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下課。
    陳星諾拿著《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徐塵宇拿著電腦正好走了出來，學生穿著藍白校服，手機似乎拿了本書，視線有些昏暗。
    “進來吧。”徐塵宇放下了手中的電腦，再次打開辦公室的燈，“哪題不會？”
    另外一只手不自覺的攥緊，陳星諾往常軟軟的聲音帶了些緊張，“謝謝。”
    “嗯？”不重不輕的疑問。
    崇文市的四季如春，此刻十一月份，今年卻有著像夏天的燥熱，秋老虎似乎打不過夏老虎，沒有所謂的秋高氣爽。
    陳星諾低下頭，似在斟酌著怎么開口，徐塵宇看了陳星諾半天，聽到她開口。
    “小徐老師，今天中午你談話，我聽到了。”
    偷聽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當著當事人說出來更顯得尷尬萬分。
    陳星諾嘆息，“謝謝老師的夸獎，同時也要說聲對不起。”
    明明是我們自己沒考好，家長還要把問題歸咎于你，害得你承受了除教學之外的任務。
    也要謝謝你，站在了學生的角度上，如此全面且真誠的認識我們，相信我們。
    沉默了幾秒。
    看著小姑娘那么懂事，徐塵宇在開心的同時，還有些心疼。
    在十六七歲的年紀，本該是無憂無慮的日子，學生應該和所期盼中的那一樣，為夢想不顧一切奮斗，而不是在旁人的質疑中逐漸迷茫。
    不能因為沒達到預期，就覺得自己比別人差。
    徐塵宇斂了眼中的神色，低下頭，驀地笑出了聲，“不用謝，陳星諾，老師有你這樣努力上進的學生很開心。”
    “我對你的夸獎并非客套。你是我見過學習最認真的人，在我們上課的這一個多月以來，你上課從來都沒有打過瞌睡，并且私下也會問問題?！?br/>     “我聽你母親說，你一直都是全校前三?？墒悄悻F在進入的是師大附中的擇優班，你要相信你考差的原因很多，但不僅僅是你的原因?！?br/>     面前的小姑娘眼睛有些紅，陳星諾吸了吸鼻子，她她覺得自己考差就是自己的原因，明明之前初中也是這么努力的，怎么高中就不能??？
    她低下頭，沉默不語。
    徐塵宇遞給了她一張紙，男人身上清爽的氣息撲面而來，陳星諾有些不適，她重來都沒有跟男的這么近距離的接觸。
    她不由得有些怔然，整個人的思緒不知道飄到哪里去了。
    徐塵宇也不強迫陳星諾拿他的手巾，他收了回去，悠悠地開口：“在這里大多數學生，因為父母是高官富商，請一對一的家教提前搶跑，還有一些學生直接就不打算參加高考了，出國留學的，從小就培養競賽思維為了就是保送雙一流的?！?br/>     他看著女孩瘦弱的肩膀，好像“這也才是一次考試，為時不晚?！?br/>     “你是老師心目中很優秀的人?！?br/>     陳星諾心情還是有些低落，聽到這番話，她，亮晶晶的眼神看著徐塵宇，像是做誓言一般的認真：“我會更加努力的?！?br/>     徐塵宇看著她，柔和的目光中帶著些許無可奈何。
    他不是這個意思。
    女孩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我不會讓老師失望的?！?br/>     陳星諾在心中默默地補充了一句：你也是我心中的好老師啊！
    所以，我不會辜負自己，不會讓父母失望，也不會讓你看錯我。
    徐塵宇沒有開口，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驀地笑出了聲。
    好像，這樣被誤會也不錯。
    ——
    十二月，師附迎來了冬季運動會。
    冬季運動會在十二月中旬召開，許志豪擔任體育委員，沒想到報名就給他與第一名之間隔了一道天塹。
    班上的積極性并不高，且不說之前開家長會的事情，還有小徐老師遭舉報，這時候的全班都鼓著一股氣的想要往前沖。
    誰叫他們這一次期中考是實驗班的倒數第二呢？
    雖然在他們心中還算不錯？不過誰還沒有個第一夢？
    許志豪看著傳過來的報名表，頓時晴天霹靂。
    報名的人數可謂是寥寥無幾。
    快要下課的時候，他趕忙走上講臺。
    “各位大佬大姐，求求你們了，我們現在好多項目都沒人，難道我們真的要那個體育也要倒數嗎？隔壁班不得笑死我們？小徐老師不也面上無光？”
    大抵每一個人都有過被別人家的孩子所支配的恐懼，所以聽到“隔壁班”這三個字全班不淡定了。
    隔壁班就是他們的姊妹班，兩個班的老師都是同一套。但是這一次的成績就在隔壁班是第一，他們是“第二。”
    教導主任曾說過——“姐妹班不是用來相親相愛的，而是用來比的。親兄弟明算賬，親姐妹班，就得給我狠狠地總平均分把按對手在地板上摩擦?！?br/>     看著全班憤怒的神情，許志豪充分的發揮了他的推銷本事，“同學們，390班的榮耀就在于你們了，大家快來報！”
    “成敗在此一舉，是一鳴驚人，還是默默無聞，取決于你們賽場上的奮斗。”
    在鼓舞下，報了許多，但還是有些項目根本就沒滿。
    許志豪已經挺滿意了，畢竟三千米的話，沒人報大不了就棄權，反正三千米不是人跑的。
    他走了下來，陳星諾轉了過來，“許志豪給我看看。”
    “行?！痹S志豪遞給了陳星諾。
    班上三千米男生那一欄報了兩個一個人許志豪，一個是謝子豪。陳星諾有些詫異，照謝子豪這樣討厭小徐老師的人，居然會報？
    不對不對，好像自從上一次期中考后就變了。
    陳星諾趕緊轉回信息，看著另外的女生那一欄，三千米一個人都沒報。
    她體育其實初中也還不錯，只是都是報跑一千五百米，三千米還真是沒跑過。
    不過一千五百米班上女生都報滿了。
    許志豪要拿來謄抄一份，畢竟這一份修改過好多次了，有些亂，看著陳星諾那呆樣，手張牙舞爪得虛晃了幾下。
    陳星諾面無表情地眨了眨眼，面色平靜，“我報個三千米。”
    許志豪震驚，她的魂魄居然還在？還有，她看著白白瘦瘦，居然報三千米？
    腦海中呈現出了跑道上累成狗的陳星諾。
    他們去攙扶著她，許志豪保險地再問問：“你確定要報？”
    年輕人，少逞強！
    陳星諾人狠話不多，她直接掏出筆，寫下了名字。
    付清清見狀，“哎星諾，你真的要報??？”
    往日里除了早操課間操，就不見她去運動，這一回倒是去了。
    付清清看了一眼許志豪，“喂，許志豪，快幫我寫?！?br/>     “求我?！痹S志豪賤賤地開口。
    付清清捶了他一拳，“三，二……”
    “行了行了，我寫我寫?！?br/>     ——
    運動會提前那一周，班上的同學就跟脫了韁的野馬，沒想到運動會期間更甚。
    班上走完了方隊，同學們來到自己班所占的位置，說笑聲此起彼伏。
    第一天都是團體賽。
    今年的運動會學校別出心裁，接力賽要班主任參與，目的是促進師生之間沒感情。
    “班上哪些人要跑？”許志豪看著眾人。
    陳星諾偷瞄了一旁的徐塵宇，他今日穿的是運動服，頭上戴了個發箍，此刻在一旁做著伸展運動，準備著比賽。
    班上陸陸續續有人開口，陳星諾舉起了手，“我要報名?！?br/>     “我也?！备肚迩彘_口。
    團體賽一百米終究路程短，很快就組好了隊，女生一組，男生一組，跑100米接力賽，先達到終點的班級勝利。
    槍聲起，女生如箭肆意地跑向前方。
    陳星諾不由得為她歡呼，開了個好頭，后面逐漸的拉平距離。
    距離太大，人們會少了些許參與感，同時，距離太近，會讓人不自覺的為其歡呼。
    而比賽之中，距離不過十來米。
    她算著距離，算著接力的人。
    也看著陽光的照射下，徐塵宇往日那蓬松黝黑的頭發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色，有些耀眼，仿佛這一刻，他是光源本身的載體。
    他在一眾老師之間格外的耀眼動人，陳星諾聽不到徐塵宇說什么，但看他的口型，還有她的判斷，應該是“加油”。
    看著那人拿著接力棒越來越近，陳星諾屏息，眼睛看著前方，預防等會兒接力棒掉落。
    快了快了。
    最后兩棒，陳星諾接過接力棒，奮力向前。
    風的阻力，眾人的加油，她邁開腿，全力向前，越跑越快，短短的一百米竟然甩出了別人二十多米。
    到了接力的地方，接力棒遞了過去。
    她氣息不穩：“加油。”
    那人沒有回應，像是風吹過，那剛剛觸摸的悸動吹平，陳星諾起伏，伴隨著微喘的氣息，再次在周圍如雷貫耳的加油聲中，重復了那一句“加油?！?br/>     那邊，到達了終點。
    十二月的陽光毫無保留的照在了他的身上，她看著不遠處，他被人簇擁，班上好事的同學抱起了他，到旁邊的草坪。
    他被拋起來。
    陽光直射大地，他笑得燦爛而又炫目，一下，兩下，三下。
    學生們放下了他。
    她看到了他精致的下頜線，光打在了他的身上。沒有任何征兆的，他轉頭看向這里，唇角蕩開了笑意。
    陳星諾忍不住翹起了嘴角，她低下了頭。
    心里的歡喜似乎要蔓延開來。
    徐塵宇是第一，我們是第一，他帶的班是第一！
    他就是最厲害的！
    無人能敵，無人能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