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烏魯西第一次在阿頓神的神殿里見到拉姆瑟斯的時候,即使驚訝,他選擇了靜默。時候死傷他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因為自己而來,又或者是單純的為了祈神。畢竟按照一般的道理而講,身為貴族子弟的小少年應當不會注意到此時身份還僅僅只是一個奴隸的他,而在法老王進行宗教改革之后,作為朝之太陽神的阿頓神在埃及的整個信仰體系中的位置變得越發重要,拉姆瑟斯來朝拜這位神祇也是應該的。
然而,當貴族少年將似笑非笑帶著探究意味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時,烏魯西立刻明白了,對方就是沖著自己來的。
當初那個毫無掩飾的倨傲眼神,還是給他帶來了麻煩。
烏魯西在私底下不由嘆了口氣,但是轉念一想,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本來烏魯西的打算就是受到貴族甚至是法老的賞識,由此爬到埃及權力系統的高層,從而影響埃及對于西臺帝國的態度,最終實現滅亡西臺的夢想。而要獲得上層人物的賞識,有時候并不是那么簡單的事。這中間充斥的骯臟齷齪,是烏魯西前世知道卻從沒有在意的,畢竟在那個時候他本身就是天之驕子,根本不會被這些腌臜事情所涉及。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現在他的身份和地位讓他只能選擇隱忍。而雖然曾經他并不涉及那些骯臟的事務,烏魯西也并不是對這一切毫無了解。
無非就是兩種交易來換取權利,一為財,二為色。現在的烏魯西不可能提供足夠的錢財,如果沒有遇到一個好機會的話,唯一剩下的路就是用這具身體作為籌碼……但是這種事情,驕傲如他怎么可能會去做!所以他必定是要尋求一個可以跳出既定界限的機會的。
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把這次的麻煩變成機會。
雖然拉姆瑟斯看上去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兒,但是烏魯西絕不會因為對方的年齡就簡單下了判斷。他見過太多雖然是稚齡幼童實際卻深不可測的例子了,而當初,他也曾經是這些例子中的一員。最重要的是,就在當初那對視的一眼中,烏魯西已經感覺到了拉姆瑟斯的不凡,那是一種遇到同類的感覺,即使此時他們的身份天差地別,然而他們卻有著同樣的驕傲,就好像在心中燃燒的永遠不熄滅的烈焰,任憑什么都無法改變。
還有那些更加細微的東西。此時的烏魯西究竟不是原身那個天真的孩子,見多了各種各樣的英雄人物的他可以分明地感覺到拉姆瑟斯隱藏得很好的野心。不論出身,卻不甘于人下,渴望站到最高點。除去單純的野心,還有堅定的意志和決心。這些東西,讓只有十一二歲的拉姆瑟斯顯得與眾不同,和同齡人相比更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此子絕非池中物!
第一次和拉姆瑟斯對視的時候,烏魯西就已經確定了這一點,現在又再度肯定。
而此時,拉姆斯斯要求祭司退下,讓他安靜地禱告,卻又留下了烏魯西說是要他侍奉。而烏魯西知道,對方這是要試探自己了。
就好像第一次對視一樣,這兩人站在莊嚴而沉寂的神像之前,默然相望。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遠不近,向前一步就顯得親密,退后一步就成了疏離。
烏魯西曾經算過自己這具身體的年紀,滅國的時候十五歲,到如今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然而或許是原身并不經常鍛煉,又是錦衣玉食嬌養著的原因,他的身量并不高大,加上滅國之后淪為奴隸,生活條件陡然變差,這一年有余的時間里幾乎沒有長個兒,比起當初反倒瘦弱了些。當烏魯西接管這具身體之后,就算是嫌棄身體的殘缺,卻也不會和自己過不去,平時的調理還是注重了的。然而到底時間還短,現在并沒有顯出什么成效,此時的烏魯西,雖然比拉姆瑟斯大上一截兒,卻只比他高了半個頭罷了。
此時對視,烏魯西首先關注到的是拉姆瑟斯異于常人的雙眼,一只是燦爛的金色,另一只卻是沉靜的淺褐色。此時他微微抬頭,異色的雙眸中有著自信和倨傲,眼神深邃而透徹,在看著烏魯西的時候,卻又多了一分探究和思索。他開口,少年清亮的嗓音念出了烏魯西的名字:“烏魯西·夏爾曼?”聲音落在寂靜的神殿中,讓幾粒飛塵揚起,旋轉出金色的微光。
拉姆瑟斯的口氣帶著高高在上的優越感,烏魯西知道這恐怕是他故意的。在一般情況下,他這樣的口氣只會讓人覺得很不舒服,但是在這個充斥階級特權的社會里,此時他是貴族子弟而自己卻是奴隸,用這樣的口氣是他在壓制自己,想要用身份地位的差距讓自己服軟。
然而實際上呢?即使烏魯西是奴隸,但那也是在他被買進神殿之前,一旦進入神殿成為侍奉神的人,即使拉姆瑟斯出身高貴,對自己卻沒有了直接的壓迫。他能做的不過是利用他的身份和影響力在側面影響神殿中人對自己的態度罷了,如果遇上和拉姆瑟斯家族對立的勢力,自己還說不準會不會因為他們之間家族利益斗爭的關系而獲得另一方的支持。只是如果是另一方,就不一定會有拉姆瑟斯這樣的人物了。烏魯西還是認為或許自己選擇拉姆瑟斯才是最好的辦法。
但是只要想通了其中利害,自然是沒有必要對拉姆瑟斯彎腰。烏魯西從來都是無比驕傲的,即使在之前為了生存,為了自己的計劃而不得不卑躬屈膝,但那也是暫時的,時機一到,這些事情,他必然會報復回來。
所以面對拉姆瑟斯疑問的話語,烏魯西只不過扯了扯嘴角作為回應,沒有說話也沒有移開他和拉姆瑟斯對視的眼睛。
雙眼從來都是最容易泄露人情緒的地方,然而當這兩人彼此對視時,拉姆瑟斯卻發現根本無法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出什么東西。烏魯西的眼睛顯得太干凈,那里面沒有情緒,沒有思考,空無一物,就好像是埃及的天空一樣,一望無際的藍色,沒有云彩也沒有霞光,單純的湛藍卻讓人感覺到某種異樣的深沉。
拉姆瑟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知道能夠被買進神殿的奴隸,當初的出身必定也是不凡的,但是烏魯西既然成了奴隸,奴隸販子就一定會想方設法消磨了他曾經的傲氣。拉姆瑟斯曾經見過太多本來有著不凡出身的奴隸在奴隸販子的整治之下變得怯懦溫順的樣子,他原本以為烏魯西就算還保有積分傲氣,也不至于在身份有著巨大差別的現在還是這樣。
即使不凡,但拉姆瑟斯現在的年齡終究還小,閱歷不足的情況下他自然是無法和烏魯西相比的。
拉姆瑟斯的無措掩飾得很好,對于自己情緒的掩飾基本是出于貴族家庭的孩子與生俱來的天賦,然而對于烏魯西來講,只要有一絲的蛛絲馬跡,他就不會忽視。所以現在主動權已經轉移到了烏魯西的手里。
“您是,特意來找我的吧?”烏魯西終于開口了,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多少喜怒,在拉姆瑟斯耳中卻有一種諷刺的感覺,好像他為了烏魯西特意到神殿來是一件很傻的事情。烏魯西此刻的口氣也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犯傻了?就為了之前那么對視的一眼,覺得這個人恐怕不簡單的感覺?
然而,看著那雙澄澈的藍色眸子,拉姆瑟斯卻再度確定了自己的感覺。這個烏魯西,值得他跑這么一趟。而且,如果烏魯西就像是其他奴隸一樣溫順的話,那倒顯得沒什么意思了。男性與生俱來的征服欲在此時作祟,讓他覺得有些興奮。
烏魯西此時的表現,也說明了他的眼光沒錯吧?這樣特殊的一個人,這樣的性格,倒是很合拉姆瑟斯的胃口。更況且,即使對方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才能之類的,就是這樣的相貌……拉姆瑟斯想著,下意識地掃視了烏魯西一眼。
此時的烏魯西穿著這些年來時興的服飾,那是用一整塊布做成的寬大袍服,用寶石的別針在肩頭銜接固定,除去頭和腳,只露出肩膀和手臂。而烏魯西秀美的面容和纖細的肢體,在寬大衣袍的襯托之下顯出幾分瘦弱可欺。
雖然年紀還小,但是拉姆瑟斯也知道在埃及這個國家中,男性之間的□□被視為神圣的,然而對他而言,比起男性,他還是更喜歡凹凸有致的成熟女性,然而如今看來,如果對方是烏魯西這樣的人,似乎也不會太差。那么他將來是否要考慮……
這樣想著的拉姆瑟斯,完全沒有考慮到自己現在才十一歲左右,離那個將來至少還有好幾年的時間。而以烏魯西的敏感,剛才拉姆瑟斯異樣的目光和考量,他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當即,臉色變了。
烏魯西知道自己很可能會遇到這種事情,但是他沒想過連一個十一二歲毛都沒長齊的小孩都會對自己產生那種齷齪的念頭,再想起這具身體的殘缺,更是心下暗恨,此時卻覺得,即使拉姆瑟斯再有天資再不凡,有了這樣的念頭的話,自己就不可以再靠過去了。
本身烏魯西想要找一個靠山就是為了避免遇到這種事情,而為了一個靠山而作踐自己,他還不至于淪落到那種程度!以他的真正的本領,必然可以避免這些而尋求到一個支持,又何必非要拉姆瑟斯不可!
畢竟烏魯西才到神殿沒多久,即使有人對他的相貌產生覬覦之心,卻還要試探神殿中其他人的想法,這段時間內他都是安全的,放棄拉姆瑟斯換一個人,他還是有這點時間的。
這樣決定之后,烏魯西往后退了半步,表情瞬間冷淡下來,距離感已經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