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
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
□□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水龍吟》,蘇軾
越是接近十月,彎月峰上的溫度就越低。
秉持一向的習慣晨跑,洗完澡后赫連瑾就去跟教主老爹一齊吃早飯,接著被老六赫連麟拖著去上課。
下課之后,她就回朝陽院練功。
現在,她無論去哪兒都戴著鐵面具。
赫連廷劈了一個,她不會找人再打一只嗎?
明漾很不喜歡她戴著那面具,總是說要將其劈了。
而她只是笑著,如果他有那個能耐就來吧,可是這個花花公子根本無法近得了自己的身,只能獨自氣悶。
赫連廷,這些日子來,她很少見到他。即使見到了,他也會面無表情的走過去,不曾看她一眼。
這是她所希望看到的,可是不知為何心卻輕輕抽痛著。
在她的寒冰掌略有小成時,傳位大典也到了。
十月初一的早上,下起了微微細雨。
她先是去晨跑幾圈之后,就在房中洗澡。
脫了衣服,跨進冒著煙的大模盆里,溫熱的水讓她舒服的閉上了眼睛。
這半個月來,赫連廷對自己的冷淡讓她有些傷心。可是要他再像以前那樣對自己,又太委屈了他,而她也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睜開眼睛,將左手舉高,她望著被自己染成黑色的翠寒玉手鏈。
她突然笑了,其實自己在接過這鏈子的時候就該知道的,不是嗎?
為何會認為他對自己的好是理所當然的呢?
[五小姐。]
門外傳來莫雪的聲音。
[什么事?]收拾思緒,她淡聲應著。
[傳位儀式就快開始了,爺爺讓我來催催你。]莫雪道。
又是那個老頑童,赫連瑾微微一笑,[我很快就來。]可能是小時候的記錄不良吧,所以現在有什么慶典,莫云天總讓人來找自己。
以最快的速度洗澡,穿衣,她望了望銅鏡里的自己。一身紫衣,一貫的發型;滿意的一笑,拿起放在一旁的鐵面具戴上。
冷冰冰的面具遮住了一張英氣的臉,只露出一雙棕色的眸子。
這個人,是彎月教的赫連瑾。
轉身拉開房門,莫雪等在門外,見她出來連忙迎上來。
[五小姐。]
[走吧。]她率先邁出步子。
莫雪跟在她身后,[五大長老已經到了廣寒殿,少主硬是要等你到了,才肯舉行儀式。]
[嗯。]她應了一聲。
赫連廷,她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他對自己的心思是那么的明顯。
半刻后,二人到了廣寒殿。
里面熱鬧著呢,教里有些地位的壇主堂主都到了,但都是赫連瑾沒有見過的。
那輪彎月前,赫連冠坐在他的教主寶座上悠閑的喝茶著,雷霜盡職的站在他背后;五大長老就坐在他的右手邊,左邊站著的是明漾。她那三個姐姐也到了,此刻正站在赫連廷的身邊。
她的姍姍來遲讓殿里的人都望過來,就見她旁若無人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三個姐姐后面站住。
[人都齊了。]莫云天對赫連冠說:[教主,儀式可以進行了。]
[嗯。]赫連冠站了起來,那雙平時只會電女人的眼睛此刻閃著精光。
[在座各位都是跟了我赫連冠二十多年的好兄弟,彎月教有今天少不了大家的努力。]他淡淡笑著開口:[所謂長江后浪推前浪,我當了教主也二十余年了,是時候退位讓賢了。]
當他說那句[長江后浪推前浪]時,赫連瑾在心里加了一句,前浪死在沙灘上。
[這些年來,老大的表現大家是有目共睹的。]赫連冠望著兒子,聲音不大,卻讓眾人清楚的聽到,[早就是彎月教的主人了,今天這個傳位大典也不過是個形式而已。]
眾人點著頭,贊成他的話。
[老大,上來接信物吧。]赫連冠對兒子說。
赫連廷邁上那十級的石梯,那張俊臉沒有一絲表情。
自明漾手里接過那只以墨玉雕刻而成的彎月印,赫連冠望著兒子說:[如今我將彎月教交到你手里,希望你不要讓大家失望。]
[孩兒謹遵爹的教誨。]赫連廷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
將墨玉彎月印交給他,赫連冠再將代表教主身份的繡有金色彎月的袍甲披在他身上。
[儀式完成。]莫云天在一旁喊。
就見赫連廷轉身面向眾人,有一刻的錯覺,赫連瑾以為自己見到了皇帝。
[參見教主。]一干人等下跪。
她也跪了下去,此刻的心情有些復雜,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望著那個跪著的紫色身影,赫連廷抿了抿唇,不喜歡她給自己下跪的模樣。
[大家起身。]他淡然開口。
赫連冠對眾人說:[今后彎月教的一切事情就不要再找我了。我呢,打算到西域一游。]
[老教主,你一人出游這可怎么行呢?]一個堂主站了出來。
[雷霜會繼續保護爹,所以從今天起尚雋升為彎月教的右護法。]赫連廷淡淡宣布。
聽他這么說,這位堂主站了回去。
[謝教主。]尚雋站出來謝恩,跟著退回原位。
[另外,]赫連廷望向那個紫色的人兒,平靜的開口:[升我五妹,瑾為總執法。從今天起,教中所有弟子都聽命于她。]
聽到他點自己的名字,赫連瑾站了出來。
[這可怎么行?]
一時間,廣寒殿熱鬧起來了。
赫連瑾垂著頭,沒有說一個字。
她從來沒有參與過教中的事務,有人反對是正常的。
[而她,只聽令于我一人。]他繼續說著,聲音冷得直透人心。
[教主,此事萬萬不可。]五大長老中的陸毛站了起來,[五小姐年紀尚輕,屬下覺得她不能擔當此重任。]
[教主,請三思。]另一個長老--藍輝附和道。
冷冷的掃過廣寒殿里所有人,赫連廷那冷冰冰的聲音輕輕響起:[我主意已決,你們無須多話。有誰不服,大可挑戰總執法。]
他這話一出,廣寒殿里立刻安靜下來,就連心里極度不服的赫連三姐妹也不敢再說話。
整個彎月教上下誰不知道,就連五大長老也不是赫連瑾的對手嘛,他們哪敢去挑戰她呀?
[好,即日起,她就是我們彎月教的總執法。]赫連廷望著那個一聲不出的少女說:[誰不聽命令,一律以教規處置。]
[是。]眾人應。
赫連瑾這才說話:[謝教主恩典。]
這一聲[教主]聽得赫連廷很不舒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揮揮手讓她站回去。
看著這一切,赫連冠始終沒有說一個字。他知道他們兄妹的協定,中原武林遲早是兒子的天下。
將墨玉彎月印交給尚雋,赫連廷落座于父親剛剛坐過的教主寶座上,他像是漫不經心的掃過所有人。
[大家也知道,在半個月前,總執法已經代表彎月教向中原武林宣戰了。]他平聲開口。
沒有人出聲,好久才見一個清冷女子站出來,對他拱手道:
[屬下覺得,總執法的舉動其實就是教中所有人的想法。]
[哦?]看了看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小妹,赫連廷微微挑了挑劍眉,[洛堂主,你繼續說。]
洛惜情看了看那個戴著鐵面具的少女,[這么多年來,中原武林一直視我彎月教為眼中釘子,肉中刺,不除不快,而且多次挑釁。老教主讓屬下等一忍再忍,可那些偽君子卻是得寸又進尺,難道我們彎月教要一直忍耐下去嗎?]
[屬下認為絡堂主說得有理。]星滔看了看那個一直不說話的新任總執法說:[總執法這么做,是在是為我們彎月教出了一口氣。]
赫連瑾聽得出這兩人在幫自己,她微微笑了笑,抬起頭說道:[二位的話正是我的心意,只是宣戰不是口頭上說說。當中牽泄到很多,例如說我們真的要和中原武林開戰嗎?]
聽她這么說,在座各人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些話居然從一個只有十二歲的女孩口中說出。
各堂主,壇主互看一眼,又望著高高在上的赫連廷。
[彎月的光輝總會照耀大地。]他淡淡的開口。
間斷的一句話,可在座所有人都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間,眾人心情激動。
[彎月光輝耀大地。]所有人再一次的跪下,齊聲說:[屬下等誓死追隨教主,稱霸中原武林。]
一邊輕輕以蓋子撥弄著茶杯里的茶葉,赫連冠一邊微微笑著,那模樣怎么看就怎么讓人覺得道骨仙風。
赫連瑾站在那兒,抬頭望著那個萬人之上的男子。發現他也正在看自己,她輕輕一笑,轉身離去。
現在的他,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彎月。
整個廣寒殿只有赫連冠與赫連廷二人看到她的離去,卻沒有一人開口喚住那個往外走的少女。
室外,小雨繼續靜靜下著。
伸手摘下鐵面具,仰頭讓雨水落在自己的臉上,赫連瑾閉上眼睛感受著那冰冷的感覺。
他是教主,她就是總執法,這個諾言今天終于實現了。
雨越下越大,她沒入雨幕中。散步回朝陽院,任由雨水打濕了自己的衣服,感受著那初冬的寒意。
身后的廣寒殿熱鬧了起來,她回頭望了一眼,就看到兩個守在門外的弟子。
微微一笑,她繼續往前走。
稱霸武林,只是邁出小小的一步而已。
回到自己的房間,換過衣服后,她坐在窗邊望著雨幕發起呆來。
想不起前世在哪兒聽過,雨水,其實是大地的記憶。她被蒸發變成空氣,接著成云,之后變成雨云再成為雨水落回地面上。
她擁有兩輩子的記憶,卻只為了這一世而活。
微微一笑,起身在房中找到那只在她手下幸存的琴,將之搬到窗前。
她不是彈不好琴,而是覺得琴這東西彈起來實在有些陰柔了那么一點,所以經常給莫云天找難題。
此刻,她卻想彈琴。
雙手放在琴弦上,她卻望著灰灰的天空出了神。
------人如花飛云如短歌 誰曾愛我
時而風光時而坎坷 誰憐惜一個我
鏡花歲月沒法斷絕 我心媲美是明月
情如孤舟愁如深秋 塵如初春雪 寒如深深雪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花雖美 也在期待你留下結果
紅如天色藍如滄海 如何記載 時而光彩時而悲哀
如何等一剎愛
---------------------《惜花》 顧紀筠
好一會,她想起了這首廣東歌。
她在書上看過,廣東話是祁國東部的一種方言,會說的人并不多,聽得懂的人就更加少之又少。
如果被莫云天看到自己的琴彈得這么好,她笑了笑繼續唱著,那老頑童一定會大呼自己被騙了吧。
《惜花》一定要用琴來伴奏才有意境,一邊唱她一邊笑了,想起奶奶總是說,這首歌由顧紀筠來唱浪費了。她只能說,各花進各眼罷了。
雨幕中,兩個男子走進了朝陽院,就見那面無表情的灰衣男子給俊美的白衣男子撐傘。
教主老爹來了,她停下彈琴的手,起身出門迎接。
她站在走廊下,望著那二人向自己走來。
[剛才聽到有人在唱歌,像是從你這院子傳出來的,我就來看看了。]赫連冠望著那個戴著面具的女兒說。
微微一笑,領著他入內,她指了指擺在窗前的琴說:[我閑來無聊打發時間唱來玩玩罷了。]
望了望那琴,赫連冠有些訝異,[莫長老說你沒學會彈琴的。]
她笑了笑,伸手摘下鐵面具,露出那張英氣的俏臉,淘氣的吐了吐舌,[我不過是比較喜歡笛子而已。]
[你弄爛那三把名琴是故意的啦。]徑自在房中的太師椅坐下,赫連冠笑著道。
她吐了吐舌,將面具隨手一丟。
[剛才那個歌曲,似乎不是一般的曲子。]赫連冠望著女兒。
她笑了笑,[那是東部的一種方言。回家時遇到一支東部來的商隊,偶爾聽來這首曲子,覺得不錯,就學來了。]
唉,她肯定自己說這謊言時,沒有眨眼。
赫連冠也沒有再問什么,淡淡的笑著說:[唱一次給我聽聽吧。]
[好的。]她做到琴前,再一次唱了起來。
望著女兒的側臉,赫連冠拿起茶壺給自己斟茶,她變了。
眉宇之間多了一絲淡淡輕愁,那雙跟自己一樣的棕色眸子內偶爾會閃過一絲烏云,到底是什么讓她變了呢?
老大,也變了,他微微皺了皺劍眉,很少跟老五說話了。
這兩個孩子啊,到底在干什么啊?雖然他很高興沒有人再來跟自己搶女兒了。
一曲已畢,赫連冠回過神來,輕輕的拍著手掌。
赫連瑾走過去坐下,不甚認真的笑著問:[怎么樣?我的歌藝還能見人吧?]
他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雖然我沒能聽懂是什么意思,可你的歌聲聽起來還挺有味道的。]
她笑了笑,拿起茶壺給他斟茶,[爹,你說要回國,什么時候起程?]
[待你練成了寒冰掌的第一層吧。]他拿起茶杯看了她一眼說。
[莫長老跟你說了。]她吐了吐舌。
喝了一口茶水,他將杯子放回桌上,[老五,你的武功已經夠好了,假以時日,要超過老大不是沒可能的,又何必要學寒冰掌呢?]
[爹,如果我說,]她頓了頓才又說:[是因為我怕熱呢?]
[怕熱?]他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望著在她手中慢慢不再冒煙的杯子。[老五啊,為了這么一個理由去學寒冰掌的人,怕也只有你了吧?]
站在門口的雷霜聽了也忍不住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那雙素來平靜的眸子閃過一抹笑意。
她聳了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從江南回來之后,她就決定了要學寒冰掌。將來閑來無事的時候,要做冰鎮酸梅湯也不需要去雪山拿冰嘛。
[好好練吧,只要練成了第一層,其他五層就不難了。]他笑著說。
她點頭,[我會的啦。]寒冰掌是先難后易的奇怪武功,在看秘級的時候,她已經了解到了。
赫連冠望著那張淡靜的小臉問:[老五,你和老大真的打算顛覆中原武林嗎?]
她攤了攤手,[爹啊,你女兒我已經跟整個中原武林宣戰了,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啊。]這問題,老爹問得真是廢啊。
[我也知道。]他點著頭道:[有時間,留意一下你二姐吧。]
[二姐?]她不解的皺皺柳眉,[為什么?]
[遲早有一天你會知道。]他笑笑。
她發現這個老爹真的很欠扁,如果他不是自己的父親,而自己又打得過他的話,她肯定不會心軟的痛扁這個中年帥哥一頓。
[老五,]赫連冠難得認真的對她說:[你這個總執法做得怕是有些困難呢。]
[我知道。]她點著頭,微笑著說:[如果不是大哥極力壓下來,怕是今天我這官也升不成。以后啊,日子可精彩了。]
這情況,她早就猜到了。一個十二歲的丫頭當總執法,不服的大有人在。不過,她是不會讓任何人失望的。
見到她嘴角那抹惡魔式的微笑,他突然有些同情那些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屬下。
[老五,別讓他們太難看了。]他自認還算有些良心。
她聳肩,[看他們的表現啦。他們不惹我,我自然不會為難人。]其實,赫連廷將話說在前頭,該不會有人敢挑戰教主的權威吧?
那是不可能的,赫連冠在心里如是想,現在他只能祈求女兒下手不會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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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覺得自己的速度夠好的了,有的還一禮拜更新一次d說
我沒說是亂倫,也沒說不是亂倫;就是說,這個關子繼續賣下去,呵呵
發現,我們的主管人好好d說。今天我沒開車去上班,下班了,她還送我回家,嘿
就快上學了,兩天以后,郁悶一把。以后肯定沒多少時間寫文,因為在家的時間實在不多d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