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楚家督軍府上上下下皆是凝重的氣氛,楚連章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后,便連夜趕去了前線,簽署停戰(zhàn)協(xié)議。
楚昊軒留守瀧南,翌日請來了賀啟山。
“你可聽說了前線一事?”偏院書房內(nèi),楚昊軒隨口問道。
賀啟山淡定一笑,回道:“呵呵,你的兩個哥哥白白送了二十車軍火出去,轉(zhuǎn)眼就被秦家算計成了灰燼……那批軍火可不是小數(shù)目,二十車的價值,整整一百萬鷹洋……這事一出,人盡皆知,督軍就是想壓也壓不下來。此番,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同意停戰(zhàn)。不過,于你來說,算是好事。”
楚昊軒搖搖頭,呵呵一笑:“好是好……可你還不知,我那三哥,今日借著處決高柏升的時候,向父親參了我一本……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自然沒有辯解,卻也無法繼續(xù)置身事外了。”
“很棘手?”
“大哥向父親提議,要我去向美國那邊購買一批軍火,資金卻只有那百萬鷹洋的十分之六……擺明了是因為那高柏升的事,也想要拖我下水。”
賀啟山見楚昊軒似有算計,于是打趣道:“你小子,莫不是要打我的主意吧?”
楚昊軒無奈一笑,回道:“你也太瞧不起我了,你身上那點油水,有多少……我還是清楚的。我只是有些為難。”
賀啟山了然,于是開解道:“本就是利益聯(lián)姻,這梁小姐既然鐘意你,自然心甘情愿助你一臂之力,你又為難自己做什么?”
楚昊軒明白這個道理,可要他過自己這關(guān)也實在難過。
“你若是真不想欠她這個人情,就寫個借據(jù),日后自然有撈回成本的機會,到時你再還她也不遲。”賀啟山提議道。
“也只能這樣了……”楚昊軒嘆了口氣,轉(zhuǎn)念又道:“不過,還有一事,我想讓你幫忙。”
賀啟山見他神色微變,于是謹慎地湊近一聽,聽完之后旋即贊許道:“所謂有備無患,你早該如此了!”
……
送走了賀啟山,已過晌午,楚昊軒顧不上吃飯,起身去大廳給梁茉雅撥了個電話。
只是剛剛轉(zhuǎn)身,就叫身后一個抱著貓的女孩子嚇了一跳。
女孩子見狀,不滿嬌嗔道:“四表哥,我有這么可怕嗎?!”那女孩子穿著一身艷麗的洋裝,一頭卷發(fā),一派西式的打扮還算好看。
“姑母不是叫你陪她出門去,怎么還在大廳晃悠?”楚昊軒一看是蕭筱婷,松了一口氣。
蕭筱婷見他腳步匆忙,于是抱著貓跟了上去,邊走邊隨口問道:“四表哥,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楚昊軒腳步一頓,攔住了她的去路,淡笑回道:“四表哥要去幽會佳人,妹妹可就此打住。”這個過繼來的表妹他向來不喜,只是他不便表現(xiàn)出來,叫姑母難做。
蕭筱婷聽話地止住了腳步,只是臉色漸漸陰冷了下來。片刻后,待楚昊軒的身影走遠,她懷里的貓發(fā)出了一聲慘叫……哼,故意說給她聽的是吧?她蕭筱婷雖然嫁不成他楚昊軒,可她也不是好惹的……
前線,秦軍主營。
秦晉山打發(fā)了軍中一位低級將領(lǐng)去與楚家會見,自己則忙著部署駐地兵,留下看守打來的領(lǐng)地。
秦嘯川安頓好白蕓生之后,也趕來編整回天津的軍隊,一行人忙完之后,不知不覺已過傍晚。
待秦嘯川趕回私宅的時候,天色徹底沉了下來,白蕓生已叫人將飯菜熱了兩遍。
“不是叫衛(wèi)兵同你說了,不必等我,我今日會晚些回來。你身子弱,怎么受得了?”他接過她剛剛盛好的熱飯坐下,語氣溫柔地說道。
白蕓生挨著他坐下,莞爾一笑:“我們?nèi)缃褚咽恰傊易匀皇且欢ㄒ饶愕摹!闭f完她臉一紅,忙給他夾菜,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這倒有點尋常夫妻過日子的樣子了……他舒心一笑。
待吃過飯,秦嘯川欣喜道:“我們明早就回天津,你家里那邊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打點了。”
白蕓生這才想起來小如還在家里等她,于是正為難開口,卻聽得他又道:“哦對了,你家里那個丫頭我叫人接了來,帶回天津,你也好有個伴兒。”
她一愣,會心一笑:“謝謝……”
秦嘯川端起杯子的手一頓,不滿意道:“你同我說什么謝謝,若真要感謝,不如用點實際行動……我比較受用。”他厚臉皮的將臉伸了過去。
白蕓生一愣,明白了他的企圖,心里甜得快滲出蜜來,于是便要遂了他的心意,只是吻正要落下,他卻偏過了臉銜住了她的唇……順勢將她抱起。
“你快放我下來!”她喘息著在他懷里嬌嗔道。
秦嘯川目光一沉,落到不遠處的床榻上,俯身輕笑道:“寶貝,你把昨晚忘得一干二凈,我得再給你好好上一課才行……”謝謝?再要這么生分,他要變著法子收拾她。
帷帳在手中緩緩落下,月色漸明,一室旖旎。
……
翌日,白蕓生收拾好起床已是上午八點。她看著鏡子里頸間羞人的印記,一陣發(fā)愁。
“怎么了?”始作俑者一臉明知故問道。
她哀怨地掃他一眼,“你做的好事,叫我……怎么見人!”等會兒要坐船,一船的人,那么多雙眼睛,她怎么好意思。
秦嘯川俯身哄道:“有我在,沒人敢看你。”
她起身掃他一眼,無奈地翻出收拾好的行李,取了一張絲巾系上,這才出了門。
到了船上,丫頭小如已經(jīng)等了許久,一見白蕓生,便激動地奔了過來。秦嘯川一看,以為丫頭要抱她,于是下意識便摟住她的腰一避。
“小,小姐……”小如訕訕地喊了一聲,見這秦家少爺?shù)哪樕粣偅谑呛ε碌赝肆藘刹健?br/>
白蕓生察覺到一旁的行人正在張望,于是掙脫開了秦嘯川的手,忙拉著小如往甲板的一頭走去……走前不忘掃他一眼,急道:“不許跟過來!”
回程的船是艘大船,秦晉山只帶了一支近衛(wèi)兵和數(shù)位軍官先行回天津復命,剩下的部隊,由蔡錚負責帶領(lǐng),延遲幾日再回去。所以這船上的人形形色色,既有趕著上船的,又有忙著下船的,絡(luò)繹不絕。
“小小姐!小小姐!”一個丫頭打扮的女人一臉焦急地在人來人往的甲板上追喊著。
“要命哩!走路不長眼睛啊……”被撞倒在地的挑夫皺著一張黝黑的臉罵道。
雨棠蒼白著臉,忙道了歉,可那挑夫依舊是不依不饒,定要她將地上撞翻的貨物撿起來。眼看圍起來的人越來越多,她只好聽話地先將東西撿起來,不然久久脫不了身,把小小姐弄丟了……少爺一定會扒了她的皮的!
念念埋頭一個勁兒跑,穿過了擁擠的人堆,回頭探了一眼人群聚集起來的地方松了口氣,再轉(zhuǎn)過身時,見不遠處有個漂亮姐姐,便鉆過她身旁的衛(wèi)兵,撲進了那個漂亮姐姐的懷里。
白蕓生一陣愕然,卻對就要上前的衛(wèi)兵擺了擺手……要是嚇著孩子可就不好了。
“小妹妹,怎么啦?”白蕓生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蹲下身輕聲問道。
念念搖搖頭,指了指人群,又擺了擺手,卻不肯開口說話。
白蕓生一頭霧水,只以為孩子指著那擁擠的人群,意思是同家人走散了,于是起身拉著孩子的小手安慰道:“姐姐陪著你,就在這里等媽媽好不好?”眼下人多,但她因身邊有衛(wèi)兵護著,周圍倒還空曠,孩子母親若是要找孩子,一眼便能看見她這里。
她低頭瞧著那瘦弱的孩子水靈靈得惹人憐,心下疼惜,于是便打發(fā)小如去找許朔拿些吃的來。
正巧這時,秦嘯川又尋了來。
“這誰家的孩子?”他莞爾一笑,蹲下身正要逗逗那小姑娘,不料她卻躲了起來。
念念緊緊地抱著漂亮姐姐的腿,從她身后害怕地探出一個小腦袋……澄澈的目光落在了秦嘯川武裝帶上的手槍上。
白蕓生俯身抱起念念,擋住想要來牽孩子手的秦嘯川,柔聲道:“你別嚇著她。”
秦嘯川收回手,一臉無辜地看著白蕓生,沒好氣道:“我有這么嚇人嗎?!”他只是覺得這孩子有些面熟……好似在一張什么相片上見過一樣……
對了——像三哥,真的太像了!秦嘯川看著從遠處走來的秦晉山,終于想起來,這孩子和家里一張老照片上的秦晉山太像了!當時那張照片上還沒有他,三哥也不過才五歲。
秦晉山領(lǐng)著人帶來了吃的,近了才發(fā)現(xiàn)白蕓生懷里還抱著一個孩子。
他沉聲吩咐許朔把吃的遞給白蕓生,自己則不茍言笑地站在一旁,只是任誰都沒有料到,那孩子竟然對白蕓生手里的零嘴絲毫不感興趣,只固執(zhí)地朝秦晉山伸出了小手。
“三哥,這孩子同你有緣,要你抱呢!”白蕓生含笑說道,見秦晉山一陣愕然,于是忙又道:“你就抱抱她吧……嘯川剛剛想抱,小姑娘還不讓他碰呢!”
秦晉山一身錚錚鐵骨,實在不知道如何抱孩子,只是那孩子或許真的同他有緣,剛接過她,她便親昵的在他懷里抬手撫摸起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他感受著那粉嫩嫩又肉嘟嘟的小手指在臉上滑過,腦中卻一瞬閃過一張女人的臉,她眉間的紅痣紅的刺眼……他們的孩子要是還在,也該這么大了,可以叫他爸爸了。
念念穿著淡藍色的小花襖,歪著頭好奇地盯著抱著她的叔叔……這個叔叔,怎么長得和媽媽懷表里的人一模一樣呢?
秦晉山心頭悶痛,回憶翻江倒海涌了上來,于是一瞬冷了臉,便將懷里的孩子放了下來。
……
不遠處地船艙入口,沈從念虛弱地攀住護欄,她看著不遠處那穿著軍裝的剛毅男人,恍如隔世。
“晉山,晉山…...”那是他們的念念,她和他的念念……你多抱抱她啊!她含著淚,氣若游絲地哭喊道,可是秦晉山聽不見。
身后的沈齊睿上前攙住她,一臉冷漠地望著她,寒聲道:“從念,我既然說過要帶你來見他,我便說到做到!可是你卻又一次叫我失望了……”
沈從念用盡力氣拂開了禁錮她的手,一心只想要往秦晉山的方向走去……她的晉山瘦了,她隔著人群,望向那抹朝思慕想的身影。
只是沈從念才沖出去幾步遠,身后的沈齊睿卻又惡毒地說道:
“沈從念,我這次不攔你,我要你自己選……”
沈從念順著他從身后探出的手望去,就在她的孩子身側(cè)二十米遠的地方,丁世元猶如鬼魅一般混在人群里。
“你現(xiàn)在就可以去找秦晉山,沒人攔你……只是在這之前,念念的小腦袋可能就要炸開花了,那場景你還沒見過,相信我……一定會叫你終生難忘的!”
“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瘋子!瘋子!!”沈從念咬牙切齒地罵道。
她怒火攻心時,沈齊睿灌進她嘴里的藥也開始發(fā)揮了藥效,四肢漸漸無力,意識潰散,整個人一軟,便一頭栽進了沈齊睿懷里。
雨棠低下頭不敢看,顫巍巍地愣在原地。
“去把小小姐帶回來,該怎么說話,不必現(xiàn)教你吧?”
沈齊睿冰冷的目光掃射過來,她一個激靈,方才清醒過來。
“是,是……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