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轉深，街道上燈火稀微。
    黃雙清點好了樣品，帶著手下估摸著時辰趕到了驛站附近的土地廟。
    吳世權還未現身，喂了一會兒蚊子的黃雙心里直罵娘，這年頭走私販子都吃香成大爺，擺起架子了。
    “二爺，人到地方了，正如傳話的說的那般無二，看來這小子還算老實，沒耍花招。”
    吳世權不以為意，“這地方牛鬼蛇神多著呢，還是謹慎些好，別叫人盯上了。”他心頭又記掛起叫人去打聽那事，時間人物都對上號了，看來秦嘯川這頂“綠帽子”可不是空穴來風。他心頭暢快，起身披上黑衣走出里屋，“走吧，談買賣的時候到了。”
    “是，二爺。”
    就在屋門落鎖的聲音響起之后，臨江露臺房檐上的瓦片哐當掉了下來，砸落到護欄上，碎片飛濺。
    屋外的吳世權身形一頓，“等等。”他耳朵靈敏，似聽見了什么動靜，站在樓道口旋即轉身往回走，“開鎖。”手下以為他落了什么東西趕忙掏出了鑰匙，就在鑰匙插入門鎖之際，木制的樓梯上卻傳來嗒嗒的腳步聲。
    “——哎呀，我說這位姑奶奶，您行行好吧，小點聲兒小點聲兒。”驛站伙計壓低了嗓門直勸，一路攔也攔不住人。
    “我家姑奶奶也說了，那貓是她的命根子，今兒晚上要是找不著，明兒就要把我賣給這里的窯姐兒······”姑娘哭哭啼啼的聲兒傳上了樓，“您也行行好，起開叫我把貓給找著，貓找著了我就下樓去，絕對擾不著樓上的爺。”
    伙計攔不住叫人闖上了頂層。那上頭總共三戶，兩戶朝江景致極好，能租住的起都是大商戶。這要開罪了，掌柜的必定要挨罵不可，他也吃不了兜著走。
    吳世權眉頭一擰，微怒：“愣著做什么，動作快點兒。”
    曹正坤屏住呼吸站在露臺上進退兩難，就在門鎖被人擰開之際，頂層的樓道里又出來了一人。
    “素素，你在哪兒呀！素素！”姑娘甩著長辮子在樓道口探出了個腦袋。
    “姑娘，你看，你要找的可是這只貓？”一身素色長衫的男人從茶水間提著一熱水壺走出來，懷里正抱著只通體雪白的波斯貓。
    “呀！可算找著你了素素！”姑娘越過吳世權房門前也顧不得道歉，只先一把將貓摟進懷里，謝過眼前的恩人。“多謝······”她緩緩抬起頭來，撞進雙眸里的那張面孔一時令她僵在原地——是他！
    男人走上前，對伙計道：“也不怪人姑娘，你們驛站屋頂上的野貓該有一窩子了，將人家里好端端的家貓給勾了出去。在屋頂上跳來竄去，把我那屋的人也給吵醒了。”
    曹正坤聽出賀啟山的意思連忙在露臺上學了幾聲貓叫，趁賀啟山在外周旋時翻爬回了隔壁屋。
    伙計一聽面露難色，連聲賠禮道歉：“真是對不住各位爺了！”
    吳世權松了一口氣，目光掃過賀啟山，心思一轉上前奪了門鎖的鑰匙，反又落了鎖道：“咱們走。”
    伙計忙跟著下了樓，一路賠罪。那抱著貓的姑娘卻沒動。
    “賀······”程小衣舌尖打轉，賀啟山急著走一時沒能記起她。
    可聽見這個賀字后，他眼風一沉，轉過身：“姑娘，我們認識嗎？”
    破爛的土地廟，蚊蟲肆意，黃雙被咬的起了脾氣，正要罵人，門口卻有了動靜。
    黃雙忙換了笑臉，雖說靳家那表哥也算個人物，但這吳二爺可是秦家少帥的舊日同窗，面子功夫還是要做的。
    “黃少爺久等了。”吳世權領著人走進廟里。
    “承蒙二爺賞臉，我也是剛到。”黃雙命人將一箱子土貨抬了上來。
    “樣品都在這兒了，您瞧瞧成色。”黃雙的手下開了幾箱子，有英國貨也有美國貨。
    吳世權頷首一笑，接過電筒上前，連著看了三箱，嘴角的笑容卻逐漸褪去。
    黃雙站在身后一通吹噓：“都是新貨，保質保量，童叟無欺。”
    吳世權嘴角一抽，反手揪過黃雙的衣領將人按在木箱子上，兇狠罵道：“你他媽敢玩兒我？！”
    “——老子要的是軍火，不是鴉片煙！”
    黃雙手腳一掙，才省過來，這下誤會大了。
    “二爺，您怕是誤會了，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在北地偷運軍火呀！”他不過是打著這旗號掛羊頭賣狗肉罷了，“這地界兒若不打著販槍的名義，手里的煙土會被搶光的！”
    吳世權動了怒，沒槍也敢來糊弄他，蠢貨！
    “收拾干凈，送他們上路。”
    吳世權的手下領命掏出真槍，黃雙嚇得連腿都軟了，卻聽見他又道：“別浪費子彈，用刀。”
    閃著白光的刀脫鞘而出，正要落下卻叫另一道寒光彈開。老馬站在土地廟門口的牌樓上，擲出的短刀上吊著卷軸，一刀刺進了廟里的梁柱。
    “你們兩個給我去追！”吳世權望著牌樓上一躍而逃的黑影，咬牙切齒。
    “二爺，這還掛著東西呢！”
    “拿過來。”吳世權一腳踩著黃雙的臉，一手接過那卷軸。
    吳世權將卷軸打開，里面裹著信函，他面色黑沉，冷笑著用力踩了下去。
    “我真是小瞧黃少爺了。”那送東西的人看樣子是早就跟這廟里，在暗處瞧了不知有多久，偏偏等到他動了殺心時出手，是要保人呀。“我倒要瞧瞧，是哪路神仙要來救你的命。”
    這話將黃雙點醒，以為是靳斐易派的人，不打自招道：“二爺！二爺你可不能殺我，我也是替我表哥辦事兒的······我表哥父親是北地軍委的元老，您要真想買槍，我替您聯系，他定能搞來！可殺不得我呀！”
    吳世權未理會腳下人的哀嚎，一手抖開了信一手舉起電筒，眼瞳里漸漸升起驚異之色。
    黃雙怕極了，卻見吳世權又莫名開懷大笑起來，那瘋魔的樣子像是中邪了一般。
    “看來黃少爺命大，今日是死不成了。”吳世權挪開腿，俯身將東西遞給黃雙。“回去給那位靳大少爺帶個話，這煙土生意是做不成了，不過他們靳家翻身的機會來了。”
    黃雙瞧著吳世權反常的舉動，連忙接過他手里那保命的玩意兒。吳世權的電筒光打落在身上，黃雙匆匆掃過那紙上的字正要爬起身，雙膝轉瞬又癱軟跪了下去。
    “秦······秦家大帥······真是死了？！”黃雙眼神呆滯，哆哆嗦嗦問著，猶不能置信。
    吳世權心情大好，那葉文佩竟是金陵曾家后人，他還真是小瞧了她。
    “二爺，那人咱們追不上了。”離了土地廟，吳世權卻沒有急著往驛站走。
    吳世權心頭默然，“呵，不必追了。”秦嘯川身邊放著這么一顆定時炸彈，他何必再插手，只管等著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