,人來人往,院中落下不少石物雜碎,春風一吹,吹落樹葉,就顯得臟了。安平拿起院中掃把,仔細掃著,死角也不放過,掃不動的泥土便鏟,將一個院子打掃的干干凈凈,一片新象。那些掃客見了,也豎起大拇指,雖然不知道是誰,這么個孩子,卻比自己打掃的還要好,自覺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