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后婆家倒是不打不罵,卻是燒茶煮飯,洗衣打掃,各種家務(wù)活都派給她了。</br> 馬三姐就算打小沒了爹娘,家境卻還過得去,打小家里也請得起丫鬟婆子,如何干得慣這些?</br> 再說婆家也不是沒錢,為何非要難為她?</br> 可稍有反抗,婆婆就嘬著牙花子譏笑,“不干就滾!聽說你最會做蔥油餅,憑這手藝,說不定還能嫁個有錢人。就那街口擺攤賣豆腐腦的,還有挑擔(dān)賣甜湯的,正好般配。”</br> 馬三姐給懟得無地自容,只得老實干活去了。</br> 如此磨了兩三年,漸漸把她的性子給壓下來了,人也老實了。婆家才允她懷孕,過起正當(dāng)日子。</br> 再想起從前的年少輕狂,真是恍如一夢。</br> 也就是到那時,她才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真心感激蕭訥給她說了這門好親事。</br> 公婆雖然嚴(yán)格,但都是好人。丈夫也本分勤快,實在沒得挑剔了。</br> 想想自己還怨恨了他那些年,實在不應(yīng)該。</br> 也直到那時,馬大哥才告訴她,“你真以為當(dāng)初是我和你二哥求了人,你婆家才沒退親么?不是的。是蕭阿爺帶了話,說你雖然有錯,但年輕人,總有年少輕浮,一時想岔的時候。請你婆家看在他的面子上,給你一個機會改過,你婆家才肯接你進門。”</br> 馬三姐聞言,放聲大哭,越發(fā)羞愧難當(dāng)。</br> 馬大哥倒是笑了,“哭啥?收拾收拾,咱給蕭阿爺拜壽去。”</br> 這些俱是后話。</br> 不過有了馬三姐這么個小插曲,倒是給了許多人提了醒。</br> 別看升平郡主大著肚子,人家跟金光侯好著呢。</br> 哪怕說金光侯俱內(nèi),但人家態(tài)度很明白,是絕對不會納妾的。</br> 只要惹了他媳婦不高興,就連他一向敬重的外祖家,都可以不給面子。其他人若有些小心思的,可以收一收了,省得難堪。</br> 這也是許惜顏任其發(fā)展的原因。</br> 隨后,再也沒有不長眼的人,敢旁敲側(cè)擊提起這些污七八糟的事。</br> 等上官穗進了新房,許惜顏前去探視時,見到一個意外的客人。</br> 虞希的堂侄女,虞家的五小姐虞淑芬。</br> 穿著一件薔薇紅衫,皮膚是北方少見的白嫩,也算是個小美人兒了,正在被人打趣。</br> “……要說你家姐妹嫁的倒是有趣,你姐姐是那樣人家,如今表姐又是這等侯門,回頭可怎么見面呢?”</br> 虞淑芬跟朵帶刺的小薔薇似的,笑里藏針,“姐姐想多了。也是我家長輩明理,才從不以那些功名富貴取人。我姐夫家雖是商戶,卻門風(fēng)清正,尊重主母。如今金光侯府有郡主當(dāng)家,更是如此。</br> 遠的不說,就說我們濟州同知許大人吧。他家姨娘雖出身低些,卻也是正經(jīng)有誥命的夫人,再不是那等妖妖調(diào)調(diào)的小娘子,莊重沉穩(wěn),無人不贊。表姐你能嫁進尉遲家,可是有福呢。”</br> 上官穗微紅著臉,掃一眼賓客,拉著表妹的手,嬌羞道,“我也知道,嫁前家里就說了,我有個好嫂子。規(guī)矩什么的,錯不了的。”</br> 那說話的姑娘正悔失言,許惜顏來了。</br> 倒沒有多說什么,只多看了虞淑芬兩眼,頗為順眼。于是賞了她件珠花和鄭七娘送的香露,可是讓一屋子女孩羨慕不已。</br> 等到新婚次日,新弟妹上官穗怕她聽到閑言碎語,特意過來解釋了幾句。</br> 原來虞淑芬,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親姐姐。</br> 正是白守中如今的妻子喬氏,當(dāng)年所生之女,虞家四小姐虞淑瓊。</br> 當(dāng)年虞喬兩家和離,后白守中得勢,虞家備受打壓,卻沒遷怒一個小女娃。</br> 但虞淑瓊知道身份尷尬,早幾年在擇親時,主動選了個甘州的士紳之家。</br> 那家早年倒也出過官員,但其后的兒孫卻一代不如一代。</br> 也不是敗家,只是讀書都不大靈光,生意倒是越做越大。又性喜游獵,于是成日的提鷹走馬,行走邊關(guān)。</br> 不過他家雖有錢,但門風(fēng)卻是不錯。</br> 家里的主母,個頂個的潑辣,乃是甘州有名的母老虎。姑娘嫁去,倒不愁會被婆家欺負(fù)。</br> 但也有人覺得這易家丟了讀書的根本,跑去做生意,是自甘下賤,是以那天成親,才有人說嘴。</br> 無非笑話虞淑瓊嫁的丈夫是個商戶,上官穗的丈夫卻是侯爺親弟,懸殊過大。</br> 但上官穗顯然沒有瞧不起人,還很是替易家鳴不平。</br> “……我爹說,做人固然要知道上進,但有自知之明更要緊。易家明知自己不是讀書那塊料,若還死守名聲,非得一棵樹上吊死,那才叫迂腐。且易家也不是光知道賣皮毛,他家耕種田地,養(yǎng)的牛羊也很不少,不算丟了耕種人家的本色。”</br> 許惜顏輕輕皺眉,“易家?做皮貨的?我恍惚在哪兒聽過。”</br> 上官穗抿嘴一笑,“郡主怕是聽過廣盛祥皮貨行吧?壽城也有他家店鋪。”</br> 啊,許惜顏想起來了。</br> 才來寧州,知道這里嚴(yán)寒,她便打發(fā)管事去采購了一批皮子,給家下人都做件雪褂子,正是在廣盛祥采買。</br> 回頭聽琥珀她們說過,質(zhì)量都挺不錯。</br> 后來許惜顏義診,有些商人也想捐款捐物,領(lǐng)頭的就有這家廣盛祥皮貨行。</br> 雖被婉拒,但這廣盛祥還是悄悄送了兩車炭火送來。</br> 給大夫們,和書館里的孩子們?nèi)∨?lt;/br> 堅持了整整一個冬天呢,每月兩車。還從不在外說嘴,很是低調(diào)和氣。</br> 這家掌柜,聽說就姓易。</br> 上官穗賣力宣揚,“如今邊關(guān)幾州的皮毛,十停里至少有四五停,俱是易家商行經(jīng)手。我嫁妝里也有好幾箱呢,也有買的,也有他家送的。”</br> 她還格外提起,“易姐夫還頗有幾分武力,之前送郡主的白鷹,便是他攀爬懸崖時撿的,也不知那小鷹怎么給擠出巢穴,還摔折了腿。若不是姐夫救它,就死了。”</br> 許惜顏眸光一動,“當(dāng)真?”</br> 上官穗怕她不信,恨不得賭咒發(fā)誓,“是真的,我易姐夫打小就愛爬樹爬山什么的,還不是正經(jīng)樹和路,全是參天老樹,懸崖峭壁來著。打小就為這個,沒少被家里長輩打罵。只他成親有了妻兒,方不敢了。不過后來有一回虞太夫人病重,大夫說缺一味什么草藥來著,只長在高山頂上,跑遍了濟州寧州的藥材鋪都買不到。便是易姐夫熱心,爬了好幾座山頭才采到的。不信郡主可以去問我舅舅,全是真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