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的一天,小白秋月就莫名其妙,“失足”跌進(jìn)井里。</br> 雖然很快被撈了起來,但馮氏還是快被嚇瘋了。</br> 她知道,這是對自己的嚴(yán)厲警告。</br> 而就算白秋月明知推她的人是誰,可說出來又有什么用?</br> 白家上下,都在等著馮氏“重病”過世,好騰出位置讓白守中續(xù)娶高門之女。</br> 所以馮氏堅(jiān)決不讓女兒說出來,生怕她會被扣上“瘋癲”之名,禁足終生。</br> 直到那天晚上,族長再次前來。</br> 等他走后,馮氏悄悄去到兩個孩子房里,看了又看,親了又親。</br> 裝睡的白秋月睜開眼睛,一把抱住馮氏,哭了,“娘,我們逃吧。”</br> 馮氏也哭。</br> 可她們逃不掉的。</br> 宗族社會,交通艱難,她想給娘家送個信兒都送不出去。就算逃掉了,日后必也給白家潑上污水,害了兒女終生。</br> 而她,已經(jīng)服下族老送來的毒藥。</br> “好孩子,記得娘的話。沒長大之前,決不要去京城,更不要展露出半分聰明伶俐。娘沒用,娘實(shí)在是護(hù)不住你們了。好孩子,往后好生照顧自己,照顧弟弟。答應(yīng)娘,你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求你了,求你了!”</br> 而馮氏吐著血,留給女兒的最后一句話是,“有機(jī)會,就替娘出了這口氣。不要相信你爹,死都別信!”</br> 次日一早,馮氏就“病逝”了。</br> 白家自然是風(fēng)光大葬,連馮氏娘家人來了,都挑不出半分毛病。</br> 從此,白家就多了一對呆瓜姐弟。</br> 這是馮氏用命給姐弟倆換來的生機(jī),白秋月不能不努力活下去。</br> 她還要帶著弟弟,好好活下去。</br> 就算嫁進(jìn)皇室并非她所愿,但至少不是三皇子那般已經(jīng)徹底沒救的。要是這位端王世子明白事理,說不定她們夫妻還能試著走出一條新路。</br> 喬氏方才沒懂。</br> 白秋月叫弟弟留在白家,不是為了守住家業(yè),而是為了這個家里無辜的人。</br> 比如喬氏和她的兒女。</br> 至于白家,從鄉(xiāng)下到京城,早就腐爛透了。</br> 遲早垮掉。</br> 白秋月痛哭一場,發(fā)泄過情緒之后,便擦干眼淚,重新打理好了自己。</br> 或許,那位升平郡主,能跟她成為不錯的盟友。</br> 在機(jī)會合適的時候,她不介意將這個狠毒的親爹,往坑里推上一把。</br> 替她那可憐早逝的娘親,出一口惡氣。</br> 或許,還有她爹的那位元配,以及元配之子。</br> 天色漸漸黯淡下來,燈火漸次亮起。</br> 白秋月突然想起尉遲圭走前的那句話,往京城南邊看。</br> 看什么?</br> 許府。</br> 連成安公主聽說之后,都不住探頭往外張望,一頓飯吃得七零八落。只有許惜顏,依舊沉靜。</br> 吃了飯,還按平時習(xí)慣坐了一會兒,方緩緩起身,“你們慢用。”</br> 因今日孩子們都給成安公主侍疾來了,所以許觀海在極少動用的花廳,擺了一桌家宴。</br> 夫妻兒女俱在,團(tuán)團(tuán)圍坐。</br> 這般親密的氣氛,許惜顏其實(shí)也有點(diǎn)不太習(xí)慣。</br> 尤其許云槿,還給她夾菜了。</br> 雖然用的是干凈筷子,但她總覺得不太適應(yīng)。</br> 然后許云柳瞧著,也來照做,“二姐姐你吃得太少了,也嘗嘗這個大肘子,很好吃的。”</br> 然后幾個弟妹全都一一夾過,弄得許惜顏吃了平日絕不會碰的醬肉肘子,扒羊排,還有六哥兒許云樹特別夾給她的糟鵝掌。</br> “二姐姐,這個特別好吃,你嘗嘗就知道了。”</br> 看著小弟弟期待的大眼睛,許惜顏只好嘗了嘗。</br> 味道還真不錯,就是骨頭太多,吃起來太不雅了。</br> 然后被弟妹們愛心投喂的許惜顏,便有些吃多。</br> 故此要是留心,她其實(shí)比平日多坐了一會兒才起身,正打算走幾步消消食,丫鬟興奮的打起簾子。</br> “來了來了!二姑娘你快來看呀!”</br> 什么什么?</br> 成安公主扔下筷子,跑得完全不象個還吸溜著鼻涕的風(fēng)寒病人,連許觀海都被她擠到身后。</br> 抬頭一看,成安公主說不出話來了。</br> 京城上空,一個由無數(shù)盞紅燈組成的巨大壽字,緩緩飄來。</br> 哇!</br> 成安公主只剩下哇了,一雙微微上挑的媚眼,亮晶晶的,竟有幾分童稚。</br> 而看到的人群,已經(jīng)有在街上歡呼。</br> 于是,大半個京城的人都跑到院中,抬起頭來,看著這個巨大的壽字,緩緩飄過。</br> 這是誰,這么大的手筆?</br> 天燈人人放過,可誰曾想還能弄成這么大個壽字,這般招搖?</br> 當(dāng)然,今日宮中那些知道內(nèi)情的貴女們,難免又羨又妒。</br> 就算虎威大將軍看著再粗俗,但能夠這般用心,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就足以夸耀一生了。</br> 哪怕最古板的長輩,也覺此燈要是送的自家女兒,也是頗有顏面,可以去跟同僚吹噓一番的。</br> 半晌,許觀海閉上合不攏的嘴,“使乖弄巧,呵!”</br> 但不知為何,心里有些莫名的酸。</br> 本命年的老虎燈,他這個親爹沒送過。</br> 這么大的壽燈,他這個親爹也沒有送過。</br> 而一旁,年紀(jì)最小的許云樹已經(jīng)跟許云柳琢磨起來,那個壽字是怎么弄上去的。</br> 許云楨好性子的解釋,“想必是用極輕的竹篾,串連在一起,否則也飛不動。”</br> 許云樹問,“那要是有足夠多的燈,能把我?guī)У教焐先幔俊?lt;/br> 許云柳笑,“就算能上去,你要怎么下來?等火燒盡國,燈跌下來沒事,人跌下來怎受得住?”</br> “那你們就不能做個不會跌下來的?”</br> 成安公主也興致勃勃加入討論,“我出銀子,你們盡管放開手來做。等過年的時候,我們放一個更大的!”</br> 眼看許觀海都想插一嘴,許惜顏忽地涼涼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燭。”</br> 似是為了附合,家丁已經(jīng)飛奔似的跑了進(jìn)來。</br> “三爺,公主殿下!這天上的壽字,驚動官府的水龍隊(duì)了。后聽說是跟咱們府上有關(guān),問賞完了沒有。若是賞完了,他們就要射下來了。”</br> 射吧射吧。</br> 正好許觀海看得不痛快,還特意交待拿銀子打賞人家,辛苦他們了。</br> 這么多燈火,萬一燒著了誰家房子,可怎么辦?</br> 那個夯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