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云櫻,許云櫻就看不明白了!</br> 分明是她丟出去的桃子,為何連句話,甚至一句責備都沒有,反成全了許惜顏的人情?</br> 還要釀酒送她。</br> 她一向自忖美貌并不在許惜顏之下,起碼沒差那么多。</br> 若蕭越沒看到她也就罷了,可他分明看到了,卻還是無動于衷,難道他是瞎嗎?</br> 可她還在不平,坐在上首的成安公主,冷聲發話了。</br> “既然手滑,就不要吃桃子了。我皇侄親手種的東西,也不是誰都配吃的。”</br> 然后,剛擺在許云櫻小幾上的一盤鮮桃,便被宮女收下撤走了。</br> 接下來,在分派宗親送來的禮物時,成安公主也一律跳過許云櫻了。</br> “萬一又手滑,又摔了呢?”</br> 要說成安公主,平生從不知節儉二字,就算宮女不小心打碎了比桃子貴重百倍的珠寶玉石,也不會太過心疼。</br> 但她護短。</br> 敢當著她的面,摔了她皇侄種的鮮桃,管你是手滑,還是想耍狐媚子,統統該死!</br> 許云櫻,是真哭了。</br> 成安公主脾氣真大,卻也是真大方。</br> 幾位皇室宗親送來打賞的禮物,她就當真半點不留,全都分派給許家子侄了。</br> 眼看著人人面前都堆起一桌子的禮物,件件都是好東西,偏自己什么都沒有,這怎能讓許云櫻不哭?</br> 偏偏此時,成安公主答應送許桐的禮物也捧出來了。</br> 足足八匹時新錦緞,皆是宮中新品,爛若云霞,絢麗輝煌。</br> 一斛珍珠,顆顆都有小指頭大,圓潤可喜。</br> 還有玉匠,捧著一盤子大小環珮首飾,琳瑯滿目,任她挑揀。</br> 別說許云櫻,連許松這樣的嫡子都有些眼紅,厚著臉皮討賞。</br> “公主嬸嬸,您好歹也疼疼侄兒,賞兩身衣裳唄。回頭我肯定打扮得花枝招展,成天到二妹妹跟前去晃!”</br> 成安公主給逗笑了,今兒聽了大皇兄的勸,她也樂得做個人情。</br> “行吧行吧,也別說本宮小氣。”</br> 她啪啪擊兩下掌,“來人,帶大哥兒去衣料庫,瞧著好的,你自挑兩匹就是。”</br> 許松喜不自禁,連忙道謝,旁邊許惜顏,輕咳了一聲。</br> 成安公主呃了一聲,覷著女兒臉色又道,“咳咳,那個……四弟,你和二哥兒,還有二房的老大也一起過去,給你們自己和幾個小兄弟,也都挑兩匹。不過大哥兒嘴甜,本宮多送你兩匹。若要宮里時新的衣裳樣子,管那管事要就是。”</br> “哎喲,那可真謝謝公主嬸嬸疼我了。走走走!”</br> 許松興高采烈,拽著許長津許樵許椿走了。</br> 許惜顏方輕聲道,“我看大姐姐也用不了那么多玉飾,不如挑一兩件,余下也給其余兄弟姐妹分一分吧。”</br> 行啊。</br> 反正成安公主命人捧出來,就沒打算收回去。</br> 許桐不貪心,只挑了一只玉壓裙,但許惜顏走過去看看,替她又拿了一枝玉簪,一對玉耳環,皆是好水頭。</br> 然后招手叫來許云槿,給了她一對玉色極好的玉鐲,“還不快去拜謝母親?”</br> 許云槿恍然。</br> 接了鐲子,打起十二分精神上前,拜見成安公主。</br> 許觀海頓時明白,長女這是在替弟妹們鋪路呢。那他也該出力,當下小聲介紹。</br> “這是三女云槿,今年十一,是個乖巧老實的孩子。”</br> 她乖不乖巧,老不老實關我什么事?</br> 成安公主極想翻白眼,不過想著是女兒叫上來的,還是耐著性子,說了幾句,“瞧著是個安生的,比那個小的強。你如今在府里,都干些什么?”</br> 許云槿到底緊張,結巴答話,“也,也就讀書識字,學些針線。如今,如今還跟袁姨娘學彈琴……只我笨得很,學得慢。”</br> “袁姨娘?”成安公主皺眉想了半天,才忽地恍然,“是她啊!哎,是她生的你?似乎不大象啊。”</br> 許云槿略尷尬,吶吶道,“我姨娘姓秦,原是普通軍戶之女。”</br> 這回輪到成安公主卡殼了,正不知如何接話,想叫她下去。</br> 誰料許云槿靈機一動,忽地想到一個話題。</br> “二姐姐之前還薦了我兩本書來著。一本是對仗格律,還有一個話本子,都極好。”</br> 成安公主不懂格律,卻對話本子頗有興趣,“什么話本子?”</br> 許云槿心中一喜,趕緊答道,“我原也以為是閑話呢,結果看了方知,二姐姐原是要教我做人的道理。書里頭一個庶妹甜言蜜語,不守本份,搶了嫡姐的好姻緣。所以做人不能光聽旁人說什么,得看她做什么才是。”</br> 有理!</br> 成安公主急急追問,“那嫡姐最后有發現,教訓那個庶妹么?”</br> 呃……沒有。</br> 許云槿老實搖頭,成安公主忿然,“那這故事不好!哪有這般結局?誰寫的?叫他來重寫!”</br> 許觀海忍不住道,“一個故事而已,何必較真,能學到道理就好。”</br> 成安公主還是不服氣,跟許云槿道,“回頭你把書給我,我找個人重寫,我就不高興聽到這樣破事。不過你這丫頭還行,算你姐姐沒白教你。你往后多聽著她些,自有你的好處。你,你叫云什么來著?”</br> 看自己總算入了嫡母的眼,許云槿歡喜不已,忙道,“云槿,木槿花的槿。”</br> 成安公主忍不住又對許觀海翻起白眼,“瞧你起的什么破名字?好好的小姑娘,叫個蓮啊菊的多好,那木槿花又不是很好看。算了算了,木槿就木槿吧。”</br> 她往旁邊一瞟,掌事姑姑早準備好一堆荷包了。悄悄打開一個口給她看,里面裝著兩錠宮制吉祥如意的銀錁子,和拇指大的一小瓶宮制香露。</br> 不多,但很精致。</br> 今日已經打賞了不少好東西,實在沒必要厚賞。</br> 成安公主滿意道,“拿去玩吧。”</br> 許云槿道謝下去,庶長子許云楨已經在臺階下候著了。</br> 顯然也是許惜顏叫過來了,成安公主只好繼續見了。</br> 只她跟男孩子更沒啥話好說,倒是許觀海順嘴考問了幾句功課,把許云楨問得滿頭大汗,還是成安公主救了場。</br> “得啦,要教書帶回去慢慢教,好不容易出來松散一天,何必較真?領了荷包下去吧,記著用功就好。”</br> 許云楨如蒙大赦,心中對嫡母感激不盡,趕緊走了。</br> 下一個,就是許云柳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