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心中到底有些不安，可連內宅事她都沒弄懂，更何況朝堂之事呢？</br> 只好按下心中疑惑，召來一個管事媽媽，打聽起擺酒請客之事。</br> 媽媽笑道，“郡主是一番好意呢，今日若是太太親自登門，旁人反倒不好招呼，倒不如讓二位小爺過去。要說起擺酒請客，實在規矩繁多……”</br> 蕭氏正聽得頭暈腦脹，忽地聽到一陣吵鬧。</br> 那尖利刺耳的聲音，隔著那么老遠，她都能辨認出是尉遲牡丹了。</br> “這又是怎么了？”</br> 管事媽媽出去打探，順便把事情也給彈壓了下去。</br> “回夫人，沒事兒。不過是姑太太想去找老太爺說事，可這天色已晚，老太爺也該歇著了。哪有身為晚輩，一時氣不順，就隨隨便便打擾長輩的道理？這便是不孝了。于是奴婢作主，把姑太太攔了回去，姑太太便去找大爺了。”</br> 去找尉遲煒了？</br> 好呀！</br> 他要做好人，就讓他收拾爛攤子去。</br> 蕭氏心中痛快，再想一想許惜顏的住處安排，越發佩服她的高明。</br> 她這正院居中，剛好掐斷了東西南北過往的路，只要晚上門一鎖，各處都沒轍。</br> 給尉遲煒安排的南院，又大又體面，還特別寬敞。</br> 嗯，</br> 寬敞到他們一家三口，在那里喊破了喉嚨，主院都聽不見，更別提尉遲海呆的那個東北角了。</br> 但那個南院離西邊客院又挺近，正好讓假道學大伯，跟那幫子親戚歪纏去。</br> 雖說這大家子講的規矩挺煩人的，但有時候，也挺討人喜歡。</br> 蕭氏心里高興，還吩咐管事媽媽交待門上，“往后都依著規矩，嚴格行事。否則這亂糟糟，誰晚上都四處亂闖，還象個什么樣子？你也坐下，跟我再說說。”</br> 管事媽媽于是在蕭氏腳邊，坐了個小杌子，細細跟她分說。</br> 只尉遲煒那邊，鬧得雞飛狗跳。</br> 尉遲牡丹撒嬌又耍賴，“我不管，我的事是大哥替我辦的，你就要替我管到底！”</br> 楊靜也跑來鬧，“說什么奉了大將軍之命，全是胡扯！人家郡主都說清楚了，將軍壓根都不知道這事，也不會管。我說大舅哥，你這事辦得太不地道了。人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你這騙我簽了和離書，當心我去官府告你！”</br> 尉遲煒頭疼不已，哪里說得出話來？</br> 還是兒子尉遲堅道，“你告什么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那二十兩銀子你也收了。真要反悔，你倒是先把銀子還回來呀？”</br> “說得對，還錢！”尉遲牡丹找著把柄，理直氣壯。</br> 楊靜冷笑連連，“就二十兩銀子，你們就想打發了我？沒門兒！橫豎如今我進了尉遲家門，就不走了。是不是還想弄死我？來呀來呀，大哥兒你拿著花瓶往姑父頭上砸啊，我保證不躲！哼，真打死了我，你們全家吃不了兜著走！”</br> 這樣的滾刀肉，尉遲堅真是沒辦法了，“那你說，到底要多少銀子？”</br> 尉遲牡丹道，“大不了，再給他二十兩！”</br> 嘁！</br> 楊靜嗤笑，“二十兩？如今就是二百兩，我都不走了。有種你拿個二千兩出來，我還考慮一下。”</br> “你做夢！”尉遲牡丹氣得想扇他耳光，卻被楊靜制住，拖著頭發，扯到身邊，“我看你這娘們，是三天不打，上門揭瓦。想甩了老子攀高枝，做夢吧你！走，跟老子回去。”</br> “我不回去！哥，堅哥兒救我！”</br> 尉遲堅想幫忙，卻給宋氏拉住了，“好孩子，你跟那渾人計較什么？這長輩的事，也不是你該管的。”</br> “大嫂子這句話說得敞亮。”楊靜一挑大拇指，“我勸大哥也別管了，我們兩口子高興床邊打架床尾和，你摻合著啥？說不定到了明年，你妹子就要再給你生個胖外甥呢！”</br> 他將尉遲牡丹一把扛在肩頭，轉頭就跑，嘴里還不三不四的吆喝著。</br> “走啰走啰，生兒子去啰。都滾開些，別耽誤老子好事！”</br> 尉遲牡丹急得不行，扯著嗓子叫救命，卻哪里敵得過男人力氣？到底給楊靜扛回房去。</br> 主子都不管，下人就更不管了。</br> 任憑尉遲牡丹叫破喉嚨，到底也沒人去管她兩口子的破事。</br> 尉遲煒在門口轉兩圈，到底也沒追上去，只拍著大腿罵，“不象話，太不象話！”</br> 宋氏撇嘴，“再不象話，也是她自己當年要死要活，要嫁的男人。還從家里硬要了好幾畝田地當陪嫁，如今這樣，怪得誰來？”</br> 尉遲煒一聽，馬上給自己找臺階下來了，“也怪老二！當初他就說了，這楊靜徒有虛表，不是良人，卻怎不攔著些？”</br> 宋氏嗤笑，“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攔得住？”</br> 且當年尉遲牡丹和楊靜打得火熱，成親前就把丑事都做下了。再不讓他們成親，莫非要挺著肚子出嫁？</br> 不過這話宋氏就不想說了，只道，“我勸你，也積點口德吧。二弟都走了這么些年了，說這些有意思么？且這宅子，還是他兒子掙下的呢。”</br> 尉遲煒一下閉嘴了。</br> 宋氏瞥著他，目光十分不屑。</br> 她就知道，這男人沒種。</br> 要說這個家里，就小叔尉遲炎，還有二侄兒尉遲圭是個血性漢子。m.</br> 從前不管出什么事，全仗他父子打頭陣。尉遲煒只會說大話，補兩記順風拳而已。</br> 不過那時她能跟著占便宜，便明知虧待了二房，也不會多嘴。</br> 至于如今，情勢倒轉，尉遲煒剛沾點富貴邊，就想納妾，搞出程寡婦那事，實在寒了宋氏的心。</br> 她也越發明白，靠旁人都是虛的，還是自家兒子最穩當。</br> 所以宋氏只跟尉遲堅道，“你呀，往后只管安心讀書。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都不要理。別看如今二嬸她們一家得勢，回頭等你考出功名，還不都得求著你？這武將總沒有文官清貴，白跟這起子腌臜貨混在一塊兒，反壞了你名聲。”</br> 尉遲堅本也沒那么仗義，一下就聽進去了。</br> 宋氏又道，“不管怎么說，咱們只要哄好你阿爺，這將軍府有口肉吃，就短不了咱們。雖說沒讓咱們住正院，不也給了一處最大的院子么？到底是長子長孫，你二嬸她不敢怠慢咱們的。如今只等著你有了出息，再給你討一個郡主那樣的兒媳婦，到時就是求咱們留在這家里，咱們都不稀罕呢！”</br> 許惜顏那般的媳婦？</br> 尉遲堅想著少女絕美的容顏，整個人都心神蕩漾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