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尹染到辦公室沒多久領導邵言就過來了，見只有她一個人在也很是無奈，問她：“都沒來呢？”
    “可能在食堂吧。”尹染說，“我過來的時候在那邊看到趙老師了。”
    邵言搖了搖頭，也沒多說什么，跟她提起工作的事：“昨天劉瀅老師那個稿子怎么樣？你看了嗎？”
    “還沒看呢，不是說不著急嗎？”
    “她開始也這么說，昨晚又跟我說還是早點出吧，免得拖到后面書號會緊張。”邵言嘆氣，“反正咱們也沒確定做單本還是套裝，你就先看第一本吧，看完出一份初步的審稿報告給我。主要看看有沒有什么導向問題，有的話好讓她去修改。”
    “好的，那我先看這個。”尹染答應著，想了想又問，“邵老師，我今天寫完這個下午可以早點走嗎？”
    他們單位對出勤的要求并沒有那么嚴苛，偶爾早一點晚一點都沒關系，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時間太長的話還是要跟領導請假。
    邵言挑眉：“嗯？怎么了？”
    “我外婆摔傷住院了，我想早點過去看看她。”尹染小心地問，“可以嗎？”
    她平時工作認真，幾乎不會遲到早退，因此邵言也沒為難她，只簡單地問了兩句就同意了。
    為了早點完成工作，尹染上午抓緊時間看稿子，吃過午飯回來也沒午休，一口氣寫完了報告，發(fā)給邵言后就先去了醫(yī)院。
    進了病房，她小姨正一邊陪著外婆聊天，一邊削蘋果。
    “染染怎么這會兒來了。”小姨笑著問，“今天下班早？”
    “我請了會兒假。”尹染把自己買的水果放在一旁的柜子上，問，“小姨，我媽媽回家了嗎？”
    “嗯，我中午來了就讓她回去休息了。”小姨說，“你來得正好，陪外婆待一會兒，我得去醫(yī)生那里一趟。”
    “好。”尹染答應著坐下，看外婆左手臂被吊起來，臉色還是很差，心疼得眼圈直泛紅。
    “累壞了吧。”外婆看著她坐下，笑容慈愛，“我又沒事，你還非跑過來做什么。”
    “過來看看你嘛。”尹染拉著她的右手，“外婆你好點了嗎？”
    “好多了，也沒昨晚那么疼。”外婆說，“依我看，回家養(yǎng)著就好了，偏偏他們又不讓我出院。”
    “怎么能出院呢，醫(yī)生不是說還要做手術嗎？”
    “做什么手術。”外婆顯得有些抗拒，“那不是給自己多找罪受嗎？”
    “做手術才能恢復得快呀。”尹染耐心地安撫她，“而且，醫(yī)生也沒說非要手術呢，你就乖乖聽醫(yī)生的話，好不好？”
    外婆唉聲嘆氣：“真是的，都怪我給你們添麻煩，還得花時間來照顧我。”
    “外婆你別說這些了，我媽媽和小姨她們聽到心里也難受啊。”尹染輕聲細語地勸了半天，又講了些別的事，終于讓她舒展了眉頭。
    “我們染染這么好，外婆就不舍得你嫁人。”外婆說，“你還說要帶男朋友回家呢，可是這會兒我又……也不知道得什么時候了。”
    尹染心里一緊，忙岔開話題：“好了外婆，這件事我們回頭再說，眼下還是先養(yǎng)好身體要緊。”
    她又在醫(yī)院待了一會兒，等到小姨回來才起身回家。
    尹母正躺在沙發(fā)上睡著，聽到聲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染染回來了啊……來，給媽媽倒杯水。”
    “干嗎不回屋里睡啊。”尹染放下包去幫她倒水，“你也不嫌累。”
    “本來想瞇一會兒，結果就睡著了。”尹母坐起來，疲憊地打了個哈欠，“我晚點還去醫(yī)院呢。”
    “我剛從醫(yī)院回來。”尹染在她身邊坐下，“小姨說讓你不要去了，明天再去。”
    尹母擺擺手：“我下午去單位處理了一下手頭的事情，請了幾天年假。”
    “那你再跟小姨商量吧。”尹染說，“醫(yī)生跟她說，最好還是做手術，可以恢復得快一點。”
    “我說也是。”尹母點頭，“就這么養(yǎng)著不是更遭罪嘛。”
    尹染深以為然地點頭：“反正你們好好勸勸外婆吧，她不太愿意做手術。”
    “沒事，等我去了再說。”尹母站起身來，“你餓了吧，我們晚上吃點什么？”
    “我都行，隨便。”
    吃過飯，尹母不顧尹染的勸阻，還是去了醫(yī)院，家里就只剩下了她自己。
    尹染洗了個澡，擦著頭發(fā)出來，剛好宋青羽打電話過來，兩個人便聊了一會兒。
    “我就一天沒聯(lián)系你，你就出了這么多事？”宋青羽聽她說完后，目瞪口呆，“所以現(xiàn)在你外婆怎么樣了？”
    “做手術，然后靜養(yǎng)，看醫(yī)生的樣子，應該問題不大。”
    “那就好。”宋青羽說，“沒事，你也別太擔心，之前我大伯也摔傷過，做了手術很快就養(yǎng)好了。”
    “嗯。”
    “那么——”宋青羽話鋒一轉，“該說說林冬雪的事了吧。”
    “……就吃了個飯，哪有那么多事。”
    “怎么可能那么簡單。”宋青羽完全不信，“人家送你到醫(yī)院不說，還一直在外邊等著，這番心意你不能假裝看不見吧。”
    “這個——”尹染自己被她說得也將信將疑起來，“沒有什么心意吧，他本來就是個很好很善良的人啊。而且，我總不能跑去問他吧，自作多情多尷尬，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就好了。”
    宋青羽說：“我一直覺得他喜歡你，細節(jié)見真知，細節(jié)啊。”
    尹染搖頭，笑而不語，曾經她也有過這種感覺，可是也很快就意識到一切只是她的錯覺而已。
    “人生三大錯覺之一，他喜歡我。”尹染自嘲地笑，“算了吧，我才不自討沒趣。”
    宋青羽也跟著她嘆氣：“行吧，那等我遇見好的幫你介紹。”
    “好啊。”尹染倒在床上，懶洋洋地答應，“你說的，不許反悔。”
    房間里安安靜靜的，人一旦平靜下來，過去本已模糊的事情就會爭先恐后地涌進腦海，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也是分班后不久的事。
    那天中午，尹染做完作業(yè)，正趴在桌子上休息，突然被自己的同桌吳漾推醒，說語文老師叫她去辦公室。
    尹染還沒完全睡醒，揉著惺忪的睡眼出了教室，一回頭卻見到了從后門出來的林冬雪。
    兩人只說過那一次話，并不熟，她愣了愣，半晌才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作為招呼。
    林冬雪問：“去找語文老師？”
    尹染點點頭：“嗯。”
    “我也是。”
    尹染又點點頭，便沒什么話可說了。兩人默默無語地一直走到語文組辦公室，這才知道是上學期的市語文競賽結果出來了，他們班只有她和林冬雪進了復賽。
    尹染翻看復賽通知書，想起來上學期確實有這么回事，不過當時大家都沒有認真，嘻嘻哈哈地就當一場小考一樣，用一節(jié)語文課加一節(jié)“體育老師因病取消”的體育課完成了“競賽”。
    這競賽還有后續(xù)呢？
    “復賽正好在第一次月考結束后，在二中考試，你們好好準備。”語文老師笑著說，“不過你們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壓力，盡力就好。”
    去參加復賽那天，尹染是跟別的同學一起坐大巴去的，而林冬雪則是自行前往，兩人又不在一個考場，因此直到開考也沒有碰面。
    尹染本來也沒太把這個競賽當回事，加上又和宋青羽約好考完一起去看電影，抱著輕松的心態(tài)上陣，遇到不會的題就編，最后的作文更是放飛自我，唰唰唰寫了一篇語文老師明令不許在平時考試中寫的作文。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二十分鐘，監(jiān)考老師提示可以提前交卷，她毫不猶豫，第一個站了起來。
    緊接著，她斜前方的一個男生也站了起來，兩人前后交卷，安靜地離開了考場。
    下樓后，緊跟在后面的男生突然跟她搭訕：“你是二中的嗎？我好像沒有在學校見過你哎。”
    尹染背著書包正要走，聽男生突然跟她說話倒愣了一下，回過身來，搖搖頭：“不是，我是一中的。”
    “哦——”男生又問，“你為什么也提前交卷？跟男朋友約好了出去玩？”
    尹染聽他滿嘴跑火車，心里就很不舒服，語氣生硬地說：“不是。”
    男生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笑容讓人捉摸不透。
    尹染忍無可忍，瞪了他一眼，轉身要走，卻猝不及防被男生捉住了手腕，語氣輕佻：“等一下嘛。”
    尹染皺起眉頭：“放開。”
    男生不僅沒松手，還笑嘻嘻地逗她：“開個玩笑嘛，氣什么。”
    尹染用力甩了一下手，沒甩開，正著急不知所措時，身后不遠處的樓梯上傳來一個冷冷淡淡的聲音：“放開她。”
    尹染聞言，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回頭看去，只見林冬雪站在幾級樓梯上，手里拿著一個透明的考試專用文件袋，正居高臨下地望著這邊。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長風衣，里面搭了簡單的白色圓領線衣，顯得清爽又干凈，臉色卻不怎么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