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夜色恢復寧靜。</br> 李沐清全身酥軟，卻睡意全無，看著漸入夢鄉的凌鋒，心中惴惴不安。</br> 她隱隱感覺，凌鋒隱瞞了許多事情，自己并未觸碰到計劃的核心部分。</br> 她始終不明白，凌鋒為何突然安排自己進入格沃科技，甚至交出核心機密，會不會是他另一個計劃的開始？</br> 李沐清微微嘆息，將身子緊緊挨著凌鋒。</br> 或許哥哥的話是對的，天使和魔鬼都自帶魅力，心機深沉的凌鋒顯然不是天使。</br> 但她已經愛上這個男人，只要凌鋒一心一意地對自己，她不介意對方的陰暗面……</br> 次日清晨，凌鋒帶著李沐清，由酒店直接出發，前往公司。</br> 格沃科技的總部基地位于城市郊區，是一片花園式的建筑群。</br> 凌鋒帶著李沐清直接進入總部大樓。</br> 電梯中，李沐清低聲打趣道：</br> “喂，你好歹是個總裁，這么久沒回來，也得有個歡迎儀式吧。”</br> 凌鋒輕聲一笑，叮囑道：</br> “格沃是一家科創企業，一切憑實力說話。內部采用的扁平化管理，效率制勝，嚴厲杜絕官僚主義。這種上下級迎來送往的把戲，除了擾亂大家的工作計劃，沒有任何益處。”</br> “知道了，謹遵您的教誨，凌大總裁？”</br> 過了片刻，李沐清突然好奇道：</br> “凌總，手下的員工有給你起綽號嗎？”</br> 凌鋒看了一眼時間，笑道：</br> “李沐清，我晚上七點的飛機，自己去打聽，下午告訴我答案。”</br> “我第一天上班，就打聽老板的綽號，會不會很沒禮貌。”</br> 恰在此時，電梯門打開。凌鋒快步走出，笑道：</br> “特別助理在行政上，屬于高級管理人員，員工未必會向你說實話，不必強求，當做一個游戲。如果有收獲，我會給你獎勵。”</br> 凌鋒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召集公司高層開會，宣布對李沐清的任命。</br> 格沃科技是一家國際化的研發公司。員工來自多個國家，英語是工作語言。</br> 李沐清不會德語，但英語水準很高，并不妨礙交流。</br> 眾人簡單客套后，很快進入正式議題——從研發到生產再到銷售的一體化。</br> 李氏化學是一家從研發到生產制造再到銷售一體的特大型化工集團，在產業鏈整合方面，有很深的造詣。</br> 李沐清作為李氏化學的戰略投資部經理，參與了多個化工項目的整合運作。</br> 整個會議上，凌鋒盡可能地讓李沐清發言，幫助她樹立威信。</br> 事實上，李沐清的表現十分亮眼。出于收購的需求，她對格沃科技進行過全面深入的研究，甚至做過收購整合的可行性方案。</br> 加之父兄的悉心栽培，讓她擁有常人難及的眼界視野，對化工產業的理解精辟入理，論述充分，令人折服。</br> 隨著議題的深入推進，李沐清似乎覺察到凌鋒的真實意圖，他想以李氏化學為藍本，整合資源，建立一個自己的化工帝國。</br> 會議休息的間隙，李沐清恨恨地白了凌鋒一眼，自己又被算計，被這個混蛋當槍使，昨晚還那么賣力地討好他，讓他占盡便宜。</br> 上午的會議結束，中午高層聚餐。李沐清故意坐在遠處，她不會德語，但英語水準很高，并不妨礙交流。</br> 凌鋒的目光總是不經意地飄向李沐清，卻被后者有意地忽視，不禁有些惱火。</br> 經過中午的短暫休息，下午的會議延續上午的議題，只是更加細化，具體到操作流程。</br> 李沐清很快進入到工作狀態，提出了許多操作性很強的建議。</br> 直到下午四點，格沃高層已經達成共識，并擬定了初步方案，具體操作分發給各自部門擬定細則。</br> 會議結束后，行政經理為李沐清安排辦公室，開通oa權限。</br> 凌鋒站在窗前，掐著時間，晚上七點的航班，需要提前一個半小時出發。</br> 他給李沐清發了多條信息，但收到的回復卻只有一句英文諺語：</br> “lovethemostafraidofisnotalie,butlosttrust.”（愛情最怕不是謊言，而是失去了信任。）</br> 凌鋒微微一笑，越是聰明的女人，心思越發敏感剔透。</br> 他無法預料，此次回到江海，會面臨怎樣的局面，改組致遠集團，了結父親的案子，每一項都困難重重，甚至會有生命危險。</br> 在凌鋒心中，李沐清是自己最大的軟肋，只希望她遠離漩渦，不被牽連。</br> 眼看著出發的時間越來越近，凌鋒不能再等了，他轉身離開，來到李沐清的辦公室，又隨手將門關上。</br> 李沐清正在熟悉工作，掃了凌鋒一眼，余怒未消。</br> 她覺得凌鋒隱瞞了許多事情，自己了解的不過是些皮毛，眼前的男人只是在利用她。</br> 凌鋒不想把離別的場面搞的太傷感，笑道：</br> “關于我的綽號，你打聽到幾個了？”</br> 李沐清將秀發撩到耳后，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冷聲道：</br> “我現在的薪資，幾乎是李氏化學的兩倍，這么高的時薪，我必須全力工作，沒功夫打聽那些閑事。”</br> 凌鋒微微一愣，笑道：</br> “沐清，能說出你生氣的原因嗎？”</br> 李沐清低著頭，一邊翻閱文件，一邊打趣道：</br> “你還是多操心致遠集團的重組計劃，趙家文武兼備，可不像蘇家那么好對付。”</br> “沐清，我們之間有誤會。”</br> 李沐清依舊低著頭，拿起另一份文件，始終不愿看凌鋒，冷聲道：</br> “或許是有誤會，但我更相信邏輯推理。你的計劃很不錯，先是利用蘇景萱，輕而易舉地拿到關鍵區域的代理資格，順利接管致遠股權，然后再利用我，幫你重組致遠集團。我的推測合乎情理，不是嗎？”</br> 凌鋒愣在原地，他也沒有料到，李沐清會有這種想法，仿佛兩人這段時間的感情，如同與蘇景萱的偽婚，只是另一場陰謀的開始。</br> 李沐清接著說道：</br> “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個優秀的女人。凌鋒，你之所以比別人成功，是因為你背后有好幾個優秀的女人。我們之間沒有信任，只有相互利用，都是成年人，一夜情的事，不需要太較真。我也不會糾纏你。”</br> 恰在此時，凌鋒的手機響起震動，是行程提醒，他必須出發了。</br> 他從兜中取出一個車鑰匙，放在李沐清的辦公桌，柔聲道：</br> “度假酒店離這里不遠，那個套房我已經長租下來，你暫時住那里。這把車鑰匙你拿著，取車位置，已經發你手機上。”</br> 李沐清始終低著頭，只是翻閱文件的手，突然停了下來。</br> 凌鋒接著說道：</br> “我們凌家祖孫三代都是學化工的，我父親當年創辦致遠集團，其初衷并非為了財富，只是受我爺爺的影響，勵志改變國內化工的落后局面，不再仰人鼻息，讓外國人掐著脖子。”</br> 停頓片刻，凌鋒輕嘆一口氣，猶豫道：</br> “他們都是純粹的理想者，那種浪漫情懷，我們這個年代的人，很難理解。至于我創辦格沃科技，遠沒有那么高尚，動機不說也罷。”</br> 此次回國，兇險難料，凌鋒很想給李沐清一個吻，作為告別，但他最終壓制了那種沖動，笑道：</br> “沐清，昨晚沒有謊言，我對你的利用，只是最開始的階段，之后的感情都是真的。有些事情，也并非刻意隱瞞。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br> 凌鋒看了一眼時間，柔聲道：</br> “我必須出發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格沃這邊的事情拜托了。”</br> 李沐清低著頭，似乎在閱讀文件，只是抓著頁邊的手，突然顫抖了一下。</br> 等她抬頭時，凌鋒已經離開，只留下一把車鑰匙。</br> 李沐清感到后悔和不舍，她只是一時的鬧情緒，甚至連句道別的話，都未來得及說。</br> 她不假思索地抓起車鑰匙，追了出去，但凌鋒已經沒了身影。</br> 一直下樓，等她找到車子后，突然醒悟自己不認識前往機場的路。</br> 李沐清有些懊惱地拍打方向盤，走下車，跑到路邊，但德國的私家車十分普及，此時正值出行高峰，的士不愿往郊區跑。</br> 李沐清放下面子，撥打凌鋒的手機，但對方顯示占線，卻很快接通了。</br> “沐清，剛才正在通話，看到你的來電……”</br> “你必須向我道歉。我們才能和好。”李沐清蹲在路邊，語氣中帶著女人的傲嬌。</br> “我錯了。真誠地向李小姐道歉。”</br> “你混蛋，我都快哭了，你居然還笑的出來。你到哪了？”</br> 李沐清蹲在地上，鼻子泛酸，在萬里之外的異國他鄉，帶著一種孤獨、無力感。</br> “正在高速路上，還有二十多分鐘，就到機場了。”</br> “阿鋒，你總是把事情藏在心里，不愿讓我分擔，這會讓我沒有安全感，感覺你是在敷衍和欺騙。”</br> “很快就會結束的，呆在這邊，耐心地等我。”</br> 兩人都有些后悔，沒有一場正式的告別。</br> 通話一直持續到凌鋒進入機場，完成登機手續。</br> 凌鋒靠在窗戶邊，看著機翼下的萬家燈火，輕嘆一口氣，閉目休息，準備接下來的行動。</br> 華燈之下，李沐清轉身走回格沃科技，開始新的工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