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兮語在學校統一定的酒店房間里醒來。</br> 簡單干凈的白色天花板,宿醉后的頭痛,已經更換的睡衣,紛亂交疊的記憶,龐大的信息量向腦海中涌去。</br> 下樓吃自助早餐的時候,她還有些恍惚不在狀態,取了一盤食物坐下來,神色怔忡地思考著。</br> 喬杏和劉璐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溫兮語掰著一塊全麥面包,口中念念有詞。</br> “親了……”</br> “沒親……”</br> “親了?”</br> “不不不,肯定沒親!”</br> 喬杏好奇問:“什么輕不輕的?你在減肥?”</br> “沒、沒什么。”溫兮語下意識否認,話音落下又見兩人疑惑望著自己,禁不住問道,“我們昨天……是去KTV了吧?”</br> “對啊,然后好像我們都喝醉了。”</br> “然后呢?”</br> “還有什么然后。”劉璐道,“然后就回酒店了唄。”</br> 溫兮語的表情有點一言難盡:“可我怎么,完全不記得有這么一回事了啊?”</br> “斷片嘛,很正常的。”</br> 是這樣嗎?</br> 溫兮語半信半疑地看著盤中掰成塊狀的面包碎,試圖回憶昨晚的事。</br> 東西都在,人也好端端的,但回酒店的這一段路,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br> 反而有記憶的是……</br> 擁抱、牽手、霓虹、光影。</br> 曖昧、心動、摩天輪、接吻。</br> 溫兮語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從理論上來看,這是做了一個春夢。而且夢里細節豐富,感官真實,很有代入感。</br> 百八十年都沒法遇到的好事……</br> 嗚嗚嗚溫兮語,你出息了!!支楞起來了!!!</br> 回到酒店房間的溫兮語心情很好,臉上掛著笑,活像個小癡漢。今天就要回國,她哼著小曲兒收拾行李,目光不經意掠過某處,忽然頓住,瞠大了眼眸。</br> 睡衣。</br> 誰……給她換的睡衣?!</br> 一時半會想不清楚,溫兮語翻開手機,發現微信有很多條未讀消息,基本是慶祝她比賽獲勝的,乍一看,混在其中的還有昨晚凌晨和今早哥哥給自己發的信息。</br> 溫硯:【[對方已取消]】</br> 溫硯:【兮兮,還和同學在KTV?】</br> 溫硯:【別玩到太晚了,好好休息】</br> ……</br> 溫硯:【兮兮,起來了嗎】</br> 溫兮語趕緊回復:【不好意思哥哥,昨晚沒看消息,已經起來啦!】</br> 溫硯:【嗯,回來見[太陽]】</br> 溫兮語陸續回完消息,又看了眼通話記錄,發現差不多十點多的時候,自己和談雋池有一通幾分鐘的通話記錄。</br> 嗯嗯嗯?</br> 什么時候打了電話?!</br> 剛才看微信的時候,好像也沒見他發來什么,難道就是隨便寒暄幾句?</br> 想著下午就要走了,還沒和談雋池見上一面,溫兮語心里就有點失落。更何況昨天給他發的他也沒回,真的有這么忙嗎?</br> 他之前很少這樣的。</br> 【老師,我們超算比賽拿冠軍啦!!!】</br> 【在KTV慶祝!!!】</br> 【你在做什么呀[臉紅]】</br> 溫兮語看著聊天框里這幾句孤零零的話,決定還是先去試探一下高朗的口風。</br> 溫兮語:【朗朗哥,談總最近是很忙嗎?】</br> 溫兮語:【昨天我找他,他還沒回我誒,所以想問一下,今天中午有沒有空見一面呀,一起吃個飯[對手指]】</br> 高朗:【?】</br> 什么意思?</br> 溫兮語迅速打了三個問號回去:【???】</br> 高朗:【昨天是談總到KTV去接的你[發呆]】</br> 高朗:【然后我負責把你的其他幾個同學送回酒店】</br> 溫兮語:【[貓貓問號.jpg]】</br> 溫兮語:【什么?!】</br> 高朗:【你不記得了?】</br> 高朗:【[哭笑不得.jpg]】</br> 溫兮語:【[呆滯.jpg]】</br> 她小心翼翼打出一句:【那談總是直接送我回的酒店嗎?】</br> 高朗:【好像不是,后來談總送你回來的時候,我聽見你說什么摩天輪上面景色很漂亮】</br> 高朗:【應該是先去坐了摩天輪吧[呲牙]】</br> 高朗:【不過你別誤會,你的衣服是請酒店女工作人員幫忙換的~】</br> 高朗完全不知道,他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給手機這端的溫兮語帶來了多大的震撼。</br> 談雋池去KTV接她,然后,他們一起去坐了摩天輪……</br> 溫兮語感覺雙腿有些發軟,一屁股在床沿邊坐了下來,大腦空白,幾乎要停止思考。</br> 也就是說,牽手是真的,擁抱是真的,接吻……也是真的!!!</br> 那些酒醉后的呢喃和過快的心跳。</br> 都、是、真、的。</br> 溫兮語的臉,一下子熱意上涌,緋紅一路從臉頰蔓延到耳尖。</br> 這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是真的?!</br> 她捂著自己發燙的臉,胸腔里怦然跳動,半晌用被子蒙住自己,無聲尖叫。</br> 如果這不是一個春夢的話,那大概率,是她發了酒瘋,然后狗膽包天地去親了他。</br> 平日里談雋池對她翻車的行為基本上沒什么評價,要么就是默許,要么就是無視,再嚴重點會予以警告,但是這次……</br> 溫兮語幾乎不敢去想他的反應。</br> 徹底捅破窗戶紙了,沒給自己留一絲退路,真是好樣的。溫兮語生無可戀地閉著眼,第一次深刻認識到了喝酒誤事這個說法的正確性。</br> 所有的懊惱和擔憂都化為了一個問句。</br> ——他會拒絕嗎?</br> 其實走到現在這步,溫兮語多多少少能明白,談雋池對她是怎樣的感覺。</br> 就算不是喜歡,也稱得上在意。不然又怎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縱容她胡鬧。</br> 他由著她任性靠近,對她好的那些點滴細節,她都看在眼里,不是沒有過雀躍歡喜,但到現在,忽然又有些近鄉情怯的心情。</br> 溫兮語依稀記得,她昨天借著酒意說了些推心置腹似是而非的話,說想要更加了解他,可是他,好像始終沒給正面回答。</br> 其實那是無聲的拒絕吧。</br> 是真的不知道,也是真的沒有把握,把一切都說開后,是怎樣的結局。</br> 正苦惱地想著這件事,機身突然嗡嗡震動起來,溫兮語一看,差點把手機失手摔在地上。</br> 說曹操曹操到,正主來電話了!</br> 溫兮語從沒有那一刻覺得這電話鈴聲那么突兀,心里慌張,錯手點了紅色的按鈕。</br> 房間內安靜下來。</br> 溫兮語撫著心口,久久不能平靜,又坐著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來。</br> 龔勤教授在群里通知大堂集合,溫兮語收拾好東西,拉著行李箱下了樓。</br> 幾個男同學臉上也頂著烏青的熊貓眼,尤其是顧禮安,臉色很不好。他是隊長,之前比賽的時候一分鐘也沒有休息,想必是累著了。</br> 來的時候大家嘰嘰喳喳討論個不停,回程卻都很安靜,上了飛機就開始睡覺。這次比賽確實很耗費精力,溫兮語只想回學校之后好好休息幾天。</br> 正值周末,是紀汀來接的機。</br> 司機幫忙把行李安置在后尾箱,溫兮語上了車,抱著嫂子親昵了一會兒,問:“我哥呢?”</br> “這不是在籌備上市的事情嗎,呆在公司呢。”</br> 溫硯一手創立啟宴科技,公司計劃在港股上市,預計下月就能掛牌,目前正在最后的沖刺準備階段。溫兮語眨眨眼:“那上市敲鐘的時候我可以去看嗎?”</br> “當然可以。”紀汀笑,“阿硯和我就你這么一個妹妹,不帶你帶誰?”</br> 溫兮語笑嘻嘻的:“嫂子最好了!”</br> 兩人又聊了幾句,紀汀再次祝賀溫兮語比賽獲勝的事情,說到怎么慶功時,她語峰一轉,眼神炯然:“所以……你和談總現在怎么樣了?”</br> “啊?”</br> 溫兮語本來在喝水,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問題,嗆得咳嗽了起來,捂著嘴道:“你、你說什么?”</br> 紀汀瞇了瞇眼——有鬼。</br> “怎么回事?”</br> 溫兮語有些囁嚅,想到下飛機的時候又看到談雋池一通未接來電,還有微信發來的三個字——【接電話。】</br> 辨別不出他什么語氣,溫兮語一邊盯著那條信息一邊給自己瘋狂洗腦——沒接到也不是她的錯,這就證明時機不合適,緣分天注定。</br> 溫兮語躲躲閃閃的樣子落在紀汀眼里頗為可疑,然而問她發生了什么,她卻什么也不說,而且態度十分堅決,無論怎么套話,都死活沒透露一個字。</br> 想必真有什么事,但溫兮語不愿意講,紀汀也只能作罷,順水推舟地揭過了這一茬。</br> 回到學校,關系好的幾個同學都來和溫兮語道喜,這次國際超算比賽獲得冠軍是大事,學院這邊還安排了媒體采訪,并辦了一個小型的慶功宴。</br> 除了龔勤教授和他的博士后,計算機系的幾位教授和系主任也前來參加。為了犒勞學生們,特意在校外定了一家較為高檔的粵餐廳。</br> 貴系的教授們脾氣都很好,性格也開明,尤其是院長,不僅學術成就斐然,還在古代文化上頗有造詣,同時開設教授了一門書法任選課,一直是學校里的紅人。</br> 這次超算隊代表清華在國際上獲得榮譽,幾人不吝夸贊,并給予了諸多鼓勵。師生們有說有笑,席間一直都很熱鬧。</br> 顧禮安坐在溫兮語的身邊,不知為何,她覺得他今日頗為安靜,也不怎么說話,本想禮貌性地詢問幾句,誰知轉頭的時候不經意瞥到了從二樓包廂下來的一行人。</br> 英俊無儔的男人走在最前面,衣著矜貴,氣度從容出眾,側身與人交談。</br> 他在人群中總是很顯眼,溫兮語怔怔看了一瞬,忽見談雋池似有所感,漆黑的視線投注過來。</br> 她猛地一個激靈,趕緊低下頭,背對著躲過他的目光。</br> 一旁沉默很久的顧禮安察覺到溫兮語的動作,終于開口,“怎么了?”</br> “……沒什么。”</br> 溫兮語佯裝埋頭喝湯,心跳卻很快,不用觸摸也能感覺得很清晰。不知他看到自己沒有,但一動不動坐了半天,也沒見有人來找,想必是已經走了。</br> 她暗暗呼出一口氣,稍微緩了過來。</br> 飯局漸入尾聲,龔勤起身要去買單,卻正好碰上過來的服務員。</br> “幾位,您這桌已經有人付過賬了。”</br> 教授們神色都有些訝異——他們總共十來個人,這一單少說得花個三四千。</br> 大家面面相覷,一時也猜不出人選是誰。又見女服務員在眾人身上環視一圈,問道:“請問哪位是溫兮語小姐?”</br> “……我是。”</br> 對方聞言望了過來。</br> 當著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師的面,溫兮語不知怎的,心中有了種極其微妙的預感。</br> 女服務員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微微有些紅,斟酌幾秒,不好意思地開了口:“溫小姐,那位先生讓我轉告您,”她停頓一瞬,著重強調,“請您百忙之中,抽空接一下他的電話。”</br> “……”</br> 回程的路上喬杏和劉璐還在刨根問底“那位先生”究竟是哪位大佬,隨手花出千把塊就為了讓溫兮語接個電話,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腦補出了一場大戲。</br> 她們的八卦精神實在讓人招架不住,溫兮語插科打諢周旋了好久,才勉強搪塞應付了過去。</br> 宿舍里空無一人,溫兮語關上門,抬眸對上鏡子里虛得不行的自己。</br> 一想到剛才那個尷尬到底的社死場景,她就覺得頭皮發麻,尤其是系主任朝自己瞥過來的那一眼,極其的意味深長。</br> 啊啊啊啊啊啊!</br> 這個人怎么可以這樣!!!</br> 抓狂片刻,溫兮語薅著頭發坐了下來。</br> 深吸一口氣,她點開手機通訊錄,找出談雋池的名字。</br> 盯著那串號碼看了良久,溫兮語指尖停在半空,仍然沒有下定決心。靜默了一會兒,她把手機鎖屏,倒扣在桌面上。</br> 溫兮語保持著那個姿勢待在原位,低垂著睫羽,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微的彷徨,但更多的是無措。</br> ——明明只是看了一眼啊。</br> 心跳卻控制不住,那樣患得患失。</br> 她能明顯察覺到自己在逃避,可就是不敢。</br> 怕談雋池打電話來,只是為了把話跟她說清楚。畢竟對他那樣地位的人來說,感情不過是考量因素中最薄弱的一環。一旦他不打算繼續陪她玩這個游戲,隨時可以抽身離開。</br> 當然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這樣躲下去,只不過現在,還需要更多時間去做心理準備罷了。</br> 所幸之后兩天手機都沒什么動靜,轉眼到了五月初,啟宴的上市敲鐘儀式提上日程。</br> ——若不是親眼所見,溫兮語還不知道這個過程有多么震撼人心。</br> 啟宴科技的名字印在港交所紅色的背景墻上,空曠而激昂的鐘聲響徹大廳,快門聲充盈貫耳,電子顯示大屏上紅色股價一路攀升,定格在了88.92港元。</br> 相比發行價整整上漲了40%。周圍盡是浪潮般的熱烈歡呼聲,很不真切,這讓溫兮語想起剛才哥哥在臺上致辭的時候,自己那種想要流淚的感覺。</br> 她知道他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br> 溫兮語眼眶有些濕潤,卻亮晶晶地望著臺上身姿挺拔的溫硯,恰好那一刻他也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溫兮語眨了眨眼,甜甜地沖他笑了一下。</br> 溫兮語知道自己沒說的話,哥哥都懂。</br> ——她為他發自內心地感到驕傲。</br> 掛牌之后就是IPO慶功晚宴,一整日溫硯、紀汀和胡昱祈都被敬酒搭話的人簇擁著,怕照顧不周,溫硯特意讓手底下一個助理多看著點溫兮語,不要擠人多的地方。</br> 不出意外,啟宴將是今年港股市場最大的IPO項目,此次宴會出席的有公司股東、政府官員、投資人和大客戶等重量級人物,會場中觥籌交錯,人聲鼎沸。</br> 過了一兩個小時,溫硯和紀汀終于得了借口脫開身,來找溫兮語。</br> 她在椅子上坐了有一會兒了,看到他們連忙噔噔噔地跑過去,親昵地挽住兩人的手臂。</br> “這陣仗好大啊!”溫兮語吐了吐舌頭,笑嘻嘻的,“我哥哥姐姐可真厲害!”</br> 溫硯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走,帶你轉一轉。”</br> 三人邊說笑邊走著,一路上也碰到許多上前攀談的人,溫硯偶爾停下來寒暄幾句,順帶著將溫兮語介紹給他們。m.</br> 走走停停的過程中,倒是遇見了一些熟人。</br> “溫總。”</br> 魏淮舉起酒杯,展顏道:“恭喜!”</br> 今日他是代表騰越出席的,經高鼎搭橋,這半年也有不少商業合作,溫硯噙著笑意回:“謝謝。”</br> 魏淮目光一轉,勾著唇看向溫兮語:“兮語也來了,好久不見。”</br> “好久不見,魏淮哥。”</br> “霄兒前幾天還和我念叨你呢,有空一起出去玩。”</br> 溫兮語乖巧點頭:“嗯,當然!我正想要約她呢!”</br> 后面又陸陸續續過來了一些人,隨著時間的流逝,溫兮語漸漸多了些不安。</br> 高鼎是啟宴的重要投資者,論理說慶功宴談雋池一定會來,剛剛她特意坐在角落里就是為了盡可能不要碰到他,但現在跟著哥哥姐姐一起,好像全場的注意力都集中了過來。</br> 也不知道他在哪里。</br> 溫兮語心里揣著事,紀汀很快就發現了她的魂不守舍,輕聲問:“怎么了?”</br> 溫兮語抿了抿唇,正躊躇要不要跟姐姐攤牌時,耳邊就傳來沉緩的腳步聲。</br> “溫總。”</br> 剛剛已經道過恭喜,溫硯視線與談雋池對上,仍是淺笑著再飲一杯。</br> 高鼎和啟宴并不只是投資與被投資的關系,而是互惠互利,共生共贏;相似的,他和談雋池也不是單純的商業合作伙伴關系,隨著彼此了解程度的加深,早已生出了朋友之間的情誼。</br> 談雋池贊他眼界開闊頗有魄力,他又何嘗不佩服對方的思量縝密運籌帷幄,方才那么多輪推杯換盞,客套逢迎的話或真或假,這一刻的笑意卻是發自真心的。</br> 又想起妹妹還在一旁,溫硯拍了拍她的肩,提道:“兮兮,你也好久沒見談總了吧?之前在高鼎實習感覺怎么樣?”</br> 這意思是讓她多說幾句。</br> 溫兮語在一旁裝透明人的計劃落空,掙扎數秒,只得頂著僵硬的頭皮抬起臉。但視線到了一定的位置卻不再往上,堪堪落在男人襯衫領口第二顆紐扣:“挺好的。”</br> 溫硯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一瞬,輕笑:“之前每天實習完跟我們都有夸不完的話,怎么到了談總面前反而不敢說了。”</br> 溫兮語張了張嘴:“我……”</br> “兮語實習很認真,學習和吸收新知識也很快,一點就通,組里的領導對她都很滿意。”</br> 男人的聲音低醇悅耳,語氣平靜,不帶什么情緒,仿佛僅僅是客觀的陳述。溫兮語落在身側的指尖抵進掌心,眼睫微顫了顫。</br> “真的?”溫硯打趣,“還以為給你添了麻煩。”</br> 聽聞這句話,溫兮語下意識抬起眼瞼,卻驀地陷進一雙黑眸中。</br> 談雋池沉靜注視著她,目光未移半分,竟是微微笑了:“不麻煩。”</br> 心里怦然一動,掌心卻些許刺痛,溫兮語低下頭,不再看他的眼睛。</br> “談總。”紀汀突然出聲,“兮兮許久沒見你,想必也有不少話想和你說,我們就不打擾了。”</br> 溫兮語:“……?”</br> 紀汀拉著溫硯走了。被哥哥姐姐無情拋棄的溫兮語杵在原地,反應幾秒鐘才意識到自己此刻是個什么處境。</br> 大腦急速運轉,她憋出一個借口開溜:“啊,那個,我想起來昱祈哥還在找我,我就先走啦……”</br> “站住。”談雋池道。</br> 他的語調明顯淡了,溫兮語的腳步像忽然被粘住一樣,怎么也邁不開了。她背對著他,不由得一哂:“還、還有什么事嗎?”</br> 他不答,卻道:“轉過來。”</br> 溫兮語機械地轉過身,視線對上談雋池一瞬后立即瞥開,僵硬笑道:“老師,您還有事?”</br> 談雋池容色難辨地凝視她幾秒,道:“嗯。”</br> “有什么——”</br> “躲我做什么。”</br> 溫兮語的話到一半被截住,表情滯了一下,打哈哈道:“沒有呀,怎么會呢?”</br> “是么。”他很輕地笑了一聲,朝她的方向走近半步,聲音低緩磁性,“那怎么不接我的電話。”</br> “那個,是我沒聽到。”看到他微扯了下唇,溫兮語意識到這個借口很拙劣,邊后退,邊支吾著找補,“還、還有!學業太忙了,之前一直在忙比賽,期中沒怎么聽,得把那些課都補回來……”</br> “這樣啊。”</br> 談雋池的神情說不出什么意味,溫兮語卻覺得自己被看得毛毛的,腿都有點軟了。但縱使如此,她仍舊嘴硬著:“對啊,就是這樣。”</br> 談雋池目光淺淡地睇著她,片晌瞇起眸,開口:“還記得你比賽那晚去坐了摩天輪嗎?”</br> 他提那件事……是想說什么?</br> 溫兮語像被踩了腳的兔子跳了起來,緊張兮兮的:“什、什么摩天輪?我已經忘了!”</br> 談雋池唇角浮現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語氣聽上去溫和,卻步步迫近:“溫兮語,是不是沒人教過你,做事要有始有終。”</br> 溫兮語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腦子還暈乎乎的沒弄清楚,直覺已經讓她跟著往后退了幾步。</br> 可很快背就抵到了墻邊。</br> 沒什么光線的角落,看他深邃面容一半隱于暗處,眸光垂落下來,神色既危險又蠱惑,“身為你的老師,我有這個責任。”</br> ……</br> 好半晌,溫兮語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嘴唇翕動:“什么?”</br> 幾乎是同時。</br> 男人的修長手指循了上來,摩挲至后頸,懲罰性地捏了一下。</br> 溫兮語不防地一陣顫栗,被迫地仰起頭,接著唇上一重,有溫熱的氣息覆了下來。</br> ——是一個吻。</br> ▍作者有話說:</br> 老師要好好教你,不可以撩完就跑</br> 啊啊啊啊啊啊</br> 24小時評論紅包!!!!普天同慶!!!!</br> 記得往后翻往后翻!!!還有還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