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舸安靜地思索后,朝謝寄露出個苦笑:“我記不清了,姐姐從小時候起,精神狀態一直有問題,吃藥看醫生都不見好,犯病的時候經常打我,好不容易長大了,我以為能遠離姐姐,結果她又強行讓我留在海底城堡陪她……她父親掌握家族經濟命脈,我父親不得不把我送來。”</br> 謝寄:“這些事你之前怎么不說?”</br> 焦舸:“我覺得和章哥失蹤沒什么關系,而且,那畢竟是我姐姐。”</br> 謝寄:“你為什么來求助我?”</br> “她今晚突然發病,快要把我打死了,我趁她去喝水的功夫才逃出來,”焦舸掀起衣服,上面是觸目驚心的青青紫紫,“你們下午救下那個女人,殺死了怪物,我都看到了,你們是好人,而且很厲害。”</br> 見謝寄幾乎沒有反應,焦舸繼續道:“姐姐沒告訴過章哥她有病的事,章哥來到海底城堡后才知道,他一開始也想幫姐姐治病,可感情到底沒能經受住考驗……加上姐姐不犯病時控制欲也很強,所以章哥才想逃跑吧。”</br> “如果章哥不是自己跑的……”焦舸愈發害怕起來,神情間甚至溢滿恐懼,“那肯定是我姐姐囚禁或者殺了他,叫你們來配合演一出戲,滿足她的惡趣味,或者借此逃脫制裁。”</br> 看著焦舸無奈的模樣,謝寄心中一動:“你有什么愿望嗎?”</br> 焦舸大概從沒被問過有沒有愿望,眼中流露出對詞匯的陌生,他將兩個字在嘴里咀嚼一遍,又小聲地吐出來:“愿望……什么愿望都可以嗎?”</br> 謝寄:“說說看。”</br> 焦舸期冀地望著謝寄:“將來你們走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我不想待在焦家了,我想要,想要自由!”</br> 謝寄身形舒展地靠在沙發上,十指交疊,修長的雙腿微微分開。</br> 他們晚上找過焦舸,焦挽姝發病,焦舸逃出來求救,而焦挽姝前來找人,沒找到后又很平靜的離開。</br> 情節太簡單,也太倉促。</br> 如果焦舸說的是真的,那焦舸也能列入本關boss候選,愿望是逃離焦挽姝。</br> 可這樣就和本關名稱“婚禮”二字沾不上邊。</br> 謝寄還是傾向boss是焦挽姝或者章鴻,在這二人間,他又更傾向于焦挽姝。</br> 謝泉看似用狗血拼湊出了完整的羅生門,但在他和江霽初調查的邏輯鏈中,這出羅生門還缺好幾環。</br> 明天得去調查焦挽姝和廚師。</br> 謝寄:“你察覺到章鴻有離開的意圖,那你有沒有找他聊過,他有跟你說過他離開的計劃嗎?”</br> 焦舸雙拳緊握:“謝先生,你會帶我走嗎?”</br> 這就是要做交換了。</br> 謝寄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焦舸,對焦挽姝總是在哭哭啼啼、性格懦弱的表弟有了新的認識。</br> 他沒把話說死:“如果你確實是無辜的受害者,到時候我會看情況選擇幫不幫你。”</br> 焦舸聽出他話中的不確定性:“您就不能給我一個確切的答案嗎?”</br> 謝寄遺憾地一攤手:“抱歉,不能。”</br> 許下承諾就要實現,而未來有太多不確定性,應諾有時候需要付出難以估量的代價,焦舸不在他“值得”的范圍內。</br> 焦舸見謝寄不為所動,轉而看向江霽初,結果后者冷漠著一張臉,更不好說話。</br> 他退而求其次:“謝先生,謝謝您沒有騙我,您能不能收留我一晚,如果我今晚被姐姐抓到,可能連命都保不住,正常情況下,她的精神狀態明天就會恢復,等明早我就走,絕不給您和江先生添麻煩。只要熬過今晚,我就把章哥的事都告訴您。”</br> 房間是他們兩人住,焦舸要住進來,肯定得征求江霽初的意見。</br> 謝寄詢問江霽初,后者依舊表示支持他的任何決定。</br> 他對焦舸道:“可以,但房間只有一張床,你得睡沙發或者打地鋪。”</br> 焦舸抹了把臉,欣喜地笑了:“我睡沙發就行,謝謝謝先生和江先生!”</br> ·</br> 夜半。</br> 客房都是大標間,沙發和大床斜斜相對。</br> 城堡穹頂仿照月亮造了盞一個月三十天亮度不同的月亮燈,今天十五號,是月亮燈亮度最強的一天。</br> 光線透過睡前拉好的窗簾照進屋內,借著這點模糊的人造光,焦舸于暗處悄悄打量躺在床左邊男人的輪廓。</br> 他遇見過很多長相優越的人,但無論是男是女,都不如謝寄來得沖擊力大。</br> 和他說話時儒雅溫和,戰斗時每個輕描淡寫的動作都蘊含干凈的殺意。</br> 謝寄就像是春末最后一場雪,凌厲和溫柔并存。</br> 尤其謝寄還對另一半抱有十二分信任,兩人間流淌著一種無言的默契。</br> 令人羨慕,嫉妒,想要占為己有。</br> 焦舸舔了舔干渴的唇瓣,掀開薄毯,輕手輕腳地走向謝寄。</br> 有外人在側,謝寄根本就沒睡沉。</br> 他本就有出色的感知力,又經過祭壇幾個關卡的加成,甚至能聽出焦舸呼吸的變化,更別提對方掀被子朝他走來的動靜。m.</br> 在焦舸蹲到他床頭時,他緩緩睜開眼。</br> 窗外的燈光滿屋的紅混雜在一起,從焦舸領口一路照進胸膛,鞭痕變得頗具藝術感,仿佛領路人般指引著視線繼續向下。</br> 焦舸雙手扒著床墊,柔韌性極佳的身體蹲坐著凹出一條誘人曲線,像是怕驚醒江霽初,焦舸小聲道:“謝先生,沙發好冷。”</br> 謝總不慌不忙地回應:“冷就回房間去睡。”</br> 焦舸眼神竟是純凈的:“可是我害怕,謝先生肯陪我一起回去嗎?我愿意以任何方式報答謝先生。”</br> 謝寄倏地一笑,慢慢坐起來,床另一側的江霽初不知何時也靠坐在床頭,他攬過江霽初肩膀:“大冷天我怎么能讓媳婦獨守空房。”</br> 就算他們在這一關卡中是情侶偵探的設定,謝寄的話是順著設定走,也是眼下情況非常合理的選擇,江霽初還是不免被“媳婦”兩個字搞得一頭霧水。</br> 昨天還是“男朋友”,一天過去怎么領證了?</br> 不過謝寄給他起的稱呼數不勝數,什么藝術家、小朋友、同志、祖宗,也不差這一個兩個。</br> 焦舸臉色白了白,一咬牙不退反進:“如果江先生不介意,三個人更熱鬧些,只要謝先生和江先生保證離開的時候帶我一起。”</br> 江霽初淡淡道:“我介意。”</br> 焦舸可憐巴巴地看向謝寄:“謝先生……”</br> 江霽初:“滾回沙發,或者滾出去。”</br> 謝寄好整以暇地睨著焦舸,無言表達對江霽初的支持。</br> 焦舸不情不愿、一步三回頭地挪回沙發。</br> 而謝寄打了個哈欠,攬著江霽初重新躺回被窩。</br> 他正打算繼續睡,卻見江霽初直勾勾看著他。</br> 謝寄:“?”</br> 江霽初語氣聽不出喜怒:“媳婦?”</br> 謝寄忙用眼神暗示:焦舸在那兒,我們不能崩人設。</br> 這一關和其他關不同,強行要求情侶才能登潛艇,名稱叫婚禮,感情線多且雜,而且每個人物的行為舉止都充滿腌臜的暗示,如果被發現是假裝情侶,可能會有很不好的結果。</br> 江霽初罕見地顯現出情緒:“謝總是不是對自己的定位有誤解。”</br> 謝寄沒想到江霽初在意的是這個,壓著嗓音問道:“哦?”</br> 江霽初一根手指勾住謝寄領口,將人拉近幾分,近到二人連呼吸都能撞到一起:“謝總不是開始喜歡嚶嚶小美人了嗎,怎么坐懷不亂?”</br> 調戲。</br> 江霽初絕對是在調戲他。</br> 殷紅的床單被褥襯著江霽初冷白色皮膚,殘余的那點青澀被徹底遮住,一張臉驚艷到近乎妖冶。</br> 謝寄吃什么都不肯吃虧,伸出手穿過江霽初手臂握住對方后頸。</br> 不是平時的逗弄或安撫,他五指張開,每個指節都覆蓋在后頸的皮肉上,甚至微微施加了些力氣。</br> 完全被掌控的姿勢令江霽初呼吸一窒。</br> 謝寄瞳中那灣湖泊深不見底:“因為我發現,我還是喜歡更刺激一點的。”</br> 江霽初:“謝總身子骨吃得消嗎?”</br> 謝寄食指摩挲著頸骨,毫不意外感覺到江霽初身體的僵硬,他沉聲道:“你是想試試?”</br> 江霽初察覺到危險。</br> 要翻車。</br> 他想往后撤,可后頸被緊緊按住,上半身也被謝寄手臂壓制的無法動彈。</br> 瑰麗的紅自錦被蔓延上他脖頸、耳根和側臉,連帶心跳都在加快。</br> 江霽初不敢再和謝寄對視,目光下移到對方完美的喉結處:“焦舸還在,改天吧。”</br> 謝寄失笑。</br> 又愛撩又慫又好面子,這種時候還嘴硬。</br> 他手掌下滑,在江霽初后背拍了拍:“那就等改天,我給你記著。”</br> 江霽初一得自由立馬和謝寄拉開距離,并且翻身背對他。</br> 謝寄也有心翻身,跟江霽初交鋒屬實需要夠強的定力。</br> 好在他能忍。</br> 他腦子里快速過著進關卡至今的線索,盡快讓自己冷靜下來。</br> 除管家外,女仆、園丁、焦舸的表現都很明顯。</br> 為什么管家沒有?</br> 他不是覺得自己魅力應該吸引所有人,這三個人肯定也是有所謀求。</br> 難道是管家所求,和其他人所求不一樣?</br> 他想到了章鴻。</br> 在這座混亂又充滿誘惑的海底城堡,章鴻又遭遇了什么,其失蹤究竟是主動還是被動。</br> 如果是主動,絕不單純因為焦挽姝。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