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晰又一次失眠了。
這是軍訓的第五天晚上,白心凝又一次和李漫依逃了晚訓出去玩,回了宿舍已經是十一點零一刻。
沈晰終于生氣了。
她語氣生硬:“你們兩個能不能小點聲說話?吵到我了。”
白心凝愣了一下,隨即放大了聲音:“你不會好好說話嗎?這么大聲干什么。”
“就是就是。”李漫依在她旁邊點頭。
“你們吵醒別人還有理了?”
白心凝來勁了:“哎那你也不能這么對人說話吧?我們錯了我們給你道歉還不行嗎?”
隔壁的余澄聽到聲音踩著拖鞋過來了:“道歉有用的話還要法律干什么?你自己不就是法律系的?半夜吵醒人家睡覺道歉不是理所應當的嗎?阿晰幾天都因為你們吵她失眠了自己心里沒有點數嗎?你們這些富二代不學習不軍訓可以逃課,可我們這些普通家庭的孩子呢?”
她這一連串的話讓白心凝語塞了,余澄還等著沈晰讓她們道歉,沒想到沈晰只是說:“算了。”
余澄還想搭腔,沈晰卻朝她說:“澄澄,你回去睡覺吧。”
余澄只好回去,沈晰自己下床關了燈,打算回去睡覺。
她將要睡著的時候,聽到李漫依在下面小聲說:“干什么呀,一天拽得二五八萬的,好像別人欠她錢一樣。”
“還在那兒裝綠茶白蓮花當自己多高尚呢,真是。”
沈晰權當沒聽見,把懷里的企鵝抱枕摟緊了一點。
第二天早起,沈晰扣上帽子正和余澄一起在食堂吃早餐時,余澄突然攔住她:“阿晰,你這里曬傷了啊……”
沈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臂,紅艷艷的一片。
“你沒抹防曬霜嗎?”
沈晰搖頭:“沒有。”
“可是你看你這額頭和臉,都曬成兩個顏色了。再說,以后再曬傷可怎么辦吶?”
“我……沒錢買防曬霜。”
沈晰小聲說。
余澄低下頭,吹了吹碗里的湯。
她自己的家庭也不富裕,但是一瓶防曬霜至少還買得起。
她沒多嘴。
負責她們班軍訓的是兩個男教官,比她們大不了幾歲,還特意找了兩根筷子檢查女同學們的軍姿:“來來來,手型松的緊一緊啊,我們要檢查了……”
余澄偷偷瞄了一眼身邊的沈晰,看她臉色發白,上排的牙緊緊地咬著下唇,嚇得夠嗆,剛想喊“報告”,教官就過來敲了一下沈晰的手型。
然后沈晰就倒了下去。
后排的男生尖叫一聲,余澄瞪了他一眼,也顧不得打什么報告了,趕緊和教官一起扶起沈晰。
余澄力氣很大,所以沒用教官抱,一路背著沈晰到了醫務室。
校醫說沈晰是中暑了,讓余澄把人放在屋子里面唯一的床上,找了個冰袋并毛巾,給沈晰降溫。
等沈晰醒了,臉色還是慘白的。
“小姑娘是不是貧血啊?”校醫在假條上簽字,“瘦得都能比竹竿了。”
沈晰躺在病床上:“我最近沒做過體檢,不知道。”
“周末有空家長陪著去做個體檢吧,要不然等過一陣子也要交體檢報告單的。”校醫說,“你這個體質怕是參加不了之后的軍訓了,跟輔導員商量商量停訓吧。”
她們又在校醫室呆了一會兒,等沈晰感覺好一點了,余澄才扶著她回宿舍。
“阿晰……”余澄叫她,“要不我去跟輔導員商量……?”
“不用。”沈晰堅定地說,“我好一點了就回大部隊。”
“嘖……你這個精神,要是擱在紅軍長征里絕對是一個可歌可泣的好同志。”
沈晰張了張嘴,小聲說:“我舍不得錢,錢都交了,不訓可惜了。”
余澄一咬牙:“我把軍訓的錢轉到你賬上!”
沈晰臉色蒼白:“我用的是我姐姐的錢。”
“你姐姐?”
“嗯。”
沈晰簡單地敘述了一下自己的身世,當然隱瞞了裴雨洛和她相遇的過程,只對余澄說裴雨洛是她的表姐。
“你表姐的錢,還舍不得啊?”余澄問她。
“遠房表姐,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就見過一兩次。”沈晰說謊面不改色,“不好意思用她太多錢。”
余澄最終還是說不過她:“那你也要好好休息,等好了再去訓。”
余澄回去軍訓了,沈晰一個人歪在上鋪的床上,開了窗通風。
她突然就很想哭。
抑制不住的,她給裴雨洛發消息:姐姐,在忙嗎?
裴雨洛此刻正在和配音前輩交流AU音軌怎么合并,看到桌面上的手機震了一下,兩個人同時瞥了一眼,隨后裴雨洛就笑吟吟地轉向前輩:“您繼續講。”
等到她從前輩家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趕緊給沈晰回復:有事嗎?
沈晰沒回復,因為她昏昏沉沉地在床上睡著了。
等到她醒的時候嗓子好像要冒煙一樣,頭也疼了全身也酸軟了,看到裴雨洛回了消息,趕緊打字:這回有空了嗎?
裴雨洛這次幾乎是秒回:有空
-打電話方便嗎?
-方便的
于是沈晰把電話打了過去。
裴雨洛溫潤的嗓音通過聽筒傳過來:“阿晰。”
“姐姐……”沈晰強憋下了淚水。
“怎么了?軍訓結束了嗎?”
“沒有……我中暑了。”
裴雨洛那邊沉默了幾秒:“現在好點了嗎?”
“好多了。”
“嗯……照顧好自己,開窗通通風,實在不行的話,喝一點藿香正氣水。”
“嗯,通過風了。”沈晰點點頭,“姐姐,等軍訓結束,校醫說要我們做體檢。”
“可以呀,你還有幾天結束?到時候也該中秋了吧,我去學校接你?”
“還有八天,今天是八月二十六號。”沈晰算了一下,“軍訓結束還要上半周的課程才能放假。”
“好,我知道了。”
“對了,姐姐你在做什么?”
“在學習,和你一樣的學習。”裴雨洛在話筒那邊笑了笑,“過幾天我可能還要去搜羅搜羅配音的cv了,我想建一個工作室。”
“需要我———”
“暫時不需要,”裴雨洛說,“你安心讀你的書,需要你的時候,我肯定會告訴你的。”
沈晰的嗓音脆生生的:“好。”
她想了一下:“我有些餓了,可以先掛了么?”
“那你快去吃飯吧。”
“姐姐再見。”
“再見。”
沈晰剛下床,就看見余澄拿著飯盒進來了。
“我向輔導員請了假。”余澄這樣說,“校醫說你貧血,可是我想著這剛中了暑也不會想吃太油膩的東西,所以買了丸子湯和西紅柿炒蛋。”
沈晰接過飯盒,從空床的桌子旁邊搬了椅子:“一起吃?”
“我不吃了。”
“還有晚訓呢,你也想暈倒一次嗎?”沈晰掰了雙筷子給她,“再說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兩個人邊吃邊聊,余澄吃完就說要走了,于是沈晰把飯盒收拾好,又上床睡了一會兒。
等到她憋醒的時候聽到了外面的嘈雜聲,沈晰知道,這是晚訓結束了。
白心凝踩著雙高跟鞋扭著扭著就進了門:“喲,這不是沈大小姐嗎,怎么,終于逃了一回訓啊?”
“人家可沒咱們這么卑鄙呢,她那叫光明正大地翹訓。”
李漫依和白心凝大笑起來,沈晰看了她們兩個一眼:“我中暑了,輔導員給的假。”
“哎,這不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嗎?”
“是啊是啊,指不定是誰在假條上畫了幾筆呢。”
這時候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答道:“別那么齷齪,自己是什么看別人也像是什么。”
又是余澄。
李漫依臉色變了:“你不是415的吧?”
“可是我朋友在415啊。”余澄笑嘻嘻地說,“你們的朋友,那些富二代,不是也經常進出415嗎?”
白心凝氣得沒話說,轉頭罵了句“賤貨”又出了門。
余澄把李漫依當成空氣,問沈晰:“這次怎么樣了?”
“好多了。”
余澄把手里的牛奶瓶遞給她:“剛剛買的,還熱著,快喝吧。”
沈晰咬了咬唇,最后還是接過了牛奶瓶。
她說:“謝謝你,澄澄。”
“沒關系,那我先回去洗漱了哈,有事叫我。”
“好。”
沈晰喝完牛奶,又給裴雨洛發消息。
-姐姐,我朋友送了我一瓶牛奶
-好開心
發送完沈晰才覺得有點冒昧,剛想撤回就看見了裴雨洛的信息。
-那不是很好嗎,應該開心的
-不過我嗓子有點疼
剛發送完這一條,裴雨洛的視頻請求就來了。
沈晰慌慌張張地從床上爬起來,捋了捋頭發才接。
裴雨洛那邊黑得很,看起來一盞燈都沒有。
“在家嗎?”
“在的,不過忘了開燈。”裴雨洛把書桌前面的臺燈打開,沈晰才能看到她和她的書桌。
“那杯是什么呀?”
“冰美式。”
沈晰默默記了下來。
“你說嗓子疼?”
“有一點。可能是下午通風的時候忘了關窗睡著了造成的。”
“下回記得關,就好了。”裴雨洛說,“多喝熱水,可能明天就會不那么疼。”
“好……姐姐,我覺得今天我好倒霉啊。”
“怎么說?”
“我先是被曬傷了,然后又中了暑,最后還有了感冒的癥狀。”
“啊……所以說,要照顧好自己。”裴雨洛喝了一口咖啡,“如果不是隔著手機,真想抱抱你。”
“那也可以嘴上說一下啊。”
“嗯……給你一個抱抱。”
裴雨洛在那邊真的做了一個抱著的動作。
沈晰也彎彎嘴角,在這頭回抱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