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瑤回到房間，心臟還在砰砰砰的劇烈跳動。
    不知道沈止安受了什么刺激，像變了個人一樣。
    平時從容驕矜的樣子要多禁欲有多禁欲，今天卻像個剛剛修煉成人的男狐貍精一樣，控制不住妖氣，色氣得勾人。
    “呼～”
    安瑤吐出一口氣，晃了晃腦袋，走進衛生間。
    幾分鐘后，霧氣迷離，女孩高挑飽滿的影子落在磨砂玻璃上，像上帝精心創造的一副油畫。
    安瑤抹了把臉，看著鏡子里臉頰駝紅，久久不散的自己出神。
    說起來，這好像是沈止安第二次在她面前失態。
    安父出事之前，他一直默默疏遠他們之間的距離。
    雖然他仍然對她很好，無微不至的好，可就是那種微妙的感覺，讓她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她一直知道他是個不好相處的人。
    驕傲，冷淡。
    有些女生即使看上他那張無可挑剔的皮囊，也會被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漠嚇退。
    但他對她不一樣。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他溫柔，細心，細致妥帖地照顧她，保護她。
    有人羨慕她沈止安對她的差別待遇，她卻寧可不要這種差別。
    她知道這種差別，僅僅是因為他把她當成妹妹。
    直到沈止安高考結束，上了大學。
    一兩個月不回家，即使回家也是來去匆匆。
    他保持著固定的和她打電話的頻率，微信聊天也是敷衍的嗯嗯啊啊，除了她問他學科作業他會很耐心地給她解答。
    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越想越覺得慌，于是她膽大包天，瞞著安父，自己就去南醫大找他了。
    那趟旅程很不順利，她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運，在公交車上碰到了小偷，還不小心目睹了小偷的犯罪過程被小偷發現了。
    那個身材矮小的中年男人見她是個軟唧唧的小姑娘，看著就一副膽小的樣也沒當回事，惡狠狠威脅她不準出聲就艱難的往門口挪。
    安瑤被小偷兇狠的眼神嚇出一身冷汗，趕緊轉過身。
    公交車不堪重負似的哼哧哼哧往前跑，安瑤心里天人交戰。
    她該怎么辦？要不要揭發？會不會被人報復？
    眼看著就到下一站站點，那人已經準備下車，安瑤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沖上去抓住他的胳膊喊出了在心里醞釀了無數遍的那句小偷——
    然后，她眼睜睜看著小偷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把水果刀照著她胳膊狠狠一剌。
    整個過程安瑤的腦子都是懵的，她被帶到警察局，冷風從被剌壞的羽絨服袖子鉆進來，刮在淺淺的傷口上生疼。
    被偷了錢包的人真誠地對她說謝謝，還夸她很勇敢。
    警察也夸她勇敢，公交車上的人都夸她勇敢，她不好意思，甚至忘了還在疼的傷口。
    從沒人夸她勇敢，她也——
    從未見過那樣慌張焦急的沈止安。
    警察局大廳的門被一股大力推開，高大挺拔的男人風一樣沖進來，在屋內環視一圈，視線落在狼狽傻笑的小姑娘身上。
    沈止安沖過來，把安瑤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發現她除了胳膊上的傷口沒什么事后，重重吐出口氣，小心避開她的傷口，指尖顫抖著把她抱在懷里。
    他抱得太緊，都有些喘不過氣。
    耳邊是他粗重的喘息聲和劇烈悶沉的心跳聲。
    安瑤能感受到他濃濃的擔心和害怕。
    剛剛被人夸勇敢的愉悅飛了，突然，有些自責。
    安瑤回憶起那人看她的眼神，以及眼前閃過的那道冰冷的冷光，也有些后怕。
    她輕輕點了點他的手臂，視線開始模糊，“席止”
    軟軟的，委委屈屈的撒嬌。
    “”她的聲音似是喚回了他的理智，輕輕放開她，垂眸，眼神冷淡。
    安瑤像做錯了事一樣，抹了把眼睛，低頭盯著腳尖。
    偷偷抬頭看一眼，發現他稀碎的頭發凌亂不堪，風衣里面的襯衫松松散散，三四個扣子都敞開著，還有兩個系錯了位置，是他從沒有過狼狽焦灼。
    安瑤愣住。
    她印象里的沈止安，像屹立在雪山頂從容不迫的青松。
    無論面對什么都游刃有余，自信驕矜。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沒什么能讓他慌亂，也沒什么能讓他丟了冷靜優雅。
    除了她——
    安瑤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心疼。
    他得，多急。
    越這么想，她就越自責，扯了扯他的衣袖。
    “哥~”
    這是她上了高中后第一次喊他哥，這也是他上了大學后，距離她最近的一次。
    安瑤：“你是不是生氣了？”
    沈止安嘆了口氣，眉眼冷淡，“先去做筆錄。”
    “哦。”安瑤在沈止安的陪同下乖乖走了流程。
    出來時沈止安已經恢復了平時的驕矜從容。
    安瑤看著自顧自往前走，走的很慢卻不搭理她的沈止安，猶豫了一下，追上去。
    “席止……”她拽著他的衣擺不撒手。
    他被迫停下，垂眸冷眼看過來。
    “我不知道他手里有刀……”安瑤低頭，小聲喏喏，“我下次不這樣了。”
    他不說話，安瑤也不撒手，風刺的她手都疼。
    “席止，我手冷。”安瑤軟著調子撒嬌。
    他嘆了口氣，問她，“害怕么？”
    “什么？”安瑤仰頭。
    他視線掃在她被好心的警察小姐姐縫上的袖口。
    “有點。”安瑤癟嘴，漂亮的桃花眼又開始聚起霧氣。
    他們都夸她勇敢，沒一人問她害不害怕，只有他。
    她害怕死了。
    怕那刀劃在她臉上，更怕劃在她脖子上。
    怕她還沒來得及再見他一面，就永遠看不著了。
    “逞能。”沈止安把她的手包在手心里，感受著溫熱柔軟的觸感，一直懸著的心才徹底放下來。
    看他不生氣了，安瑤膽子大了起來，手在他風衣兜里安安靜靜放著。
    溫暖，安全。
    她的心像泡在熱乎乎的水里，撲騰撲騰跳的劇烈。
    開心，滿足，還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
    “我這是做好事。”安瑤朝他邀功。
    “我知道。”沈止安目視前方。
    “那你夸夸我。”
    “夸你做好事差點把自己做進醫院？”
    “還不是你——”
    “我怎么？”
    你交女朋友了么？
    這句話她最終都沒問出口。
    他帶她回了學校，帶她到食堂吃了飯，然后又把她送回家。
    “……”回憶戛然而止，安瑤擦著頭發走出衛生間。
    好像就是那次后，他們的關系又回到從前。
    他回家的次數多了，給她打電話的次數多了，偶爾還會和她一起視頻學習。
    安瑤吹干頭發，看了眼時間，和凌霜聊了兩句就迷迷糊糊睡了。
    夢里，她好像又回到了筒子樓，他不是沈止安，安父也健健康康的。
    他們，很好，很好……
    第二天一早，安瑤頂著兩個熊貓似的黑眼圈。
    昨天睡的早，醒的也早。
    做了那個美夢后，又夢到了舒雅。
    沈止安和她在一起，也很好很好……
    然后她就睡不著了。
    飯桌上，沈錦鴻和沈止安說起舒雅的生日宴會。
    讓他找時間給舒雅準備一份用心點的禮物，沈止安漫不經心答應。
    安瑤聽著兩人的對話，埋頭吃飯。
    吃完飯換了衣服，安瑤沒像往常一樣去醫院，而是讓張順送她去了可以兼職的咖啡廳。
    她是在沒忍住，主動聯系了招聘人。
    招聘人見她言辭懇切，讓她先去店里面試，合適的話就可以留下，等她成年來上班。
    反正她生日也就這兩天了，正好可以提前給她安排宿舍，工裝。
    “安小姐，到了。”張順回頭提醒她。
    “哦。”安瑤點頭，朝他不好意思道：“麻煩張叔等我一會，我馬上就好。”
    “沒事，我在外面等著。”
    “不著急。”
    “謝謝～”
    安瑤道了謝下車，環顧四周，一棟棟高聳入云的建筑物林立，打扮精致正式的男男女女步伐匆忙。
    她一身背帶褲白t恤顯得和這里格格不入。
    “……”安瑤深吸口氣，鼓足勇氣推開了面前的那扇大門。
    咖啡的香氣摻雜著點點苦味撲面而來。
    里面人不是很多。
    正是上班時間，只有零星幾個人坐在店里悠然地看著電腦。
    這樣的地方，應該不是騙人的吧。
    安瑤走到前臺，正靠在臺子上休息的店員聽到聲音站直身體，語氣溫和，“請問喝點什么？”
    “我不是來喝咖啡的。”
    安瑤小心翼翼，纖細的手指扒在吧臺上，耳尖因為羞怯有點泛紅，“我是來應聘兼職的。”
    “應聘兼職？”店員這才抬頭仔細打量她。
    眼前的小姑娘白皙精致，說話時嗓音軟軟的，桃花眼靈動漂亮，此時卻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
    她仰頭，眼尾那顆淺淺的小痣翩然若飛。
    清純無害的臉立馬變得嬌嫩動人。
    壓低的帽沿下遮住的眸子有一瞬間驚艷。
    “成年了么？”他揚起一抹笑問她。
    “還有幾天就成年了。”
    安瑤心里的忐忑被他溫暖燦爛的笑容驅散了一半，乖乖回答。
    “哦，跟我來吧。”
    他說著走出吧臺，示意她跟著他。
    安瑤站在原地躊躇。
    “怎么了？”他回頭。
    “那個……”安瑤不安地摸了摸鼻尖，“可以在外面說么？”
    店員愣了一下，看著安瑤嬌嬌軟軟的樣子反應過來她在擔心什么，朝她抱歉地笑笑。
    “不好意思，我去里面叫店長出來。”
    “謝謝。”
    店員彎腰進了寫著顧客止步的操作間。
    安瑤這才發現他很高，差不多有一米八幾……
    不過還是比沈止安矮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