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年輕消化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這其中的來龍去脈。</br> 明白之后，柏昭許樵簡直羞愧難當。</br> 在他們還要靠家族打點鋪路的時候，許惜顏都已經在為整個家族未來，開疆拓土了！</br> 虧她是個女孩兒，這要是個男孩兒，許氏，甚至柏氏這些親族，保不齊都要被她帶到什么地步。</br> 讓兩個小年輕回去慢慢羞愧，三位柏老爺，不約而同發出一句感慨。</br> “姑娘家，也好。”</br> 若是男孩太出色，木秀于林，只怕連皇上都會忌憚三分。</br> 當年許惜顏的孿生弟弟，到底是被誰害死的，至今都是個謎。</br> 但也證明，有人在暗中是想坑害許家的。</br> 如今許惜顏就是個小姑娘，便是出色些，知道的人不多，外人也不會太忌憚，家族就還能護著。</br> “但那位尉遲將軍……”</br> 柏三老爺才提了個頭，幾位兄長就神色復雜的看向柏二太太。</br> 許惜顏這回能替柏家爭到伯位，尉遲圭實在功不可沒。</br> 這小子就算出身寒門，沒讀多少書，但敏銳機智不在許惜顏之下。</br> 不然，他不可能在跟許惜顏沒有商量的情況下，就準確猜到許惜顏的意思。還能暗搓搓配合著她，敲詐秦都司，讓柏昭有機會從軍。</br> 雖說他也會在此事中受益，但到底，柏家算是欠了他一份人情。</br> 而他的狼子野心，從不遮掩。</br> 人家就是討好許惜顏，就是看上這位小郡主了。</br> 柏二太太苦笑，“說實話，那丫頭的親事，別說我了，恐怕她爹娘說了都不算數。將來如何，只半得看她自己的意思。”</br> “那倒好了！”</br> 柏大老爺反松了口氣，“尉遲將軍要真有這份本事，讓二丫頭松口，未嘗不是件好事。”</br> 柏二老爺贊同，“妹子你也別光想著門當戶對那些事，你就想想，就二丫頭這脾氣，她真要是嫁進哪個高門大戶，結果如何？”</br> 柏二太太一愣，忽地明白過來了。</br> 對啊。</br> 除非許惜顏自己無心管事，否則就她這腦子手段，嫁去誰家哪個公婆能管得住她？</br> 若是那家人口單純還好，若是錯綜復雜的世家大族，就算被她壓制住了。能沒有不平，背后沒人使壞？</br> 那往后的日子過起來，就難以太平了。</br> 就算沒人斗得過她，可成天有這些蒼蠅蚊子在耳邊嗡嗡，又不能一巴掌拍死，豈不氣惱？</br> 所以相對來說，象尉遲圭這般寒門出身，倒是件好事了。</br> 起碼許惜顏嫁去，就是碾壓。</br> 就算有人挑釁，尉遲家上上下下統共才幾個人？</br> 說白了都不夠許惜顏塞牙縫的，反倒能落得輕松。</br> 所以柏大老爺最后給了柏二太太一個建議，“當然，也不一定就是尉遲家了，妹妹往后可以留意下身邊的寒門小戶，落魄世家。若是人口簡單的青年才俊，倒是可以多擇幾家備著。”</br> 只要丈夫好，以許惜顏的本事，不愁把夫家帶上高處。</br> 所以暫時門戶低些，完全不必擔心。</br> 且她能過得順心暢意，少受閑氣，不是更好么？</br> 就譬如納妾這事，柏大姑娘還得迂回婉轉，來勸丈夫。</br> 若是許惜顏，除非她自己不想生，否則哪個丈夫敢在她面前提起這事，都是對她的欺辱。</br> 所以不如找個門戶低微，能跟許惜顏情投意合的，起碼能討她歡心。這日子過起來，就不算委屈了。</br> 要說男人思路，就是跟女人不同。</br> 柏二太太從前還真未這么想過，如今聽著，卻是頗為有理。</br> “那我回頭，慢慢跟她透露一二。總之，丫頭樂意最要緊。”</br> 對了，就是這個理。</br> 柏家教女，人生一世，委屈誰都別委屈自己。</br> 許惜顏這般水準，只有她不想嫁，不存在她過不好的。</br> 所以虎威大將軍，愿意來做小伏低就來吧。</br> 有長輩們看著，還真不怕他這個。</br> 于是，虎威大將軍又找借口來“請教”升平郡主，依舊是暢通無阻。</br> 只可惜，這次見面，也是道別。</br> 還是柏家后花園，還是池塘邊的小涼亭。</br> 只不過池子里的荷花多開了三五朵，身邊也沒了煞風景的黃志成。</br> 他當真應了柏老太爺那句話，時來運來，給許惜顏改了奴籍，如今是尉遲圭手下，正經一親兵了。</br> 當然這些，他自己是不知情的，還以為只是辦個軍籍，回頭好當差呢。</br> 但孤男寡女，還是不行的。</br> 所以許惜顏身邊，多了個狐假虎威的許二哥哥。</br> 一本字跡端正灑脫的小冊子，和尉遲圭那本做著鬼畫符樣筆記的書，一并推了回來。</br> 少女圓潤柔嫩的指尖，并沒有染上鮮紅的蔻丹，透著健康光潤的粉。似乎還帶著淡淡馨香，看得大將軍目不轉睛。</br> 然后，就被收回寬大衣袖里去了。</br> 然后，大將軍就順著衣袖，正大光明看著對面的少女。</br> 天氣越來越熱了，好在榮陽離海不太遠，只要不曬在太陽底下，還是很涼爽的。</br> 許惜顏今兒穿了件淡黃色的輕薄夏衫，外面罩了件乳白色的紗衣，繡著淺紫色的纏枝葡萄紋。</br> 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極是清雅，看著就比旁的料子順眼。</br> 估計，不便宜。</br> 少女垂眸淡淡，“不日我將與家人出行。將軍在此地盤桓日久，也該避嫌了。”</br> 這倒不是騙他。</br> 柏家是忙，但柏二太太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可能只留著家里待客。</br> 柏老太爺忙過最初那一陣子，他還在養身子，出不了門，就鬧著要家人陪她和孫子孫女，去周邊游玩。也是躲開這些人情往來，好生清靜清靜。</br> 尉遲圭咧嘴笑了，“多謝郡主關心。其實我今天來，也是跟郡主辭別的。”</br> 領軍的將領，是不能長久呆在城鎮里的。</br> 小媳婦雖然好看，橫豎又不能立刻娶回家，大將軍還是拎得清輕重。</br> 橫豎人家開始嫌了，那就走吧。</br> 許樵在一旁偷偷撇嘴。</br> 早不說，等到現在才說。</br> 這居心，呵！</br> 許惜顏垂眸瞧著自己手寫的小冊子，“這書里沒什么內容，能用的我粗略總結了一二，將軍拿著瞧瞧，也就是了。”</br> 尉遲圭喜出望外。</br> 他只想人家給他注釋幾句，沒想到人家整本書都替他通讀一遍，還翻譯過來了。</br> 正想拍拍馬屁，許惜顏忽地正眼看他，一雙微微上挑的明眸端正認真，“這是謝將軍替百姓保住那些莊稼。愿將軍永保初心，官運亨通。”</br> 尉遲圭倒有些意外，再看著她，許惜顏卻微福一福，轉身告辭。</br> 裝木頭人的許樵終于動了，送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