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姐羞得臉紅脖子粗,扭頭想走,尉遲圭卻把她的路給堵上,把話說完。</br> “你阿爺和我外祖,雖是拜把子兄弟,到底你姓馬,他姓蕭,我更是姓尉遲呢,咱們不是一家人。你雖打小沒了爹娘,身世可憐。你老爹馬百戶,也實是為國捐軀的好漢,我尉遲圭只有敬重的份。但這跟你這厚臉皮,三天兩頭跑到我妻子面前來討人嫌是兩回事。”</br> 馬三姐給羞辱得站不住腳,尖叫起來,“我知道了,我錯了還不行么?我就不該掏心掏肺的來對你們!”</br> 呵。</br> 尉遲圭看著她眼中奪眶而出的淚珠,沒有半分憐惜,反而越發嗤笑,“掏心掏肺?馬姑娘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br> 他譏諷的看著那一盤無比巨大的蔥油餅,“我家郡主雖然偶爾也會吃些粗食,卻是廚房專門做的,花的功夫不知凡幾。象這等粗食,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且你都說了,是打聽我小時候愛吃,那又怎么成了特意做給她的?”</br> “我不怕明白告訴你,本侯是絕不會納妾的。而且男人就算要納妾,也絕不是馬姑娘這樣,自動送上門的。太賤!”</br> 馬三姐忿然道,“我,我都訂過親了!都是你們這些人心思齷齪,故意想歪!”</br> 尉遲圭冷笑,“舉頭三尺有神明,馬姑娘惴著什么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都已經訂過親的人了,還是安生些,好生準備出嫁吧。別撿不著西瓜,回頭把芝麻都丟了。”</br> 他罵痛快了,才主動讓開路,將那盤蔥油餅又塞回馬三姐手上。</br> “就算小時候愛吃,可人長大了,哪有不變的?看在死去馬百戶的份上,最后提醒你一句,好自為之吧。”</br> 馬三姐原想狠狠瞪他一眼,可實在是于心有愧,且金光侯威勢太重,只得低頭跑了。</br> 許惜顏,輕輕搖頭。</br> 這也是她一直沒有出手,容忍馬三姐的原因。</br> 并不是她多么善良,多么寬宏。而是對于這種女孩來說,除非是她心儀的對象,親自打碎她的幻想,否則她永遠不會死心的。</br> 否則馬三姐真以為,她真隨隨便便就能走到許惜顏跟前?</br> 就算有蕭訥的臉面,那么多下人,也不是吃白飯的。</br> 不過許惜顏也沒想到,尉遲圭會拒絕得這么冷酷無情。</br> 嗯,她還挺滿意的。</br> 許惜顏從不玩假裝大度那一套,更沒有對尉遲圭的試探和不信任。</br> 男人對外頭的花花草草越是無情,就越顯出對正妻的尊重。</br> 所以對于冷酷無情,趕走馬三姐的金光侯,許惜顏就毫不吝嗇的給了一句夸獎。</br> “君美甚。引東鄰之女窺視,亦是尋常。”</br> 尉遲圭一聽就笑了。</br> 這里用了兩個典故,一個是鄒忌諷齊王納諫,一個是登徒子好色賦。這幾天他剛好讀書讀到過,還跟許惜顏歪纏來著。</br> 要是鄒忌敬愛妻子,娶什么妾啊?</br> 那宋玉也是。</br> 若他當真無心,怎知東鄰女看了他三年?還不是他也偷看了人家,才把那姑娘形容得那么貼切。</br> 至于登徒子,喜愛丑妻,并生了五個孩子,有什么錯?</br> 這才是真正君子呢。</br> 且人家也未必真這么丑,估計是被宋玉抹黑了。那東鄰女也未必這么美,無非是宋玉自抬身價罷了。</br> “那是自然。不過郡主,就沒別的賞賜?”</br> 看金光侯厚著臉皮蹭上前去,琥珀識趣的含笑帶著人退下了。</br> 有些閨房之樂,不足為外人道也。</br> 也不適合被人看見。</br> 總之侯爺再出門時,可是春風得意得很呢。</br> 許惜顏心情也挺好的。</br> 蒼蠅不咬人,但是膈應人,趕走最好。</br> 隨后蕭訥過來,主動替家里人道了個歉。</br> 本來他就沒想帶馬三姐來,是家里人不懂事,把她帶來湊熱鬧了。</br> 馬三姐原先還好,只見了府中富貴,尤其尉遲圭兩口子因著外祖的臉面,多給了她幾分臉面,誰知竟讓她生出別樣心思。</br> 她倒不敢跟許惜顏爭鋒,只聽說大戶人家主母有孕,都會納妾。若是能在這么個富貴窩里,做金光侯的妾室,不也是天大的福份?</br> 于是她就開始作夭了。</br> 蕭訥看出之后,早已有心把她送走。誰知遲了一步,被尉遲圭狠狠罵回。</br> 那他就再不客氣,已經派人將馬三姐麻溜的打包,送回家去了。</br> 還將這事,明明白白捅到了馬三姐的未婚夫家。</br> 許惜顏倒是不在意這點小事,只擔心蕭家名聲。</br> 畢竟如今侯府勢大,世人又多同情弱者。如果馬三姐擺出一副受害嘴臉,世人不敢來為難侯府,只怕要怪罪蕭家的。</br> 對這個外祖,她是真心敬重。</br> 可蕭訥輕笑,“無妨。她那婚事原就是馬家求我說合的。若不早說清楚,將來給人知道,反倒不美。”</br> 且馬三姐上頭還有兩個哥哥呢。</br> 從前尉遲圭沒得勢時,馬百戶過世,兩個男孩都是靠著蕭訥,一手一腳帶出來,成家立業。何況如今以金光侯今時今日的地位,馬家更是只有求著蕭家,萬不敢得罪的。</br> 也是馬三姐鬼迷心竅,以為仗著幾分姿色,就能一步登天。如今若不給她個厲害教訓,只怕她將來,還要不安于室。</br> 后她未婚夫家,果然氣得差點退婚。</br> 是馬三姐的兩個兄長親自登門賠罪,才替妹妹保下親事。</br> 但也答應人家,將婚期提前。</br> 將妹妹早些嫁去,讓婆家好生管教。若她還是死性不改,將來得允許人家休妻。</br> 馬三姐又羞又氣,哭鬧著不肯。</br> 誰想素來疼愛她的大哥,抬手就重重打了她一耳光,眼神凌厲,“你作下這般丟臉的事情,害得全家沒臉,連爹爹拿命掙下的名聲,都被你帶累了。你要尋死是不是?拿繩子來,你就當著我的面吊死得了!”</br> 然后二哥還當真把繩子拿來,掛在房梁上系好,連凳子都替她擺好了。</br> 馬三姐給嚇著了。</br> 她哪里真想死?</br> 無非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罷了。</br> 如今兩個哥哥都真心惱了她,她只得服軟,草草出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