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禪?”
“三位都是江湖中人,不知道這封禪大典也很正常。”可冰捋了捋發梢間有些凌亂的青絲,看著窗外初春的小院,有些出神。
“三月在即,皇帝陛下即將迎來七十壽辰。陛下在半年前就已經決定效仿古人,在楚山之上修建祭壇,舉行封禪大典。這被劫走的蒼龍令是送往楚山的,想必就是記載了這封禪大典的相關事宜。”
“既然這封禪大典已經人盡皆知,又何必再下蒼龍令,再派玄鐵重騎兵押送?”
“因為還有一個最重要的信息沒有公布。”徐瀟瀟替可冰解答了魏凜的問題,“皇帝陛下啟程的時間,以及到達楚山的時間。可冰,我猜測這蒼龍令中所記載的,應該就是這個消息罷?”
“徐姑娘的猜測,與我一致。”可冰輕輕扳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看著徐瀟瀟有些異樣的眼光,莞爾一笑道:“止水玉女之名我早已有所聽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過獎了。”徐瀟瀟微微一欠身。
“我有一事想請教。”欣兒從桌上端起茶盞,一飲而盡:“這封禪大典是否需要用到鐵器?”
“欣兒姑娘喝茶和我一樣,就只是享受那喝水的爽快感,不像某些人,講究‘品茶’。”魏凜湊到徐瀟瀟耳邊,偷偷吐槽道。
徐瀟瀟專心地琢磨著欣兒所說的話,并沒有去理會他。
“不知欣兒堂主所指的鐵器,是指……”可冰問道。
“最普通的鐵器,一般的鐵匠能夠做出來的那種,封禪大典上會有用到么?”
“我大商重鹽鐵之政,封禪乃國之重典,必定會在封禪之上用到諸般鐵器。”虞可冰答道:“除開祭壇上用到的各類精致鐵器,還不乏通往楚山之顛的通天道。整條通天道都會由鐵質的鎖鏈構成,鋪上木板,以太子為首的皇室貴胄將走通天道上山。”
“那皇帝陛下呢?”魏凜插話道。
“皇帝陛下如何上楚山之巔,此乃絕密,或許那蒼龍令中會有寫,但我不知道那密令中寫著什么。”
趁著魏凜與可冰在說話,徐瀟瀟悄悄湊近了欣兒的耳邊,問道:“你莫非是懷疑那南溪村中的鐵匠,是去……”
“南溪村的匠人,很有可能被抓去了楚山。你細想,若是連屠龍者這樣的官場組織都需要秘密進行的工程,瞞的是誰呢?除了西商皇室,我想不到別的答案。”欣兒微微頓了一下,繼續分析道:“我之前派堂里的人去查了一下,川北城附近的沒有冶鐵的大規模工程,如今各地的鐵匠幾乎都去了楚山。看來封禪大典中的鐵器,是屠龍者的行動目標。”
“以你之見,屠龍者這次的目標,是西商的皇帝陛下?”
“不一定是皇帝,所有皇室成員都有可能,比如太子、公主等,都有可能是屠龍者的目標。”
“若是再依據可冰提供的情報,屠龍者劫奪了與封禪大典有關的蒼龍令。看來他們的矛頭,八九不離十地指向楚山的封禪大典了。”
“鐵匠們都在楚山腳下搭起鍋爐,那失蹤的南溪村全村鐵匠,大致都在那里了罷。如何?徐姑娘與魏少俠去否?”
魏凜早就聽在耳中,答道:“既然楚山就在去北齊的必經之路上,我與徐姑娘同去調查又有何妨?”
徐瀟瀟點點頭,表示同意。
“我還有一事,望欣兒姑娘能答應。”
欣兒聽聞,朝可冰微微頓首,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川北城太守賈仁雖然也是屠龍者的一員,但并未涉及機密事務,如若現在就殺了他,恐怕會引起屠龍者的警覺,不如現在放他一馬,我將他解押到禁軍處扣下,日后再行審判,如何?夢萱丸的解藥,還望欣兒姑娘給我。”
“這個不妨事。”欣兒從袖中拿出一個白瓷小瓶子,遞給可冰:“既然你是西商的禁軍,賈仁又是西商的官吏,這件事交給你處置就行了。徐姑娘和魏少俠,你們沒意見吧?”
二人回道:“這是自然。”
虞可冰微微蹙眉,道:“三位是打算前往楚山嗎?雖說能有三位協助擊破屠龍者的陰謀,那是再好不過。只是這西商皇室、屠龍者與太極眼教之間的利益關系盤根錯節,這事件定是兇險異常,考慮到三位的安全,還是趁早收手為好。”
“徐姑娘與魏少俠本就打算前往北齊,楚山乃必經之路;我既然已經答應他們二人查清楚這件事,也絕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欣兒微微欠身,算是回答了可冰。
“既然如此,請三位先行,我先去給賈仁解了毒,將他押往雍州的禁軍營,向公孫起大統領稟報發生的情況后,再到楚山與三位匯合,如何?”
“你剛剛經受了大傷,恐不便一人行事。我陪姑娘一起去。”徐瀟瀟說道。
“徐姑娘自然是要與魏少俠一起行動的。”欣兒勸道:“我在君寧堂倒還有些雜物要處置,不如我與可冰同行。”
虞可冰推辭不過,只得答應了與欣兒同行。她整了整外衣,扎上袖子,又借著銅鏡稍稍挽了把頭發,一把背起機關大弓,與欣兒一齊出了太守衙門的大門,借著禁軍的名頭從馬廄中強借了兩匹寶馬。
臨行前,欣兒從懷中取出一塊翠玉,稍稍用力掰成了兩塊,其中一塊遞給徐瀟瀟,笑著說道:“估摸著七日后,楚山腳下,憑此物相見。”
徐瀟瀟點頭,接過來收好,與魏凜目送著二人騎馬消失在街道盡頭。
————
“魏凜,你說這兩個女子,是兩個什么樣的人?”待馬蹄聲消失了,徐瀟瀟微微側頭問著有些出神的魏凜。
“一個是江湖神醫,一個是巾幗英雄,都是奇女子。”魏凜贊嘆道。
“如此一來,我們的行程倒是又被耽擱了。”
“反正楚山也是順路,對吧?”
“其實到了楚山,就等于出了西商。楚山到底是屬于西商還是北周,如今都還沒有定論。沿著楚山一直走,可以直穿北周,徑直走到北齊的境內。”
“這么一說,沿著楚山反而是到北齊最快的路?”魏凜又有些驚喜了起來。
徐瀟瀟淡淡一笑,沒有多說什么。
……
二月之末,那在堂間穿來穿去的風兒漸漸地有些著暖,太守衙門小院中的樹枝上開著各色的花朵,卻被那鎏金的琉璃瓦點綴得有些艷俗。魏凜與徐瀟瀟沒有再去見那賈仁一面,而是自顧自地在房中收拾完東西,離開了這里。
二人自知虞可冰會將賈仁送入牢中,渡過他那沒有什么意義的余生。
“魏凜,我們出去尋個客棧吃個飯罷。”
魏凜漠然點頭,二人穿過正午稍顯熱鬧的川北城街市,尋得一家僻靜的酒樓,撿得一副干凈的三樓雅座,擺上了酒席。
前往北齊的路才剛剛走了三分之一,可太多的秘密與奇事壓在二人的心頭,無法解開。比如那密室里的詩,比如那蕭二郎的真相,比如那六年前北齊天京的瘟疫,比如那楚山封禪大典。
比如,魏凜身上的雍和真氣。
二人向坐無言,只是緩緩地動著筷子。
春風夾雜暖意依舊吹拂著這西邊的一座座小樓,進進出出,似乎永遠不知道疲倦。
“有些干,或許得下場雨罷。”
……
輕光撫西城,微微入曙風。暗催南向葉,漸翥北歸鴻。
澹蕩侵冰谷,悠揚轉蕙叢。拂塵回廣路,泛籟過遙空。
暖上煙光際,云移律候中。扶搖如可借,從此戾蒼穹。
……
是謂風拂西城。
……
……
(第一卷風拂西城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