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舸不甘心地倒進水溝,藍色血液在泥水里暈開絢爛的小花。</br> 謝寄打起手電筒來到焦舸身邊,用腳將仰面躺倒的尸體挪成趴著的姿勢。</br> 在焦舸的后腰處,有一塊浪花似的胎記。</br> 和楊遠后腰那塊很像,但不完全一致。</br> 他在看到時就能分別出來,可二者實在相似,令他有了瞬間的錯愕。</br> 謝寄握緊手電,這種情況決不能出現第二次。</br> 祭壇內任何失誤都會難以預計的結果。</br> 其實焦舸本身就在奔跑,密道只靠兩盞手電充當照明,彈孔本身又小,謝寄哪怕有瞬間錯愕,子彈射中的地方離目標也只差了半根手指寬,任誰來看都挑不出錯處。</br> 江霽初不喜歡焦舸,更懶得搭理尸體:“怎么樣?”</br> 謝寄指指密道深處:“還沒逛完,我打算再往里走走。”</br> 沒了需要防備的焦舸,二人肩并肩往深處走去,路上謝寄將本關的發(fā)現告訴了江霽初。</br> 新手關雖然牛庫銀防御高,但憑運氣也能活下來,第一層能靠火躲避殯儀館尸體,找到對應尸體的概率也很大,第二層要直面殺人魔,還得想通破開高塔的關節(jié),難度開始提升。</br> 到了第三層,整個村莊的村民都是對立陣營,何況還有大大小小的蛇,難度又上一個臺階。</br> 現在是第四層,npc之間的關系彎彎繞繞,表面上形成了需要費腦子的羅生門,他們需要思考誰的話真,誰的話假,還要抵抗npc的誘惑,以及時不時出現的幻境,除此之外,焦挽姝和焦舸的戰(zhàn)斗力絕非之前boss可比,怪不得厲天衡一直沒去第五層。</br> 不過這一關也有可以討巧的捷徑,焦挽姝想要和最優(yōu)秀的人結婚,并吃掉那個人。</br> 他們只需要找到那個人是誰交給焦挽姝,就可以避免一場高難度戰(zhàn)斗。</br> 焦挽姝已經暗示過,在他們這一批人里,它最看好的是謝寄。</br> 可惜謝寄不想當那個倒霉蛋,就算焦挽姝選的不是他,他也做不出推人去死的事。</br> 只能硬碰硬了。</br> 說到這兒,江霽初出聲調侃道:“謝總何不舍身取義,留在這海底城堡當個壓寨夫人。”</br> 謝寄擺擺手:“你點鴛鴦譜起碼也得給我點個人類吧,焦挽姝可是怪物,而且大婚當夜就會把我吃了。”</br> 江霽初眼睫忽閃兩下:“或許你能靠人格魅力導它向善,有它在,你說不定能活好幾百年。”</br> “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永生都沒有意思,和喜歡在一起,哪怕只能活一天都很快樂,”謝寄笑了笑,“當然,如果遇見喜歡的人,我會努力和他活得更久些,至少把這輩子走完。”</br> 江霽初不知道想到什么,他望著似乎沒有盡頭的黑暗,目光好一會兒都沒有凝實。</br> 謝寄等半天都沒等到江霽初回答,不由問道:“想什么呢?”</br> 江霽初露出個類似笑的表情:“沒什么,只是沒想到謝總還挺浪漫。”</br> 謝寄:“那你對浪漫的要求挺低的。”</br> 江霽初:“這么說謝總還是個很浪漫的人?”</br> 謝寄:“勉勉強強吧。”</br> 江霽初:“具體說說?”</br> 謝寄挺起胸膛:“比如在婚禮上給我的另一半彈鋼琴曲。”</br> 江霽初表情活像吞了一大口臭血,一時間竟不知道謝寄是真覺得這件事很浪漫,還是跟他開玩笑。</br> 他聲音艱澀:“謝總,為了你和將來謝夫人的幸福,過日子還是平淡點好。”</br> 二人一路走到底,見到了焦舸說的高科技大門。</br> 大門精鋼制成,要想強行突破得用迫擊炮。</br> 謝寄搗騰了會兒密碼鎖,心里大概有了數,帶著江霽初回了房間。</br> 有了之前的經驗,他們和焦舸打的時候有意避開臭血,江霽初作為近戰(zhàn)身上只濺到些許,謝寄則只染了點味道。</br> 二人輪流用浴室洗了個澡,簡單收拾過后就去吃晚飯。</br> ·</br> 之前看到滿城堡的婚禮裝飾,謝寄心里多少還有點惋惜,現在弄明白關卡內容,才發(fā)現這些可能都會用到他頭上。</br> 墻上的綢緞、欄桿的氣球、瓶中的鮮花,細節(jié)充斥在城堡每個角落,他換了種心情打量一番,最終得出個焦挽姝沒什么審美的結論。</br> 換成他結婚才不會裝扮得這么俗氣。</br> 廚師可能是今天吃了人肉興致大發(fā),往餐廳搬來幾個架子,上面擺了百余碗像小碗菜的食物,量大的好似吃了這頓沒下頓。</br> 謝寄瞅了一圈,慢慢皺起眉:“謝泉和思悠沒來。”</br> 其余人都來齊了,他的兩個隊友連個影子都沒看到。</br> 江霽初:“有思悠在,不會出安全問題。”</br> 謝寄心里清楚,但還是不免擔心,他正想說話,身后有個女人試探地跟他打了個招呼:“你好,你是在找謝泉和思悠嗎?”</br> 謝寄轉過身,是之前被他們救下的女人,他點點頭:“你知道?”</br> 女人:“我來的路上遇見你們叫思悠的同伴了,她讓我?guī)兔D達,說謝泉吃壞了肚子回去蹲廁所,她不放心讓謝泉落單,所以也要回去陪著。”</br> 拉肚子……</br> 他弟弟也挺不走尋常路。</br> 謝寄:“謝謝。”</br> 女人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我該謝謝你們救過我。”</br> 說到女人草坪上的那句謝謝,謝寄不免想到江霽初接的那句“先來后到,是我先來”。</br> 他對江霽初道:“我們吃的都一樣,謝泉忽然拉肚子我不太放心。”</br> 江霽初放下碗:“走吧。”</br> 謝寄往前走了兩步,忽然發(fā)現說要一起的江霽初沒跟上來。</br> 他回過頭,見江霽初有些疑惑的看著自己的腿。</br> 謝寄:“怎么……”</br> 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問題所在。</br> 章鴻的筆記中提到,這一關會令人的身體異化,其最明顯的反應就是在腿上。</br> 他低聲道:“覺得腿沉?”</br> 江霽初試著抬了抬腿,神情嚴肅地朝謝寄點點頭。</br> 謝寄倒沒覺得腿部有什么不適:“嚴重嗎?”</br> 江霽初:“還行,不太影響行動。”</br> 謝寄:“你別亂走了,在這兒吃點東西,我回去看看,一會兒過來找你。”</br> 謝寄快步走在找謝泉的路上,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br> 傍晚六點二十分。</br> 章鴻闖關時,異化出現在第六天,他們才處在第三天。</br> 章鴻作為那一批最優(yōu)秀的人,先發(fā)現的npc都是怪物,眾人身體才發(fā)生異化。</br> 看來異化出現的時間和揭開關卡的真相有關系,當你推開那扇門,里面就會涌出危險的洪水,就看能不能迎難而上,離開關卡。</br> 十分鐘后,他敲響了謝泉和思悠的房門。</br> “呦,來了,”思悠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他們相處過一段時間,現在已經變得很熟,她指指衛(wèi)生間,“謝泉在廚房偷吃了個雪糕,沒多久就開始拉肚子,現在擱里面呢。”</br> 謝寄松了一口氣,他叫住往里走的思悠:“你的腿有沒有不舒服?”</br> 思悠:“相當于負重五公斤吧,本來打算等晚上匯合再說的,對了,江霽初呢?”</br> “他到餐廳后腿也開始不舒服,我沒讓他亂跑,”謝寄,“海底城堡里的npc都是一種類似鮫人的怪物,它們的雙腿是尾巴。”</br> 思悠心中也有相關猜測:“你們查到不少東西嘛。”</br> 謝寄觀察著思悠的步子和表情,五公斤的負重沒對她造成任何影響,而她對異化成怪物這件事也似乎并不擔心。</br> 他走到里面衛(wèi)生間門外,曲起手指在上面敲了敲:“謝泉。”</br> 謝泉喜道:“哥!你怎么來了!”</br> “來看看你是怎么偷吃雪糕拉肚子的,”謝寄,“你的腿怎么樣?”</br> 謝泉:“還行,就是有點沉,像褲子濕了。”</br> 謝寄抱著手臂。</br> 不對。</br> 如果異化是按身體素質由弱到強來排,江霽初和思悠差不多,應該都是思悠說的相當于負重五公斤,可謝泉只是個體質稍好的大學生,不該比思悠異化程度輕。</br> 如果是按由強到弱來排,他不該還沒任何反應。</br> 江霽初和思悠,異化的時間和速度怎么都不該在他和謝泉中間。</br> 他正想著,衛(wèi)生間里謝泉忽然大叫一聲:“啊——哥!救命!”</br> 謝寄心中一凜,當即握住門把手就要沖進去:“發(fā)生什么事了?”</br> 謝泉:“哥!沒紙了!”</br> 謝寄:“……”他手指關節(jié)咔咔作響,有點想把謝泉從馬桶沖走。</br> 畢竟是自己親弟弟。</br> 親弟弟。</br> 謝寄忍住沖動,思悠畢竟是位女性,他找了卷紙巾,從門縫里給謝泉塞進去。</br> 片刻后,謝泉洗手出來,一出門就撞見謝寄含笑看他。</br> 謝寄的笑容好似是天生的,大多時候都掛在臉上,但謝泉和謝寄曾朝夕相處,已經讀懂謝寄每個笑容背后的含義。</br> 他腦袋里敲響警鐘,當場認錯:“哥,我再也不亂吃東西了。”</br> 謝寄:“還有呢?”</br> 謝泉:“下次再去衛(wèi)生間先看好有沒有紙。”</br> 沙發(fā)上坐著的思悠忍俊不禁:“怎么有你這種活寶。”</br> 謝寄嘆了口氣:“希望他傻人有傻福。”</br> 謝泉拉著謝寄開始撒嬌:“哎呀哥,我這不是沒事嘛,我們去吃飯吧!學長呢,學長怎么不在?”</br> 謝寄:“他到餐廳后腿也開始不舒服,我沒讓他亂跑。”</br> 謝泉大驚:“哥,你怎么舍得放學長一個人于虎狼之間!”</br> “?”謝寄想了想關卡里其他人的戰(zhàn)斗力,遲疑道,“你不覺得,相比起來江霽初更像是虎狼?”</br> “可學長單純啊!”謝泉不等謝寄反駁,神情嚴峻道,“其他關卡也就算了,哥,你別忘了厲天衡也在,我看他對學長懷揣齷齪之心!要是趁你不在跟你爭奪投喂權怎么辦?!”</br> 謝寄聽的時候沒當回事。</br> 什么投喂權不投喂權,謝泉整天就知道瞎想,有那功夫不如找個沙袋練練拳擊。</br> 可事實證明謝家人在祭壇說話總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