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許樵不肯多說,許云櫻心中不悅。一雙妙目盯著那位越皇孫的挺拔背影,忍不住怦然心動。</br> 前頭說的那些貴人她不熟,但這位越皇孫卻是在京城頗有名氣。</br> 睿帝子孫繁茂,宮中長大成人,有名有姓的皇子就有二十好幾,皇孫更是不計其數。</br> 但其中最出名的,便是這位端王世子,被謔稱“大齊第一黑”的蕭越了。</br> 他名字里的越字,來自吳越的越。</br> 只因他的親爹,已故二皇子,當年迎娶的是吳越首富石家的獨生女。</br> 那年睿帝下江南,伴駕隨行的二皇子,意外與號稱江南第一美人的石小姐相遇相知。</br> 睿帝一高興,便成全了二人好事。</br> 只可惜這位石美人,做了二皇子妃不到一年,便在生產時因血崩而亡。</br> 素來體弱的二皇子,傷心新婦過世,很快跟著去了。</br> 而石家外祖聞訊,悲傷不已,不久也染病過世。臨終前將家中數代積攢,據說富可敵國的財富,托付于皇室掌管。</br> 皇上心生憐惜,便將過世的二皇子,也是所有皇子間,唯一一個封了端王,也給了蕭越親王世子的待遇,算是皇孫中的第一人。</br> 后來機緣巧合,也不知是誰,偶然把蕭越帶到了成安公主面前。</br> 那時成安公主還未嫁人,就象大皇子會憐惜年幼喪母的成安公主一般,妙齡少女就算再嬌縱任性,但對于一個當時走路還搖搖擺擺的軟萌小侄兒,自然多了幾分愛心。</br> 姑侄倆理所當然的好了起來。</br> 而跟著成安公主廝混長大的蕭越,也跟這位皇姑一般不學無術。</br> 既不愛讀書,也不愛練武,更沒有半點外祖家,世代流傳的生意天份。據說見了數字就頭疼,生平最愛在泥地里搗鼓東西。</br> 還不是搗鼓那些奇花異草,高雅之物,偏只愛搗鼓瓜果蔬菜,果樹禾苗。</br> 據他所說,能入口的東西才值得種,那些中看不中吃的花花草草,哪怕是梅蘭竹菊,有甚意思?</br> 如此一來,許多自詡高雅的讀書人,看不上這等人。</br> 又因鬧過從馬背上跌下來的笑話,長大了還只拉得動小孩用的軟弓,武將也瞧不起他。</br> 于是這位越皇孫,成了宮中的異類,走哪兒都不受待見。</br> 但在護短的成安公主眼里,這都不叫事兒。</br> 天生就是最尊貴的皇族,愛種地怎么啦?高興種就種唄。</br> 所以受寵的她,還在睿帝跟前,為這位皇侄在掌管農事的戶部,討了個七品的小主事。</br> 不給實權無所謂,重點是給他劃一塊地,弄些東西給他種就行。</br> 睿帝被她歪纏得無法,只得允了。</br> 在京效皇莊里拔了一塊山林,隨他折騰去了。</br> 從此,越皇孫就成了京城人盡皆知的“種田皇子”。</br> 因為成天下地,風吹日曬,自然肌膚黑些。有一回被某皇叔瞧見,打趣他是“大齊第一黑”,他也欣然接受,算是坐實了這個綽號。</br> 許云櫻從前聽說,只當是個笑話。</br> 好好的皇子不當,當個農夫有甚意思?</br> 但今日在親眼見到真人之后,她不這么想了。</br> 就算愛種田,肌膚微黑,但蕭越卻也是一等一的好相貌。</br> 又是十八九歲的好年紀,高大挺拔,如此就很能吸引年輕女子的目光了。</br> 許云櫻今日見了成安公主的派頭富貴,不由得對嫁進皇室,怦然心動。</br> 她身份低微,想嫁尊貴皇孫估計有點難,但若是選這位種田皇子,應該勉強可以的吧?</br> 反正這位越皇孫有生母遺留的大筆嫁妝,怎么說將來日子都不會差。</br> 那到時,她就是皇孫妃,就算許惜顏是郡主,也得給她屈膝行禮,哪里還有架子可擺?</br> 許云櫻越想越覺得可行,便想著要怎么抓住機會,在蕭越跟前表現一番,引起他的注意了。</br> 但方才許云梨的教訓,讓她知道自己不可造次,尤其上頭還有成安公主這頭母老虎,那該怎么做呢?</br> 正好那邊三人談話完畢,蕭越答應回頭派個人去看看許云津的田地,送他幾棵果苗。</br> “……要是地方合適,不如從我那兒扦插些葡萄藤過去。那個好養,長得也快,入夏就能收果,到時便是現成的銀錢了。要是不急著用錢,不如給我釀酒。我去歲從胡人那里買了個釀酒方子,幾個下人做得還行。到時釀好了葡萄酒,依舊還你,擱到年節去賣,卻比單賣葡萄利息高多了。”</br> 許長津感激不盡,再次拜謝,和許觀海一起,送他出去。</br> 許云櫻心里一急,忽地心生一計。</br> 抓了只青翠粉紅的小鮮桃,遮遮掩掩就扔了出去。</br> 蕭越正想扭頭跟許惜顏打聲招呼,冷不妨一只桃子骨碌碌滾到他腳下,眼看他一腳就踩了上去。</br> “小心!”</br> 才瞧見的許云槿驚呼出聲,但還是來不及。</br> 卻有一道少年身影,忽地從末席起身。</br> 到底人形醒目,蕭越吃了一驚,趕緊住腳,險險站定。</br> 許觀海一下就怒了,“是你丟的桃?”</br> “不是我!”看著地上桃子的許云柳,趕緊擺手,“是二姐姐在沖我招手,我才站起來的。”</br> 誰丟的,他沒看見。</br> 許云槿忙起身道,“回父親的話,不是五弟,是櫻二姐姐扔的。”</br> 許云櫻滿臉惶恐,卻身姿優美的款款站起,嬌聲認錯,“是,是我。三叔,您別生氣,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就,就一時手滑了。世子殿下,對,對不起……”</br> 少女咬著櫻唇站在那里,已經有晶瑩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了。</br> 如梨花帶雨,楚楚動人。</br> 可蕭越只掃了她一眼,便撿起那只桃子,走到許惜顏面前,笑出一口白牙,眼神溫暖又透著親昵。</br> “阿顏是怕我摔著,才把你弟弟叫起來的吧?多謝你啦。只這桃子摔過,就不好吃了,但還能拿回去釀果酒。待我做好,再給你送來呀。”</br> 許惜顏低頭行禮,神色淡然,“舉手之勞,皇孫客氣。”</br> “你呀——”</br> 蕭越似有未盡之言,到底沒說出口。只輕摸了摸許惜顏的頭,然后將那只鮮桃好好收在袖里,心滿意足的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