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泉只是大一的學生,雖然久病成醫，但碰見的也不是這種血淋淋的病，還不如謝寄一個早年四處游歷的人經驗豐富。</br> 謝寄充當主心骨,找出他讓謝泉從校醫室離職前偷偷囤的急救包,由他進行處理，謝泉給他打下手。</br> 兩人忙活了半晌,江霽初腹部的傷口才不再出血。</br> 正常情況下,江霽初應該被送到icu插管，但關卡里沒條件,校醫室最多只有瓶瓶罐罐的針劑，都是治感冒發燒的,至于消炎類的藥物，急救包里就有。m.</br> 謝寄說不清自己是身體累還是精神累，他整個人還濕著,卻搬來小板凳坐在床邊，一手撐著額頭,一手搭在江霽初手背上。</br> 整潔明亮的員工宿舍飄滿血腥味,甚至把頂上那盞鑲嵌了五個燈泡的大白燈襯得像手術燈,垃圾桶里堆了好些帶血的紗布，桌上塑料盆盛的水也被染成不祥的紅。</br> 為避免江霽初體溫繼續降低，窗戶始終緊緊關著。</br> 思默待在思悠身旁，而思悠和殷霖無聲交換著眼神,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br> 謝泉端起醫用酒精的瓶子,輕聲道：“哥，你也受傷了,我給你處理一下吧？”</br> 謝寄搖搖頭。</br> 謝泉又勸道：“要是學長醒了,看到你的傷會心疼的?！?lt;/br> 謝寄這次沉默片刻,接受了謝泉的提議。</br> 酒精碰到傷口難免會引起疼痛，謝泉的動作很小心：“哥，要是疼你就說。”</br> 謝寄將垂下來的一縷額發重新捋回去，揉了揉太陽穴醒神。</br> 越是這種時候，越得冷靜。</br> 思悠：“到底發生了什么？”</br> 謝寄盡可能地不去回想江霽初受傷的畫面，客觀道：“按‘殺’的說法，他這次進關卡是奉女王之命來告訴我霽初是boss的事情，女王想要明牌?！?lt;/br> 謝泉：“？？？誰？什么？什么boss？”</br> 思悠若有所思：“所以思默的出現，也是想提醒你發現江霽初是boss?！?lt;/br> 殷霖：“女王也太狗了吧，怎么就逮住一只羊薅呢?！?lt;/br> 謝泉手一抖，酒精瓶差點塞謝寄傷口里：“等等，我是不是少看了幾張劇本，怎么你們好像都知道？”</br> 殷霖憐愛地摸了摸謝泉腦袋：“回來我給你補課，先讓你哥接著說?！?lt;/br> 謝寄：“我是在進這個關卡前找回記憶的，女王可以隨時窺探我們的情況，我認為她其實知道我恢復記憶的事，之所以還派‘殺’來，一方面是為了刺激霽初。”</br> 他頓了頓，繼續道：“另一方面，女王還想讓‘殺’把江霽初帶回去，作為交換條件，只要江霽初愿意回去，女王就會放我們所有人回現實世界。”</br> 思悠冷哼：“信她不如信祭壇明天爆炸。”</br> 殷霖：“可女王為什么這么看重小初？”</br> 謝寄：“她未必是看重霽初，我問你們，你們愿意用同伴換自由嗎？”</br> 在場所有人都表示不愿意。</br> 謝寄和隊友們相處已久，知道隊友們肯定做不出來這種事：“我相信你們不愿意，但我也相信女王說的話是真的?！?lt;/br> 殷霖似有所覺：“‘殺’只說女王會讓我們出去，但沒說女王會拿走我們的記憶……”</br> 謝寄：“對，如果霽初跟‘殺’走，我們雖然能回到現實世界，但會永遠記得，我們的自由是靠犧牲隊友換來的，我們會想把隊友救出來，可女王不會再讓我們進入祭壇。”</br> 殷霖：“然后我們就會永遠耿耿于懷，活在愧疚當中，而女王還會告訴小初這件事，讓我們所有人都痛苦?！?lt;/br> 謝泉雖然不明白學長好端端的成了boss，但女王的計劃他聽懂了，還聽得后背發涼：“這也太陰險了吧？！還好學長沒上套。”</br> 謝寄不由看了一眼江霽初。</br> 如果江霽初在冷靜的狀態下，就能發現女王話中的問題，但“殺”提前用告訴他真相的事刺激江霽初，還將江霽初打傷，借此讓江霽初失去理智。</br> 又利用那本特殊的生死簿限制他的行動，不讓他攔住江霽初，擊傷他讓江霽初著急、無法思考，最后“殺”還半騙半拉著江霽初去裂隙。</br> 實在是一環套一環，逼著江霽初做出讓所有人后悔終生的決定。</br> 還好……</br> 還好江霽初選擇相信他。</br> 殷霖：“于是你們打了起來？”</br> 謝寄：“最開始是霽初不愿意讓‘殺’告訴我所以和‘殺’打，本來我們對付他是沒問題的，但他有一本特殊的生死簿?！?lt;/br> 他描述了一遍那本生死簿，但無論是在祭壇待了七年走過許多關卡的殷霖，還是當了七年boss的思悠都沒有聽說過。</br> 而江霽初似乎也不清楚。</br> 謝寄：“‘殺’還說只要霽初跟他回去，女王會告訴霽初關于祭壇的秘密，我懷疑秘密和那本生死簿有關?！?lt;/br> 生死簿但凡通過新手關的人手一本，可女王也有，而且還能用來攻擊，讓人不得不有所聯想。</br> 這一次，他一定要找出祭壇的秘密，徹底將女王拉下神壇。</br> 謝寄在雨中和“殺”打了好了一會兒，又受了傷，還得操心江霽初，此刻臉色多多少少也泛著白。</br> 殷霖：“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陪小初吧，我帶謝泉和思悠思默去隔壁房間補課?！?lt;/br> 謝寄應了聲“好”。</br> 房間內很快就剩下他和江霽初。</br> 江霽初昏迷不醒，他不太愿意離開，哪怕只是在同一個房間去洗個澡。</br> 他想像剛才一樣將手搭在江霽初手背上，感受血脈微弱的跳動。</br> 但手伸到半途，謝寄搓了搓手指。</br> 好像被雨沖得久了，有些涼。</br> 他傾身在江霽初皺著的眉心落下一吻，給江霽初拉好被子，轉身走向浴室。</br> 謝寄身上的傷口都不重，奈何數量多，謝泉剛給他抹過藥，他只用熱水擦了擦身子，洗了洗頭發。</br> 等浴室內氤氳的熱氣把他的體溫拉回到正常水準，他才坐回江霽初床邊。</br> 江霽初昏迷也昏迷得不安穩，眉心淺淺皺著，像沉進一場煩心的噩夢里。</br> 大出血帶走了他好不容易養出來的氣色，漂亮到帶有侵略性的面容回到他們在牛家村初見，蒼白得要命。</br> 謝寄清楚江霽初性格有問題，這不能怪江霽初，過去的十九年里沒人教過江霽初怎么正確和朋友、愛人相處，怎么正確的表達愛意。</br> 江霽初只知道用自己的思維做出判斷，利弊都圍繞他一人，從而忽視自己。</br> 但在天臺的時候，江霽初還是愿意放棄跟“殺”離開。</br> 一個十九歲的青年，未來還有無限可能，江霽初已經邁出第一步，接下來會更順利。</br> 謝寄默默陪了江霽初一會兒，除了要應對來自女王的惡意，他們還必須保證今天關卡內積分不是倒數第一名。</br> 江霽初幫忙批改了一下午卷子，屬于工作之外的付出，他們兩個排名還算靠前，不用擔心排名的威脅。</br> 而他的隊友都是老手，排名都在動，應該是殷霖給謝泉、思悠“補完課”后去找辦法加分了。</br> 再晚些時候，謝泉抱著一堆吃的來找他。</br> 平日里沒心沒肺的弟弟眼尾泛紅，顯然是剛偷偷哭過。</br> 謝寄接過食物放到桌上，溫和地問道：“怎么哭了？”</br> 謝泉剛去獲取積分時校服被雨淋濕，又換回配色傷眼的長袖長褲，他下意識用袖子抹了把臉：“哥，如果不是因為我的病，你也不會進祭壇……”</br> 謝寄目光從謝泉袖口盜版的紫色小豬佩奇上劃過，只覺用那袖子擦臉得毒素入體，他按下謝泉的手：“可如果你真的出了事，做哥哥的會難過一輩子?！?lt;/br> 謝泉：“我……”</br> 謝寄：“不要想那么多，而且你看，我進了祭壇才能遇見你學長，對不對？”</br> 謝泉聞言看向還在昏迷的江霽初：“學長他怎么樣？”</br> 謝寄：“體征平穩，沒大礙?！?lt;/br> “那就好，”謝泉指向桌上的零食，“袋子里是餅干和面包，刷的是思悠的卡，你餓了記得吃東西，關卡里沒辦法打營養，學長如果醒了也多少吃一點。”</br> 謝泉還沒從真相的震撼中緩過來，身子還在微微發著抖。</br> 謝寄起身抱住謝泉：“我會照顧好自己跟你學長的，別擔心，你今晚……”</br> 謝泉：“今晚思悠和思默一張床，我和殷霖擠一張?！?lt;/br> “謝寄……”床上躺著的江霽初忽然發出聲音。</br> 謝寄和謝泉聽到后一起走近。</br> “你醒了？”</br> “學長，你醒啦？”</br> 江霽初瞳孔還沒聚焦，從一片模糊中辨認出謝寄的身影，先是露出幾分安心，又在下一刻變得慌亂：“謝寄……”</br> 謝泉：“那我先走了，我們都在隔壁，哥，如果你們有什么事就叫我。”</br> 房門被從外面關好后，謝寄問江霽初：“感覺怎么樣？”</br> 江霽初自己撐著靠住墻坐正：“還好?！?lt;/br> 謝寄：“都成什么樣了，還在那兒還好。”</br> 江霽初漸漸能看清東西，自然也就看見了謝寄側臉那道傷痕，抬手就要摸：“你受傷了。”</br> 謝寄握住他的手：“小傷，不礙事?！?lt;/br> 兩個人簡短交談后就陷入沉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