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郭京參見陛下。”</br>  “免禮。”</br>  郭京抬頭,瞧見一位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身著戎裝,但沒有多少英武之氣,臉色有些憔悴,眼神里有些許難以掩藏的慌亂。</br>  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宋欽宗趙桓?看起來……臨危之際被老爹甩鍋,被迫登基的他似乎完全沒有做好準備,承受著難以承受的壓力。</br>  可誰讓你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呢?在其位,就得謀其政,承擔該有的責任啊!</br>  郭京心中泛起的一絲感慨瞬間消失,對這位皇帝也不敢抱有多少不切實際的幻想與期待。</br>  與此同時,趙桓也在打量郭京,這個被老趙家祖宗附過身,號稱有藥師之才,剛剛在戰場上神奇表現的青年。</br>  “郭卿,今日戰場之上那是…?”</br>  “回官家,此乃六甲神兵下凡,神火襄助。”郭京和一旁的孫傅交換一個眼神,所謂神鬼之火,不過是緊急運送過來的磷粉,城墻上所謂的六甲神兵,說到底也只是畫作配合火光的視覺欺騙。</br>  趙桓也不問真假,欣然笑道:“如此甚好,天助我大宋啊!”</br>  對于今日的“考核”,皇帝甚是滿意,當眾拍板:“孫卿,六甲神兵招募之事,趁熱打鐵,盡快辦吧!”</br>  “遵旨。”孫傅欣然領命,今日戰場之事很快便會傳遍東京,是絕好的招兵宣傳。</br>  趙桓客氣問道:“郭卿,除了錢糧,你還需要什么?”</br>  郭京道:“臣還需要一處辦公之所,一處訓練場地。”</br>  趙桓沉吟片刻:“郭卿有功于社稷,朕便賜你一座府邸,方便你辦理軍務,兼作宅邸居住。至于練兵,城中校場盡可為你所用,若有需要,樞密院與開封府會全力配合于你。”</br>  “謝官家。”</br>  御賜宅邸,會是類似于《紅樓夢》敕造榮國府那種規模?瞧著別人羨慕嫉妒的眼神,郭京并沒有過多興奮。</br>  這東京汴梁還能撐過一個月嗎?深宅大院,雕梁畫棟又有何用?</br>  “今日作戰勇猛的將士,一并賞賜。”</br>  趙桓大方一回,轉而道:“郭卿,六甲神兵的破敵之法,可否全軍推廣?朕觀今日金賊進攻,城墻多有損傷,恐怕……”</br>  郭京訕笑道:“官家,練兵有成之前,怕是不便推廣,至于城墻破損,臣倒是有個建議。”</br>  “說來聽聽。”</br>  “臣聽聞昔年楊六郎楊延昭駐守北疆時,冬季遇遼軍來襲,以冷水潑灑城墻,凝為堅冰,敵軍難以撼動,也許……我們可以效仿。”</br>  “此法甚好,堅冰濕滑,云梯不易搭靠,火梯融冰則滅…城墻破損亦可暫且堵上,且簡單易行,是個好辦法。”</br>  聽到有人贊同,范瓊忍不住道:“此法眼下雖好,可是等開春冰融,城墻遭到水浸,恐怕會開裂破損的更嚴重。”</br>  郭京暗自搖頭,撐不過嚴冬,還想看到春暖花開?</br>  趙桓可是也是這樣想的,直接無視了范瓊,對著先前贊同的將領道:“姚卿亦覺可行,那不妨一試。”</br>  目光掠過一臉漲紅的范瓊,郭京才注意到這位頗受皇帝重視的將軍——姚友仲,乃是大宋將門姚家將的子弟。</br>  將門是宋朝一大特色,有跟隨太祖從龍打天下,跟隨太宗北伐崛起的曹彬、高懷德、潘美、石守信、楊業、李繼隆等名將家族。</br>  也有長期駐守西北的折家將、種家將,以及名氣不那么大,但亦不遜色的姚家將。</br>  姚家自姚寶開始,四代為將,對陣西夏的作戰中多有戰功,其中尤其是擅長防守。</br>  故而如今姚友仲在東京防守戰中被委以重任,雖只是個統制官,但深得皇帝信任,負責調派兵馬,隨時支援各處被金軍猛攻的城門。</br>  換句話說,他掌握著東京城里的機動預備隊。</br>  而今,能得到姚友仲的贊同,郭京的威望與認可度無疑能上升不少。畢竟他不是正經出身,市井小民,在朝堂滾滾諸公眼中,依舊貼著神棍幸臣的標簽。</br>  郭京并不在乎,一群尸位素餐的家伙,蹦跶不了多久了,要緊的還是招兵買馬。</br>  有圣旨,又是兵臨城下的特殊時期,大宋朝廷的運轉還算快,但事情卻也辦的有點倉促。</br>  來到御賜的宅邸時,郭京有些哭笑不得。</br>  宅邸位置緊鄰汴河,就在太師府橋旁,橋梁得名自一旁的前任太師、宣和六賊的大奸臣蔡京府邸。</br>  蔡京……郭京……</br>  莫不是負責的官員看名字合并同類項?認為我是奸臣?</br>  郭京詢問才知,倉促之間,政事堂竟尋不到一處合適的宅邸。恰好蔡京被貶斥之后,宅邸大半空著,距離練兵的校場也不遠,里面還封存了不少金銀財貨可以直接充作軍費。</br>  于是乎,三分之二的太師府便賜給了郭京。余下的三分之一,據說還居住著蔡府的一些女眷,蔡京有個兒媳婦乃是太上皇之女茂德帝姬,縱受蔡家牽連,起碼的待遇還是要頭的。</br>  進了這座太師舊宅,郭京麾下一幫出身市井的兵卒都嘖嘖稱奇,對著亭臺樓閣、雕梁畫棟好生羨慕,一股子沒見過世面的樣子。</br>  “以前只是聽說,蔡太師府中飲食講究,庖廚堪比御膳房,吃個包子,剝蔥絲都有專門的廚娘。沒想到住的更是……到底是公侯府邸,大戶人家啊!”</br>  聽到屬下的贊嘆,郭京輕輕搖頭,見識過后世各種宮殿名勝、園林古跡的他此處的建筑并不感冒,只是感慨其奢靡。</br>  皇帝趙佶搗鼓太湖石修宮殿,宰相們在家住豪宅吃美食,一個個沉湎享樂,國之危亡幾乎是必然,可悲啊!</br>  “小乙哥,這偌大的府邸,得招募些家丁仆婦,來勾當灑掃伺候吧?”</br>  “不必。”</br>  郭京心知肚明,也就是小住一個來月,用不著多費功夫。存亡之秋,更不可能安于享樂。</br>  “而今不是安樂的時候,我們身后可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切不可大意,此處既是宅邸,也是兵營,無忌……迅速挑選些身家清白兵丁,以心腹之人為骨干,駐防此間。”</br>  “是。”聽到郭京的叮囑,劉無忌醒過味來,立即點頭稱是。</br>  “小乙哥,那……是不是立即著手征兵之事?”</br>  “自然,不過也不著急。”</br>  郭京沉吟道:“先去大街上,各家正店酒樓、茶館瓦肆里,把口才好的話本藝人都給我找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