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惜顏是天生比人有見識么?</br> 自然不是。</br> 她的許多想法,能比許樵更成熟,更全面,全是她讀下的那一本本書積攢下來的。</br> 這就是讀書千遍,其義自見。</br> 量變引發的質變。</br> 當然,還得是她這般會思考,不死讀書的人,才能更早的觸摸到一些問題核心。</br> 柏二太太心中嘆息。</br> 可惜這孫女不是個男丁,否則她要是參加科舉,只怕成就還能在許觀海之上。</br> 因為比起博學多才的爹,許惜顏更加專注于讀書本身。</br> 一樣學問,她要么不學,要學就是全力以赴。</br> 若顏太傅說顏真是進士之才,那她就敢說,她孫女應是狀元之才!</br> 可惜了。</br> 這樣的嘆息,在后面柏二太太講解星象時,越發明顯。</br> 許惜顏實在是個太善于學習的人了。</br> 她很會抓問題的重點,然后就這一問題刨根問底,弄得明明白白。就此展開的各種知識,自然也就盡在掌握。</br> 這樣好的資質,為何偏偏是個女兒家?m.</br> 柏二太太都想問候老天,為何這般不公了。</br> 或者,要是她那個孫兒,許惜顏的孿生弟弟還在,該有多好?</br> 因為出了京城,位置改變,許樵寄給他爹許潤的信,反倒比許惜顏送回京城的更早到了。</br> 許潤在任上忙了一天,累個半死回了后衙。結果收到兒子的信,又氣個半死。倒是精神抖擻,連夜提筆,給母親寫了封信。</br> 除了問候,重點請母親代為轉告,就說他說的,拜托侄女兒,好生教教她哥吧!</br> 對,就是拜托許惜顏,不必留面子。</br> 達者為先。</br> 就算他沒看過侄女兒的信,可字里行間已經能夠感受到了,這個妹妹可比他兒子強多了。</br> 前些天,他才收到京城來信。</br> 許觀海在信中明為自責,實為炫耀的展示了他從女兒處,偷來的那副對聯。</br> 就是許惜顏隨手寫了,教許云槿的那一副。</br> “桃花灼灼鳥啼寂,柳絮飄飄人意閑。”</br> 檢討自己不是個好爹,只顧著教長女,忘了幾個小的。</br> 還是長女想起來,又是狠抓弟妹功課,又是拜托成安公主教他們規矩禮儀,林林總總。</br> 看得許潤直翻白眼,一個字也不想回。</br> 卻不想這么快,就打臉打到自己面前來了。</br> 瞧瞧瞧瞧,這兒子還有什么用啊?</br> 遇到問題,還是二妹妹想法解決的。</br> 既不耽誤行程,又替百姓解難。</br> 回頭還知道通知家里,早做準備。</br> 這樣的悟性,這樣的周全,相比之下,他這兒子簡直就是個呆子!</br> 要是可以,他都想讓許惜顏從此跟許樵一塊兒念書了,好生刺激下這個當哥哥的,丟不丟臉?</br> 只是被這事一刺激,許潤原本還有件事想告訴家里的。卻一猶豫,又停住了筆。</br> 算了算了,母親難得歸家一次,還是別勞她操心了。</br> 只許潤不說,柏二太太也已經在悄悄照做了。</br> 沒法子,這個孫女真的太優秀了。</br> 看她那樣善于學習,又善于總結歸納,柏二太太便有意無意,把許樵叫到跟前,跟許惜顏一起聽課。</br> 然后許樵,又被狠狠的刺激了一把。</br> 他敢肯定,這些辦法并不是三叔教的。如果是三叔教的,肯定早教他了。</br> 私下一問,這些確也是許惜顏自己在學習過程中總結歸納的。</br> 因為許觀海其實挺懶的,并沒有不厭其煩,好為人師的習慣。</br> 而且小時候父女關系又不好,所以小姑娘從那時起,就本能的學會了如何最快速的掌握各種知識要點。</br> 許觀海粗心,以為女兒跟他一樣,天生聰慧,一點就通。他也從來都沒想過,這世上大半人并不都是這么天縱奇才,就連他女兒,也是不聲不響總結了這么一套學習法門,才能跟上他授課的大步。</br> 如今許樵來討教,許惜顏還挺納悶。</br> “二哥哥若不如此,從前如何學習?難道太學院的先生們,肯多講兩遍?”</br> 許樵無地自容,差點掩面奔走。</br> 太學院的先生們豈止肯多講兩遍啊?</br> 有時甚至罵他們,同一本書,都快講了不下二十遍。回頭還有自家先生輔導,可還是有人不會。</br> 要是有人聽兩遍就會,那簡直要被先生捧在手心里當寶貝了。</br> 可惜二妹妹不是男孩,不能去讀書。</br> 啊,不對。</br> 也幸好二妹妹不是男孩,不能入太學院,否則他們早該被先生們鄙視成渣渣了。</br> 二妹妹這么優秀,千萬得藏好。</br> 否則他們這些兄弟,真心沒臉見人了。</br> 前有三叔探花,后有二妹妹這般珠玉在后,許樵真是刺激得恨不得頭懸梁,錐刺骨了。</br> 于是別看出了門,但許樵比在京城,更加發憤圖強。</br> 柏二太太一面欣慰,一面氣惱。</br> 有這么好的學習方法,也就許觀海那個瞎子看不見。</br> 柏二太太忍不住親自上陣,一面觀察,一面細細總結。回頭務必要推廣全家,讓整個家族孩子都受益。</br> 祖孫路上,學習風氣日漸深厚。</br> 京城里收到許惜顏的來信時,恰是許桐的及笄禮。</br> 時氣日暖,花開錦繡。</br> 淡紫色的梧桐花,熱熱鬧鬧開滿了一樹,在明凈的藍天下,顯出幾分綺艷。</br> 就如許桐,原本只是帶著清麗書卷味的女孩,但在今日的盛裝之下,同樣美得耀眼。</br> 一身大紅禮服,正是公主府給的上等料子。</br> 繡著蝴蝶水仙等吉祥紋飾,胸前配著許太夫人給的九寶赤金纓絡,戴上許惜顏送的紅寶石,打的蓮花首飾,只須薄施粉黛,便讓人不敢小覷。</br> 只許桐平日素凈慣了,不大習慣這般華麗。才想把這些首飾收幾件,被尹二奶奶攔住了。</br> “收什么?正是花兒一般的好年紀,就是要穿戴起來才好看。”</br> 尹二奶奶瞧著亭亭玉立,煥然一新的女兒,又是欣慰,又是不舍。</br> 姑娘長大了,還長得這么好,在每個母親眼里,都是獨一無二,最珍貴的寶貝。</br> 但姑娘大了,也意味著離別的到來。</br> 所以尹二奶奶光是瞧著,都想哭了。</br> “今兒你可別招我,好生給你娘露一回臉。否則我現就哭給你看!”</br> 許桐無奈,卻也能理解母親幾分心酸,“娘,不論如何,我總是您的女兒。”</br> “行了行了,你快別說了,越說我越想哭。都打起精神,準備招呼客人。”</br> 尹二奶奶說著,用力吸了口氣,咽下眼底漫上來的淚水,平復了情緒。</br> 而顏家祖孫,已經上門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