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只知道意識清醒過,又很快失去了。</br> 身體的疼痛鉆心,半個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br> 除此之外,就是耳邊的慌張喊聲,以及雜亂的腳步和說話聲,甚至還有人在罵。</br> 也聽不出來到底是劉文三還是馮志榮。</br> 隱隱約約好像聽到說,如果救不醒羅十六,你們醫院就關張一類的話。</br> 我卻很擔心我媽。</br> 以至于清醒和昏迷之間做了不少噩夢。</br> 不乏有我媽被王家傻子鎮尸,被永遠囚禁在王家大院里頭。</br> 還有我爺爺的尸體被老鰥夫五馬分尸。</br> 甚至我還夢到陽江的江堤被那鐵牛撞斷!</br> 陽江大水沖垮了內陽市下不知道多少農田村莊,成千上萬的村民哀聲載道,整個內陽市民不聊生。</br> 最后我做的夢,卻最可怕。</br> 江堤被沖斷之后,死倒橫行,浮尸隨處可在,陳瞎子竟然也淹死在了那江水之中。</br> 何采兒吊死在江畔的河鮮排檔外,劉文三悲憤之極地在陽江中大罵河神,卻被不知道多少水尸鬼圍攻……</br> 我想要去幫忙,卻被一雙手扼住了脖子。</br> 一個大著肚子,渾身濕漉漉的女人,在我背后哭泣,說她肚子痛,要生了,卻生不出來……</br> 她讓我給她接陰!不然就要我命!</br> 我是被生生嚇醒的!</br> 猛地睜開雙眼,入目的是白熾燈的暖光。</br> 鼻翼間滿是難聞的藥水味兒,我大口大口地喘息,想要從病床上坐起身。</br> 結果肩膀位置卻重得要死,稍微動一下,就疼得鉆心,眼淚都要掉下來了。</br> “十六!你醒了!簡直太好了!”</br> “你別動!先別動!你傷勢很嚴重,才做了手術,打了石膏!”</br> 驚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艱難地側頭看了一眼,坐在床邊的竟然是何采兒。</br> 她臉上也都是喜色,摸出來手機在打電話。</br> 我怔怔地看著天花板看了許久,才算是徹底緩過神來,將夢境里頭的內容從腦海里頭摒棄出去。</br> 回想起來我最后被砸昏,頓時心慌感就頂上了心頭。</br> “媽……”我下意識地喊了一聲,心里頭發酸,眼睛眨巴兩下,感覺有什么東西要流出來似的。</br> 我強忍著這股失措感。</br> 也就一兩分鐘,劉文三就匆匆進了病房,他身后還跟著陳瞎子,以及馮志榮。</br> 劉文三的臉上竟然都胡子拉碴,他臉色上是狂喜。陳瞎子頭上還包著紗布,面色略有復雜。</br> 至于馮志榮,也是驚喜。</br> “十六!你總算是醒了!要是你出點兒事兒,你采姨就得要文三叔的命了!”</br> 我卻無心和劉文三侃,那股心慌快忍不住。</br> “文三叔……我媽呢?”</br> “我昏迷多久了?”</br> “王家傻子,追到了嗎?!”</br> 我一連串地問出來問題,勉強撐起來身體,何采兒幫忙,總算能斜靠著在床上。</br> 劉文三,陳瞎子,還有馮志榮到了床邊。</br> 他和陳瞎子相視一眼,開口的卻是陳瞎子。</br> “沒追到,那傻子很有問題,不過你不用擔心你媽。”</br> “她太兇了,而且很聰明,只有可能王家傻子沒逃過她,被她折了頭,他是不可能鎮住你媽,將她怎么樣的。”</br> 陳瞎子摸了摸頭上的紗布,才說道:“你看我的頭,就明白了。”</br> 他的這番話,的確減緩了片刻我的不安,可我心里頭卻依舊壓抑。</br> 此刻劉文三也開口道:“十六,你別小瞧了你媽,說真的,最后我是偷襲她,刀架脖子上了,可等她走了之后你猜怎么著?”</br> “文三叔腿都軟了……刀也掉地上撿不起來,她不是不躲開,是已經發現我了,不稀與我動手。”我勉強動了動嘴角,卻笑不出來。</br> 怔怔地看著病房門,沙啞地說了句:“我要回村去看看。”</br> 就在這時,病房門口卻又匆匆走進來一個人。</br> 徐詩雨穿著一身便裝,手里頭還提著果籃。</br> 她進來的同時,神色更是驚喜無比:“羅十六!你醒了!太好了!”</br> 我抿著嘴,沒有回答她,又堅定地說了句:“文三叔,陳叔,我要回村!”</br> 他們兩個不理會我,我就勉強抬起來了左手,摁住了馮志榮的胳膊,聲音更是沙啞,還目光灼灼地看著馮志榮:“馮家主,你安排幾個人,送我回村!”</br> 馮志榮一臉難色,他猶豫無比。</br> 陳瞎子和劉文三可以說是為了我好,不讓我走。</br> 可我真的承受不住那種心慌擔憂,必須要回村里頭。</br> 我得把我媽找出來,要么就去王家大院里頭看,那王家傻子那么陰險,被警察抓了竟然都能跑出來給我下陰招!我媽再厲害,我也怕她被算計。</br> 徐詩雨卻已經快步走到了床邊,她放下果籃,秀眉微皺。</br> “羅十六,你都昏迷三天了,肩頭粉碎性骨折,傷勢那么重,怎么可能下床回村?”她聲音清脆,也顯得很嚴肅。</br> 我呼吸急促,眼眶卻泛紅,定定地看著她,我一字一句地說道:“如果你媽,你爸,遇到了危險,有人盯著算計他們,你能躺在床上不去看嗎!”</br> 我說完這句話,又有點兒后悔。</br> 徐詩雨是來看我,我哪兒能這么說她?!</br> 我沉默,不再看她,還是定定地看著馮志榮,沙啞道:“馮家主,我幫了你不少忙,你幫我這個忙,回頭馮家遇到什么事情,我還是會出手!甚至我還可以幫你們馮家改更好的風水陽宅!”</br> 馮志榮重重地嘆了口氣,他正要說話。</br> 何采兒也要勸我。</br> 徐詩雨卻忽然抿著嘴說了句:“你們先出去一下,我來勸羅十六。”</br> 劉文三皺眉。</br> 陳瞎子卻點點頭,說了個好字。</br> 馮志榮歉意地對我說了句:“羅先生,這也是為了你好,你得先養傷。”</br> 連同何采兒都出了病房,就只剩下徐詩雨在床邊了。</br> 徐詩雨忽然輕聲說了句:“我爸媽不會遇到危險,因為他們已經死了。”</br> 這句話,讓我臉微微抽動了一下。</br> 徐詩雨坐在床邊,她定定地看著我,又繼續說了一句:“羅十六,你媽,真的是死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