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惜顏沒有不信。</br> 溫和的看新弟妹一眼,轉而就命人寫了帖子,征召虞淑瓊的丈夫,這位擅長攀爬的易元吉當官去。</br> 這樣的人才,成天爬樹爬山的太浪費,就該做點正事,為國效力!</br> 上官穗一驚,這才突然想起,她這位嫂子,可不是普通人,她可是正經有冊封的郡主。</br> 地位比侯爺還高,是真正有權力舉薦平民為官的。</br> 可易姐夫為人懶散得很,這回自己多了句嘴,就要他去當官,回頭會不會怪她呀?</br> 不管易家同不同意,尉遲圭聽說大喜。</br> 人才,永遠是不嫌多的。</br> 偏馬徹也在,“此人我早聽說過,武力超群,放侯爺麾下實在可惜。這樣的好漢子,就該到軍中效力。況且他又熟知皮毛,正好放在馬場里,再養養鷹什么的,不是一舉兩得么?”</br> 這,這還都安排上了?</br> 不過尉遲圭摸著下巴想想,也覺得很合適。</br> 龍嶺馬場雖劃歸了許惜顏的封地,但皇上也要從御馬監派人來管。如今正在路上,大概也快到了。</br> 他們正在商議的,就是派駐的人選。</br> 象易元吉這樣的新人,不牽扯任何勢力,反而更能讓皇上放心。</br> 至于跟白守中那點陳年老賬,不管是許惜顏,還是尉遲圭,完全就沒放在心上。</br> 這天下說到底又不姓白,不過一個吏部尚書,就算是皇上的心腹,他還能一手遮天不成?</br> 所以干脆把易元吉派到馬場去吧。</br> 給個官職,訓練新兵。</br> 正好讓郭懷把官印一并帶去。</br> 嗯,如今郭懷也在。</br> 尉遲圭總得趕在宮中來人前,將一些人情馬,先行安排出去,也好對上他在皇上跟前打下的埋伏。</br> 郭家人商量了一下,還是叫郭懷來了,順便也代表郭家參加尉遲均的婚禮。</br> 至于柏昭,他另有要事。</br> 之前羊絨不好染色,他曾向許惜顏求助,如今有了新突破。</br> 尉遲圭的姐夫朱寶來,不是在京城辦了個抄書坊,還研究過竹紙上色涂墨么?</br> 如今書坊生意極好,名聲也好,連帶著隔壁的安王夫婦都數次夸贊,覺得有了好鄰居。</br> 而許惜顏成親后,就把柏昭送來的那匹沒染色的羯絨一分為二,一半給朱寶來,另一半留給自家三個弟弟,叫他們自去琢磨。</br> 兩年下來,雙方都有了進展。</br> 朱寶來是在染色方面,許云樹三兄弟則是在花色方面,后雙方一碰頭,便送了幾個新方子過來,能把羯絨染出新花色。</br> 許惜顏收到方子便送去了安遠城。</br> 這是正事。</br> 柏昭怕糟蹋了好東西,親自帶人監督染色。</br> 且他不來,也是不想許惜顏難做。</br> 到底他是長輩,不給些優惠不象樣。可給了優惠,豈不是讓外甥女吃虧?</br> 畢竟這馬也不是給他一人,而是軍方所用。不如讓郭懷過來,更加合適。</br> 郭家自然也不占這個便宜。</br> 帶足了銀子,銀貨兩訖。</br> 只郭懷卻不知,惜顏居然還招攬了管平這樣的大相馬師!</br> 他自然不會多嘴,也知道本尊挖不動,便死活討了個管家子弟跟他回甘州,也算是意外之喜。</br> 聽說要帶官職給易元吉,頓時就答應下來。</br> 易家在甘州多年,與郭家互有通婚,彼此熟絡。</br> 雖說易家人這幾代讀書皆不在行,倒是聽說易元吉新媳婦所出的長孫,頗有靈性。就為了兒子鋪路,只怕也得來的。</br> 等去到易家,果然聞之大喜。</br> 官場就是這樣,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涼。</br> 本來因為讀書差,家里幾乎對仕途絕望。但如今天上掉了個官兒下來,哪怕再小,誰不樂意?</br> 只易元吉陣陣頭皮發麻。</br> “那馬場聽說得由宮里來的人打理,就我這性子,能不犯錯?不是我不去,委實做不來——哎哎!”</br> 誰想話音未落,頓時遭遇爹娘的混合雙打。</br> 別看兒子都娶媳婦生孩子了,該打就得打。</br> 易父指他大罵,聲若洪鐘,“你瞎啊?沒聽這是升平郡主親自舉薦的么?邊關數她最大,連她的面子都不給,你是不是要等著皇上親自來請你?”</br> 易母冷笑著抽出一根大棒,“你要不去?可以。老娘先把你的腿打折,也好跟郡主有個交待!”</br> 易元吉嚇得拔腿想跑,祖母牽著他那才學走路的長子進來了。</br> “行啦,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哪個新人不犯點錯?大不了養死幾匹馬,咱家又不是賠不起這個錢。就不為你自己,你也得為你兒子上進一回。哎喲,我的乖曾孫,快把你今天學的詩背背,你們也都聽聽。”</br> 搖搖擺擺的小家伙,牙都沒長齊呢,頓時搖晃著小腦袋,奶聲奶氣的開始背了,“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盤珍饈直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br> 天吶,</br> 這竟是《行路難》!</br> 別說一個小孩兒了,連易元吉這么大人了,都不曾背清楚過。</br> 可他兒子,硬是奶聲奶氣,把整首詩給背下來了。</br>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br> 最后小不點沖著他爹,咧出小奶牙甜甜一笑,“娘說送給爹爹,叫爹爹不要怕難。嗯,以后總會那個,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br> 對對對!</br> 易父易母皆是聽得一臉陶醉,心都快甜化了。</br> 深覺這個媳婦娶得太對了。</br> 別看虞淑瓊的娘,那個喬氏有些讓人說道。</br> 但這姑娘本身,真是極好,虞家也把她教養得極好。</br> 最重要,給易家生了個多好的寶貝金孫啊!</br> 別人家孩子背個三字經都磕磕巴巴,無比艱難。只有這個孫子,大概是遺傳了母親來自外祖家的文脈,特別靈光,教什么都是一學就會。</br> 易父易母再看兒子,不用多說,易元吉已經給兒子激勵得熱血沸騰了。</br> 握拳發誓,“好,爹爹去!長風破浪,那啥來著?總之不怕難!”</br> 長輩們齊齊給個鄙視眼神,連小孩子都不如。</br> 算了,他們也不會,就不挑理了。</br> 于是易家開始積極籌備易元吉上任,對送來喜信的郭懷,也厚厚給了謝禮。</br> 反正兩家相熟,郭懷樂呵呵收了。</br> 正打算回任上去,不想在街上遇到幾個和尚,正義憤填膺的說著什么。他打小修習佛法,到底多了幾分關心。上前去一打聽,誰知竟問出件大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