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踉踉蹌蹌地離開偏殿,一直等候的僧人大喜過望,上前接過昏迷的辨空,將他抬到陰涼的樹蔭下。</br> 李沐清看到濕漉漉的凌鋒,驚魂不定,含淚怒道:</br> “你以后再敢這樣,我不理你了。”</br> 凌鋒滿臉笑意,低聲打趣道:</br> “李小姐,這里可是寺廟,你這樣影響不好。”</br> 李沐清自己擔驚受怕,而眼前的男人卻一臉嬉笑,忍不住又是一腳,嬌聲怒道:</br> “混蛋。”</br> 凌鋒挨了一腳,微微一笑,快步走向辨空。</br> 樹蔭下,辨空依舊昏迷。</br> 凌鋒推開眾人,伸手探向辨空的脖頸動脈,脈搏雖然較弱,但清晰可辨,判斷應該是吸入過量的濃煙,加上長期的營養不良,導致的昏厥。</br> 最近的救護車過來,也要一個多小時,時間急迫,主持安排接待香客的商務車,送辨空去醫院。</br> 辨空全身濕透,眾人在等待的間隙,想為他換身干凈的衣物,將他抬入最近的禪房。</br> 凌鋒同樣需要換洗,跟著眾人來到房內,擦拭身體。</br> 轉身的間隙,凌鋒看到僧人扶著辨空坐起,褪去濕透的衣物,瘦骨嶙峋的后背,皮膚多了很多褶皺,一道紋身卻赫然入目。</br> 凌鋒湊近跟前,仔細察看后,心中一驚,這分明就是一幅千手觀音的紋身,卻依舊不敢相信,冷聲問道:</br> “這個紋身,是千手觀音嗎?”</br> 一旁的僧人湊過來,咦了一聲,仔細端詳后,確認道:</br> “是的,千手觀音,不會弄錯的。”</br> 凌鋒盯著昏迷的辨空,陷入了沉思。辨空身上的紋身、刀功、年齡,都符合要求。</br> 過了數分鐘,有僧人過來通報,車子準備好了。</br> 幾人抬著辨空,出了禪房。李沐清提著背包,正在院子中等候。</br> 凌鋒看著大雄寶殿的金頂,有些恍惚,苦尋無果的疑犯卻在一次施救后,突然出現,這難道就是福報的回饋?</br> 但他不敢貿然下定論,看向李沐清,低聲道:</br> “你獨自開車回去。我陪著辨空去醫院。”</br> “你不和我一起走嗎?”</br> 凌鋒神色凝重,沉聲道:</br> “這件事十分重要,有機會再和你解釋。</br> 說罷,追上辨空的隊伍,一同上了車。</br> 李沐清看著凌鋒的背影,有些錯愕,相處的越久,這個男人身上的隱秘越多,格沃科技的工作雖然充斥著他的日常,但在他的心中,格沃并非他的全部,甚至不是最重要的部分。</br> 直到凌鋒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外,李沐清重新整理情緒,離開梵安寺。</br> 商務車上,除了司機,還有兩名陪同,其中一位是梵安寺的主事僧人。</br> 凌鋒坐在車內,一言不發,確認目標醫院后,分別給陸文軒、秦天磊發去短信。</br> 李沐清擔心凌鋒的狀況,一同趕到醫院。</br> 病房內,醫生正在嘗試喚醒辨空,安排急救措施。</br> 凌鋒看向主事僧人,勸道:</br> “辨空吸入大量濃煙,導致的中毒昏迷,短時間醒不了。我和他是朋友,這里由我來照顧。他的醫藥開支由我承擔,不需要勞煩寺廟。”</br> 主事僧人知道凌鋒此前捐贈了大筆香油錢,今天又冒著生命危險,將辨空救出火場,對他十分信任,交待幾句后,與同行的僧人一起離開。</br> 又過了二十多分鐘,秦天磊、陸文軒分別帶隊,相繼趕到醫院。</br> 凌鋒安排陸文軒等人監控病房,秦天磊負責外圍。</br> 李沐清看著四名陌生男子,低聲道:</br> “阿鋒,這是你的隨行安保嗎?會不會太緊張了?”</br> 凌鋒目光凜冽,沉聲道:</br> “他們今天的安保對象不是我。”</br> 李沐清疑惑更甚。</br> 凌鋒無暇解釋,看向陸文軒,冷聲道:</br> “安排兩個人,送李小姐回去。”</br> 李沐清有些詫異,即使在游艇上,面對李嘉浩和吳依慧的責難,凌鋒的臉色也從未如此嚴肅過。</br> 凌鋒心緒難平,他找了歐陽倫七年,而病房內的辨空,極有可能是紋身男,卻一直藏在身邊。</br> 父親臨死前,曾遭受殘忍酷刑,而自己卻冒著生命危險救了兇手。</br> 一想到這,凌鋒右拳緊握,重重地砸向墻壁,憤懣于造化弄人。</br> 李沐清柔聲道:</br> “鋒,我想留下來陪你。”</br> 凌鋒星眸凜冽,語氣冰冷,一口回絕道:</br> “不用了,你留下來,只會讓我分神。”</br> 李沐清有些愣神,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仿佛回到兩人最初相識的那一刻,充滿戒備和不信任。</br> 她輕輕握住凌鋒的手,感覺他在顫抖,卻被對方一把甩開。</br> 凌鋒聲音低沉,極力控制情緒,冷聲道:</br> “沐清,你哥說的很對,我的經歷并不幸福,缺失的東西太多。你無法想象,這種男人內心的黑暗面。后面的事情,你最好別看到。文軒,送李小姐離開。”</br> 此時的凌鋒面目猙獰,如同一頭惡狼,隨時會撲咬撕扯。</br> 李沐清并不害怕,只是凌鋒突然的冷漠,讓她感覺委屈,眼淚不爭氣地在眸中滾動,頭也不回地跑向樓梯。</br> 陸文軒帶著一名安保,緊緊跟上。</br> 沒過多久,醫生走出病房,問道:</br> “哪位是病人家屬?”</br> 凌鋒冷聲道:</br> “我是,病人情況怎么樣?”</br> “一氧化碳中毒,暫時陷入昏迷,這種情況可能引發大腦損傷,需要安排住院觀察。”</br> 凌鋒點了點頭,等醫生護士離開后,看向一旁的隨從,冷聲道:</br> “去醫院門口買一個輪椅。”</br> 十多分鐘后,凌鋒將辨空帶出門診樓。堅冰小隊接管目標。</br> 為了方便審訊,凌鋒將辨空安排在之前定制書桌的倉庫。隊醫老鬼負責照料。</br> 倉庫內,那張精心雕刻的書桌,立在原地,未曾挪動過。</br> 凌鋒卻感覺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實,仿佛時間過去了數年之久。</br> 屋內只有四人,凌鋒、秦天磊、老鬼,還有昏迷的辨空,其他隊員負責外圍警戒。</br> 時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眼看黃昏將近,辨空依舊沒有蘇醒。</br> 凌鋒看向老鬼,冷聲道:</br> “把他給我弄醒,不管是傷是殘,留他一條命就行。”</br> 老鬼點了點頭,從隨身的背包中,取出針管、藥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