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埋頭吃了三碗蛋炒飯——不怪我胃口大,實在是羅銳人在北方多年,卻依然不失廣東人習氣,家里備的碗也走小巧精致風。
我一邊吃一邊還不忘奉承廚師:“你加了什么佐料?這么好吃!”
羅銳答:“就加了點鹽。我家吃飯一向比較清淡,很少像你們這邊,油鹽醬醋多多益善。”說完他用手摸摸我的頭,像摸一只自己養的小狗:“曉曉。”
我響亮地應:“哎!干嗎?”
他說:“沒事,叫叫你。”
我“切”了一聲:“羅同學,你好肉麻。”
吃完才發現,羅銳只吃了小半碗。我大大咧咧地問:“你們廣東人吃飯都像你這么秀氣嗎?那倒挺好養活的。”
——遲鈍如我者,一覺睡到大天亮才明白過來:其實他半夜跟到廚房去,根本就是為了給我炒那份蛋炒飯吧!
然后我想了半天,扳過他的臉認真道:“羅銳,我會對你好的。”
他大概根本沒聽清我在說什么,只是睡眼惺忪地“嗯”了一聲,翻個身繼續睡。
過了半刻,他又翻過來,緊緊抱住我。
三十晚上,羅銳給我打了電話。他那邊也很熱鬧,鞭炮聲不斷。我捂著半邊耳朵,扯著喉嚨問他在哪,他說陪父母在中山老家。
然后他在電話里告訴我:聞西已經搬走了。
我當然很高興,但還是嘴硬道:搬不搬走跟我有乜關系?
羅銳笑道:“反正跟我有關系。”
過年后回京,羅銳約我去本市著名旋轉餐廳吃飯。我虛心向桑梨請教著裝,她帶我直接殺去藍色港灣和僑福,最后終于買了件足足花了我一個半月工資的連衣裙。刷卡的時候,我捂著胸口汩汩而出的血問她:“你說羅銳會覺得我穿這裙子好看嗎?”
桑梨冷酷地回答:“男人從來不會說——哇,你身上這件幾千塊錢的裙子真好看!他們只會說——你看起來真漂亮。盡管他們心里覺得你脫了衣服才最美。”
我完全沒注意到她的警示名言,只關心最后一句:“就是說其實我穿什么都無所謂嘍?那什么,這裙子標簽還沒拆,當場退貨也是可以的吧?”
桑梨痛斥我:“你能有點出息嗎?”一邊說一邊把我扯到試衣鏡前,“自己看看!多性感!多嫵媚!再加上你文青的技能點,堪稱色藝雙絕!”
看在她形容自己也是“賣得一手好身”的份上,我也就忍了。
美倒是挺美的,但刷卡的時候我著實有點心疼。不就是睡個覺嗎?至于那么大費周章。
桑梨喝道:“做女人能不能對自己有點要求啊?睡覺也是分好幾個檔次的。再說了,人家說了只是請你吃飯,您可想得真周到,連飯后甜點都盤算上了……”
按著桑梨的說法,我不用太擔心暈菜的問題,只要能坐摩天輪,就能在旋轉餐廳吃進去飯。其實我覺得旋轉餐廳真正應該讓食物旋轉起來,想吃什么都可以原地坐著不動,單等美食自己送上門。桑梨說你說的那個叫輪回壽司。還有這種餐廳一般都是看景不是以吃東西為主的謝謝。
末了她微微有點悵然:“老顧說陪我去,說了幾次也沒空。老娘去旋轉餐廳還是給客戶踩點才去的。”
老顧這段時間都沒怎么聯系她,她也很少在我面前提這事。我倆對這個問題都心知肚明地避而不談,她是不想談,我是不知道怎么談。
都是成年人,很難再打著“我是為你好”的旗號去干涉對方人生。盡管我有時半夜驚醒,屢屢想掀掉被子沖進她房里喝問“你究竟有沒有跟這個老男人分手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啊大姐!”
但也只是在想象里熱血豪情一把,完了繼續默默地裹緊被子接著睡。
正式約會的那一晚北京城特別給面子,北風嗖嗖一吹,霧霾盡散,所以我倆在臨窗位子坐下時,我立刻就被滿眼星星點點的璀璨夜景吸引了。
羅銳問我:“曉曉,好看嗎?”
我看了一會兒,答非所問地跟他講:“我原來上班的公司,在四惠東附近。那里有一條河,叫通惠河。有時我們加班,從公司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看到河邊沿岸一排紅瓦白墻的仿古建筑,亮著一路燈火,倒映在河水里,波光瀲滟的。你知道像什么嗎?”
“特別像千與千尋里湯婆婆的那家澡堂。”
羅銳居然接得很快:“其實有個地方和那家澡堂幾乎一模一樣,甚至門口還有座吊橋。”
我大喜:“在哪里在哪里?……啊,你也看過宮崎駿。”
羅銳笑:“當然,我又不是剛從山頂洞里鉆出來。”
他喝了口水,不知道為什么沉思了一下,然后看到我期盼的眼神,失笑道:“在重慶,洪崖洞。”
我好奇道:“你去過嗎?”
他說:“有機會帶你去。”
我喜歡一切華而又實的東西,良辰,美景,帥哥,美食……所以直到和羅銳倒在他家大床上時,我還惦著問一句:“說好了一起去的啊!”
羅銳堵住了我的嘴,他在床上和在床下的態度完全不同,甚至是帶點蠻橫粗野的,脫掉我裙子的時候,因為太急迫,我甚至聽到了裙子發出的一聲慘叫。
那些言情小說里描述的男主撕掉女主衣服時的情致,真的,我只能說,那衣服要么不貴,要么不是女主自己掏的錢……
羅銳進來的時候,我覺得自己還沒準備好,大概是因為心理的原因,連帶著身體也真的痛起來。我咬著牙推他,叫他輕一點,甚至覺得后背凜凜疼出了一身冷汗,所幸他敏銳地感覺到我的僵硬,慢慢溫柔起來,我才像重回水底的魚,開始緩過一口氣。
他在黑暗里一遍遍低聲叫我:“曉曉,曉曉。”我偶爾應他一句,更多時候尋著他的唇,一遍遍親他。最后的時刻,他貼著我的臉頰,說:“曉曉,我愛你。”
我帶著微微的喘息,有點驚異地看他,他閉著眼睛。盡管這不夜城里也有一星半點的燈火映射在窗上,可我還是看不清他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