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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度己度人

    凌鋒獨自離開股東大會,團隊中當選的董事,留下參加中午的招待午宴。</br>  他在車內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是梵安寺打來的,詢問辨空的情況。</br>  凌鋒之前以父母的名義,向梵安寺捐贈了一百萬的香油善款,留下過工作電話。</br>  自從上個周日,辨空因為失火的事情,住進了醫院,到現在已經四天,梵安寺派人前去慰問,沒有查詢到辨空的住院信息。</br>  凌鋒對此早有準備,找個理由拖延時日,但辨空的事情必須馬上處理。</br>  現在的座駕過于招搖,凌鋒另行驅車,趕往辨空的住處。</br>  秦天磊已經在等候,看到凌鋒進來,低聲道:</br>  “老鬼做過檢查,他的身體狀況很差,全身都是病。從凌晨到現在,沒有說過一句話。”</br>  凌鋒點了點頭,隨即接手審訊工作。</br>  辨空的身體依舊羸弱,卻依舊強撐著,完成每日的修行功課。</br>  老a提供的情報資料,大部分語焉不詳。</br>  凌鋒坐在辨空面前,拿出他年輕時的照片,笑道:</br>  “劉默刀,變化挺大的,如果不仔細分辨,真的很難認出來。”</br>  辨空突然睜開眼,看向凌鋒,合十道:</br>  “施主已經知道我的身份,請問會如何處置我?”</br>  凌鋒冷哼一聲,反問道:</br>  “居士希望我如何處置?把你殺了?交給警方?或者交給你的雇主?結果似乎都只有一個。”</br>  辨空咳嗽幾聲,感傷道:</br>  “我業障深重,如何處置,凌施主隨意。”</br>  凌鋒冷笑道:</br>  “我這幾天也做了一些功課。佛門凈化心靈,有一法門——懺悔業障。《大乘本生心地觀經》佛陀曰:有若覆罪者,罪即增長,發露懺悔,罪即消除。”</br>  辨空雙掌合十,施禮道:</br>  “施主與佛有緣。”</br>  凌鋒取出老a搜集的資料,甩在辨空面前,冷聲道:</br>  “吳天熊養了這么多打手,在江海為非作歹,盡干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手上這些案子,估計是九牛一毛吧。”</br>  辨空神色悲愴,身子端坐,閉口不言。</br>  凌鋒繼續說道:</br>  “還有我父親,一門心思搞研究,和吳家沒有任何仇怨,為何要殺他?”</br>  眼見辨空不說話,凌鋒劍眉緊皺,誠懇道:</br>  “佛家五百羅漢,有‘殺賊降魔’之義。斷盡煩惱習氣,得到寂靜涅槃。你雖然苦修十年,懺贖罪愆,也不過是自救自了。如果居士真有大慈悲心,不僅要自救自度,還要施救眾生,行普救普度之舉。”</br>  辨空神色凝重,睜眼看向凌鋒,詢問道:</br>  “我罪孽深重,自救自度尚不可得,如何普救普度?”</br>  凌鋒隨手拿起檔案資料,冷聲道:</br>  “救人即救己,吳家的勢力必須鏟除。你和我都應該清楚,這些陳年舊案,每一張白紙上面,或者是兩截手指,或者是一條胳膊,甚至是一個鮮活的生命。”</br>  他突然停頓下來,眼眶有些紅潤,憎恨道:</br>  “你們當年為了一己私欲,殺害我父親,逼死我母親,讓我在海外浪跡十年。”</br>  凌鋒站起身,點燃一根香煙。</br>  辨空滿臉愧疚,看著家破人亡的凌鋒,嘴角微張,卻無從說起。</br>  過了一會兒,凌鋒看向辨空,譏諷道:</br>  “前幾日,我讓居士供出主謀,你拒絕的理由是不想冤冤相報,再增殺戮。那你看看地上的這些案子,有多少是你曾經的同伙干的。這里面有多少條人命。”</br>  辨空的身子微微一顫,隨手拿起紙張,神色越來越凝重,上面的許多打手,他都是知道的,十年間,這些人又犯下不少血案。</br>  辨空一張一張地閱覽,全身冷戰,心如死灰。</br>  凌鋒靜靜地看著,手中的煙從未停過。</br>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兩個性子冷淡的人,就這樣耗了半個多小時,直到辨空看完最后一張資料,雙掌合十,連聲罪孽。</br>  凌鋒的腳下,已經是滿地的煙頭,看向辨空,沉聲道:</br>  “十年時間,居士得到了什么?一身瘦骨嶙峋,疾病交加,枯燈古佛下,了此殘生。吳天熊和他的打手,卻依舊逍遙法外,繼續作惡。”</br>  辨空長嘆一口氣,合十低語:</br>  “十年茫茫,居然能遇到凌施主。萬法緣生,皆系緣分。一切諸果,皆從因起,一切諸報,皆從業起。”</br>  凌鋒冷笑道:</br>  “正是因果有報,所以地獄難空。居士想知道我這十年是怎么過的嗎?”</br>  說罷,掐滅最后一根香煙,脫掉上身衣物,露出駭人的傷痕,冷笑道:</br>  “我雖然戰功顯赫,卻身如鬼魅。雖有億萬資產,卻和居士一樣,終年素衣寡食。居士每日誦經禮佛、木雕不綴,而我每日忙于工作,通宵達旦。”</br>  辨空看著凌鋒的傷痕,搖頭嘆息道:</br>  “阿鼻地獄。”</br>  凌鋒冷笑道:</br>  “這萬千世界,于你我而言,只是過眼浮云。如果我們未曾相遇,再過數年,可能會以各自的方式,了結自己。”</br>  辨空輕輕點頭。</br>  凌鋒接著說道:</br>  “佛曰:實無眾生可度,佛不度人,唯人自度。你即使雕再多的佛像,到頭來,也只能自己度化自己。我和居士素未謀面,卻在佛前相遇。這種法緣,是希望你我度人度己,互相度化,了卻這段業障。”</br>  辨空長嘆一口氣,合十施禮,輕聲道:</br>  “凌施主有慧根,令人傾服。請盡管訊問,知無不言。”</br>  凌鋒星眸冷冽,鄭重道:</br>  “我父親是個儒商,性格謙和,很少與人置氣,更不與黑道來往,吳天熊為什么下死手?有人雇傭嗎?”</br>  辨空回想片刻,坦誠道:</br>  “我們只負責執行,從來不問行動原因。同行的還有一支雇傭兵小隊。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沖著你父親的研發成果。”</br>  凌鋒追問道:</br>  “以你對吳天熊的了解,可能會是什么原因?”</br>  辨空搖了搖頭,嘆息道:</br>  “吳天熊性格復雜,喜怒無常。吳天熊的父親吳任啟,是江海地下大佬。與其他勢力不同,吳家喜歡養育孤兒,培養成殺手。”</br>  “你也是其中的一位,對嗎?”</br>  辨空點了點頭,拿起情報資料,沉聲道:</br>  “我離開吳家已經十年,這些資料</br>  提到的行動、人名,有一些我知道,但很多我不清楚。”</br>  說罷,將其中的厲害角色,一個個清理出來。</br>  凌鋒追問道:</br>  “吳家有哪些地下產業?”</br>  “吳任啟是靠販賣鴉片起家的,吳天熊子承父業,繼續做面粉生意,還有地下賭場、錢莊、軍火,只要能賺錢的,基本都有涉及。”</br>  凌鋒目露難色,吳家這幾年一直在大力洗白,剝離黑色產業,效果顯著。</br>  “他們的面粉貨源在哪?”</br>  “泰國,吳家在泰國有很多產業。”</br>  “那伙雇傭兵,你了解多少?”</br>  辨空再次搖頭,回憶道:</br>  “不好判斷,都是為錢賣命的。”</br>  凌鋒看了一眼時間,下午還要趕回致遠集團,參加董事會議,追問道:</br>  “根據情報,你十年前應該死于意外,當年發生了什么事?”</br>  辨空嘆了口氣,回憶道:</br>  “你父親的案子,做的很隱秘,參與的幾個人都被滅口,我受傷墜河,僥幸存活下來。”</br>  凌鋒笑道:</br>  “既然是隱秘行動,知道你們行蹤的,應該不多,吳天熊嫌疑最大,沒想過復仇嗎?”</br>  辨空合十道:</br>  “吳家對我有養育之恩,就算還他一命吧。從此天高路遠,兩不相欠。”</br>  “為什么留在江海?不擔心暴露嗎?”</br>  辨空嘆息道:</br>  “一切隨緣吧,我到處流浪,形如孤魂,最后又回到江海,被梵安寺收留。”</br>  凌鋒對浪跡之感,深有體會,感慨道:</br>  “身似浮塵雨打萍。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br>  兩人相視一笑。</br>  凌鋒繼續問道:</br>  “既然有心皈依,為什么不干脆剃度了。”</br>  “佛法在人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是否剃度,無關乎修行。”</br>  凌鋒看了一眼時間,該動身了,說道:</br>  “梵安寺的僧人正在聯系你,明天我會安排送你回去。”</br>  辨空略感詫異,疑惑道:</br>  “你打算放我離開?不怕我逃跑嗎?”</br>  凌鋒站起身,冷笑道:</br>  “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就知道我的身份,如果想逃,何必等到今天。你現在一身病痛,積重難返,只會生不如死。不能自殺,也不能他殺。允許你用自己的方式結束。這是我的最大善意。”</br>  還未走出兩步,突然停下,轉身問道:</br>  “我父親的案子,蘇家有沒有參與?”</br>  辨空低聲道:</br>  “蘇吳兩家好像沒有來往。我的命令來自吳天熊,沒有見過蘇家人。”</br>  凌鋒面無表情,轉身快步離開。</br>  今天的收獲很大,但他依然沒有搞清楚,吳天熊的作案動機是什么?是受人指使?還是另有所圖?</br>  只能先趕往致遠集團,參加下午的董事會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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