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br> 江雪若被嚇跑了。</br> 在選擇暗戀的時候,本能就把自己放在一個孤獨和卑微的境地，仿佛這樣才是正常的狀態，回應是遙不可及的,一旦美夢成真，首先感應到的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恐懼和畏怯。</br> 仿佛葉公好龍一般。</br> 她磕磕絆絆說一句，“我……我要去買東西。”</br> 然后轉身就走了,走了兩步,甚至跑起來。</br> 風從耳畔刮過,冬日的寒冷侵入骨髓。</br> 她慶幸,李妄沒有追上來，她不知道怎么面對他。毫無預兆,毫無準備。雖然很沒有禮貌,但她不知道怎么辦了。</br> 她走到公交車站,隨便上了一輛公交，而后躲在人群里,才重重吐出一口氣。</br>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又觸摸了一下心臟，恍惚覺得自己是在做夢。</br> 又或者……是自己會錯了意。</br> 她想啊想,想不起來他的表情了，腦子里反反復復在琢磨，他來找她嗎？拿著的那本書是因為她嗎？他說的表白是她理解的表白嗎？</br> 他……</br> 他是真的喜歡她，還是覺得她好玩？</br> 不知道,一切都發生的太過于突兀，她覺得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了。</br> 李妄想到很多可能，唯獨沒想到她就這么跑了，站在那里愣了好一會兒,倏忽笑了。</br> 發短信給她：所以我是被拒絕了嗎？</br> 江雪若過了很久才回他：我不知道。</br> 這句話有很多含義，李妄不是個愿意揣摩人心思的人，看到后扯了下唇角，沒再說話。</br> 她沒有接受，但也沒有拒絕。</br> 江雪若等了很久，沒有等到回復，明知道這樣的話好像也沒法接，但還是有些失落。</br> 更多的是氣自己。</br> 她常常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br> 她很喜歡他，可卻沒辦法做到在他表白的時候，欣然接受。</br> 暗戀是一個人的事，可喜歡是兩個人的。</br> 人總是貪得無厭，可以默默喜歡一個人不求回報，但一旦得知對方也喜歡自己，就會變得有所求。</br> 害怕他沒有那么喜歡自己，害怕他只是圖一時好玩，害怕他只是玩玩而自己泥足深陷……什么都害怕。</br> 李妄本身就是個風云人物，身邊從不缺愛慕他的人，他曖昧過的對象她都數不過來。</br> 車停了，她走下去，慢吞吞地往書店挪動，心想，她肯定給他的印象很差。</br> 人為什么會這么矛盾呢？</br> 她問自己，可沒有答案，她喜歡他，卻沒有接受他，她想要和他有交集，卻在他詢問的時候含糊其辭了。</br> 她肩膀垮下來，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這么差勁。</br> 之后的一周她都沒再和李妄交流過，仿佛那句表白只是夢里出現過的幻境。</br> 直到周五放學那天，她從學校走出來，李妄就在校門口，她腳步遲鈍地邁過去，害怕自己自作多情，甚至不敢直視他。</br> 李妄卻突然扯了她一下，“有空嗎？”</br> 江雪若睜了睜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br> 學校門口人流涌動，來來去去都是人，認識他的很多，吹著口哨調侃他，“妄哥你干嘛呢！”</br> “妄崽打球去不去？哦，你估計沒空。”</br> 狎昵的笑聲傳過來。</br> 江雪若站在那里，有些手足無措，半晌才有些著急似的離開他半步，她像是一株長在森林里的小蘑菇，隱沒在樹木林立里毫不起眼，突然來了一頭獅子站在她旁邊，頓時它就像是被攤在日光下一樣，眼光從四面八方射過來。</br> 她并不是討厭，只是仿佛打破了自己固有的生活軌跡，有些慌亂和不適應。</br> 李妄抓了抓頭發，他長這么大，沒追過人，說句不要臉的話，從來都是別人追著他走。</br> “你這人，怎么這么不負責任。”李妄的聲音甚至帶著幾分幽怨。</br> 以為她只是一時之間沒做好準備，可給了她一周時間，還是這樣，明明先示好的是她，明晃晃地暗示她喜歡他，現在是在耍著他玩？</br> 江雪若陡然瞪大眼看他，被他的控訴惹得心頭一跳。</br> 李妄忽然拉住她的袖子，扯著她往前走，他腿長，走得也快，她只能小跑著跟在他身后，半晌才問一句，“你……干嘛！”</br> 他帶她去附近的商場，拉著她去負一層，站在幾家餐廳外的走廊問她，“吃這個，這個，還是那個？”</br> 他很聰明地沒有問她吃不吃，而是三選一。</br> 因為她在他面前好像只會點頭或者搖頭，只會接受或者拒絕。</br> 江雪若指了指其中一家烏冬面店。</br> 他們一起吃飯，然后李妄帶她去文具店買本子，他們在三樓的娃娃機面前駐足，李妄讓她等一下，兌換了一把游戲幣，用手撥弄著，歪著頭，又拽又狂妄地問她，“要幾個？”</br> 他一向自詡懂女生的心思，面對她，卻常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還記得自己跟江逸說自己告白把人嚇跑的時候，對方哈哈大笑，說：“你也有今天。”</br> 江逸說他這個人是個渣男胚子，慣會不主動不拒絕伎倆，看著別人為他費盡心思，嗪著笑冷眼旁觀。</br> 江雪若指了指皮卡丘，那個黃色的電耗子有她最初的記憶。</br> 李妄點點頭，抬步走過去，投幣，握住搖桿的時候，扭頭看她，“有獎勵嗎？”</br> 她覺得自己是動搖了的，從他拉她走她沒掙開的時候開始。</br> 可不知道怎么回答。</br> 李妄兀自接了句：“給我女朋友抓娃娃，行嗎？”</br> 她仿佛聽到自己心臟鼓噪耳膜的聲音，聽到他聲音里藏著的細微的緊繃。</br> 仿佛有一種沖動在驅使她、蠱惑她，她說：“我要五個。”</br> 李妄愣了下，旋即明白了，輕笑出聲，有些得意地輕吹了聲口哨，回頭晃動搖桿。</br> 可是只抓出來四個，最后一個，怎么也抓不到，慢慢的，他眉毛皺起來，表情也沉下來，帶著幾分懊惱和低沉。</br> 一次又一次往里面投幣。</br> 江雪若的心臟仿佛被懸在刀尖上，她只是隨口一說，并沒有要他一定抓多少，但他似乎將這個視為約定我抓五個娃娃給你，你做我女朋友。</br> 無形的時鐘在滴答滴答響著，江雪若慢慢也覺得口干舌燥起來，她沒有在看娃娃機，一直在看他，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微微瞇起來，顯得有些散漫和玩世不恭，沉下臉的時候，五官又顯得冷峻，整個人輪廓分明，寒意逼人。</br> 他們都說，李妄笑起來的時候，你會覺得他唾手可得，他不笑的時候，這世界沒有人被他放在眼里。</br> 但事實上他冷臉的時候很少很少。</br> 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他很陌生，可心跳卻愈發強烈，腦海里有個聲音在告訴她，他在因為完不成她的約定而懊惱。</br> 她像是被什么蠱惑了似的，突然握住他的手腕，抬眸看著他，輕聲說：“我不要了，我答應。”</br> 四個也沒關系，只要是你，都沒關系。</br> 李妄也垂眸看著她，兩個人離得很近，她每次遇見她都很害怕似的，總是躲開遠遠的，永遠保持著距離。</br> 這是第一次靠這么近，從她說五個的時候，他就知道她已經答應了，他的不悅更多來自于不完美，他希望給她的開始，是漂亮且美好的。</br> 可惜似乎命運非要跟他作對似的，在他拿手的事情上都能絆他一腳。</br> 不過這會兒看她表情，便覺得什么都不重要了。</br> 他使壞似地往前湊近一點，鼻尖幾乎要貼著鼻尖，“能親一下嗎？女朋友。”</br> 江雪若剛剛鼓起的那點勇氣，頓時消散干凈，她瑟瑟地往后退了兩步，忍不住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有些悶悶地盯著他，搖頭，“……太快了。”</br> 李妄笑起來，牽住她指尖，舉起來珍而重之地放在唇邊親了下，“這樣總行吧？”</br> 只是親了下手背，江雪若覺得自己半邊身子都在燒著，心跳好像從始至終都沒平息過，她不住地深呼吸，胸口的氧氣卻似乎越來越少似的。</br> 他送她回家，怕家長撞見，她在拐角處就拿手抵住他的肩膀，跟他說再見。</br> 李妄也低頭跟她說再見，目光卻凝視著她，身子未動分毫。</br> 江雪若想等他先走，可因為他的駐足也僵持在了那里，兩個人像兩尊沉默的雕像互相對望，最后還是江雪若又說了句，“再見。”</br> 李妄拉住她的手臂，“不能再待會兒嗎？”</br> 江雪若有些遲疑地皺起眉頭，他挺不喜歡看人皺眉，可她皺眉的時候卻顯得很可愛，呆呆的，帶著幾分困惑和懵懂，他唇角微微勾起來，忍不住又低頭湊近她，呼吸落在她耳畔，聲音刮在她耳膜，帶著幾分喟嘆說：“想親你。”</br> 真可愛呢！</br> 江雪若狠狠吞咽了口唾沫，然后落荒而逃了。</br> 她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時候，心跳快得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br> 喜歡滿得快要溢出來，但這個年紀，又像是在懸崖上走鋼絲，每多靠近一點，都會多一分緊繃。</br> 她把自己埋在枕頭里，靠閉氣來壓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br> 她很久才翻身面朝天花板，長長地吐出一口氣，</br> 李妄發消息給她：想你。</br> 隔著屏幕，她平復的心跳又躁動起來。</br> 他太游刃有余了，一對比她像個傻子，笨拙地被他牽著走，毫無招架之力。</br> 可又忍不住沉溺。</br> 5.</br> 他成績真的很好，整個高三，從沒有掉出去年級前三十，可她的成績卻像是過山車一樣，很難說不是被李妄影響，可她仍是自欺欺人地粉飾太平，不愿意放手。</br> 他高考那天是一個人，電話里形容得如何可憐，問她：“要不要來陪考？”</br> 她有些害怕，事實上那害怕已經延續了很久了，她一邊沉溺在他的溫柔里，一邊自責已經很久了。</br> 她最后還是去了，害怕他真的孤單。</br> 他們一起去吃飯，她送他進考場，躲在無人的角落里，他低著頭目光熠熠看著她，“給個獎勵？”</br> 她裝作聽不懂，微微偏過目光，“什么？”</br> 他用手鉗著她的脖子，低頭親了她，她眼底帶著愕然看他，卻看到他緊閉的雙目，睫毛根根分明。</br> 她聽到風在呢喃，告訴她她的心跳有多強烈，提醒她，她有多喜歡他。</br> 她主動回應了他，墊著腳，用力地抱住他，像是擁抱自己整個青春熾熱的愛意。</br> 她說：“加油！”</br> 李妄倚靠在墻上，耍賴似地圈著她的腰不松手，他知道她臉皮薄膽子小，一向克制，此時卻有些不管不顧，大約是有些得意忘形，他低著頭琢吻她，從臉頰，到唇瓣，低聲問她：“喜歡我嗎？”</br> 江雪若說不出口，癟著嘴不吭聲，他有些惡劣地撓她的腰，“喜歡嗎？”</br> 她還是不吭聲，偏過頭，不去看他，怕臉紅心跳出賣她。</br> 李妄覺得她真的難搞，這么久了，也得不到幾句好話，可她越是沉默，他便越想撬開她，自虐一樣。</br> 江雪若抿著嘴，眼看著不打算回答了。</br> 李妄弓著腰去捧她的臉，“我喜歡你。”</br> 有人路過，她像只受驚的兔子彈開半米遠，站在那里定定地看著他，然后扯了扯他袖子，“你該進考場了。”</br> 李妄走了很遠還回頭沖她飛了根手指，挑著眉輕笑著點了點自己的心臟。</br> 你在這里。</br> 江雪若乖巧地坐在長椅上等他，那天的太陽意外很溫和，風也溫柔，那一天她覺得自己可能會記很久。</br> 可幸福是短暫的，李妄已經克制很久了，想抱她、親她、觸碰她，也想什么都不做，就待在她身邊，他長這么大沒這么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哪怕她身上有所有他不喜歡的地方，可仍然還是不可自拔地喜歡上了。</br> 他以為考完試自己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去找她，可換來的卻是她電話里壓抑的哭聲，“我們分手吧！”</br> 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br> 他唇角壓成一條平直的線，憤怒陡然升起來，“你耍我呢？”</br> 不明白有什么不可以跟他商量，開口就是分手。</br> 她說：“對不起。”</br> 他冷著聲音，語氣硬邦邦的，“理由。”</br> 江雪若正陷在對母親的自責里，也陷在對未來的迷茫里，更不知道在這段喜歡里，自己是不是錯得離譜。</br> 她成績很不好，已經到了糟糕的地步，下滑的非常厲害。m.</br> 她可以閉著眼裝看不見，可總有一天她也會踏上宛如戰場的考場，她不知道那一天到來的時候，如果李妄去送她進考場，她能不能像他那樣自信地回頭沖他笑。</br> 有多喜歡，就有多自責，多難過。</br> 她不想說因為我媽媽發現了。</br> 不是媽媽的問題，是她的問題，她一直以來都糟糕透了，左右搖擺，粉飾太平，做不到學習戀愛兩不誤，卻沉溺其中不愿意睜開眼。</br> 可他又做錯了什么，都是她無能罷了。</br> 她第一次決絕地說：“就……不想談了，想好好學習。”</br> 她聽到李妄深吸氣的聲音，聽到他語氣里的冷漠和壓抑的憤怒，他說：“你出來當面跟我說。”</br> 她去了，她看著他的眼睛再次說：“等我考上你的大學。”</br> 他低垂著眉眼看她：“這沖突嗎？不管你考什么，我都支持你，我也可以幫你。”</br> 但是別說分手。</br> 他的聲音里甚至夾雜了幾分懇求，不明白怎么一夕之間她就變得這么決絕。</br> 江雪若覺得他可能永遠都不會懂自己的心情，她以前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孩子，心智一直都不太成熟，靠著爸爸媽媽姐姐，覺得全天下的好運都能落在自己頭上，她可以什么都不用管，每天就開開心心就好了。</br> 可是突然之間，爸爸和姐姐都沒有了，她在很短暫的時間里見識了各種冷暖，她很感激周敏玉，把她當親生母親看待，可畢竟她不是親生的，而周敏玉的親生女兒程焰又是那么優秀，他不會理解自己讓周敏玉失望的時候，內心里的愧疚和掙扎。</br> 她知道自己完全可以背著周敏玉繼續和他交往，但她不能再辜負她的信任。</br> 他也不會明白她在面對他的時候，有多失控，那喜歡已經超出了她理智可控制的范圍。</br> 以至于只要他還存在，她就不能完全安定下來。</br> 她沒辦法告訴他，他是個太過于驕傲和自負的人，喜歡就是要占有和爭取，不能理解她的退縮和害怕。</br> 她只能以這種方式切斷和他的聯系。</br> “我們……分手吧！不然我沒辦法安心學習，等我考上交大，我去找你。”她的語言顯得蒼白和站不住腳，可她能說的也只有這些。</br> 李妄看著她，“不分不行嗎？我可以不打擾你。”</br> 第一次覺得，自己可以這么卑微，不想分手。</br> 江雪若相信他，可她不相信自己。</br> 于是她搖頭。</br> 李妄一直混不吝的，可卻很少說臟話，這會兒卻忍不住低罵了聲：“操。”</br> 江雪若瑟縮了一下，“對不起。”</br> 除了對不起，她也不知道說什么，這樣做她也很痛苦，那痛苦說出來甚至都顯得矯情，十幾歲的年紀，這已經是她能想出來的唯一的辦法了。</br> 她木然地說了句：“等我高考完。”</br> 等我考上你的大學，等我和你肩并肩，等我稍微追上你的腳步，我知道你喜歡我，可我不能寄希望于你的喜歡，我必須站在和你相差無幾的高度，我才能仰著頭，自信地說一句，“李妄，我很喜歡你。”</br> 李妄卻有些生氣了，覷著眼，很輕地冷笑一聲，“你憑什么覺得我愿意等你？”</br> 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被甩了，她眼神里都是決絕，無論他怎么祈求，無論給她多少種方案，他把能想到的可能都想到了，被母親罵了沒關系，以后我忍著不找你就是了，一年很快就過去了，等你成年了畢業了總沒事吧？怕耽誤學習也沒關系，我可以不打擾你，甚至可以幫你輔導……他什么都想到了，可唯獨想不到，她為什么可以這么決絕。</br>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懷疑她不喜歡他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口。</br> 心臟被刺痛，難堪讓他口無遮攔。</br> 他清楚地看到她眼眶濕潤了，他心痛的同時又詭異地覺得痛快，如果還能刺痛她，是不是證明她對他還沒那么絕情。</br> 江雪若卻只是說了句，“那我也會祝福你。”</br> 李妄原地轉了半圈，叉著腰，無可奈何地半仰著頭，再次罵了句，“操。”</br> 兩個人都沉默，李妄是希望她能收回那些話，而江雪若的沉默只是在等他平靜。</br> 最后李妄失望地坐了下去，頭枕在椅背上，面無表情說了句，“你走吧！”</br> 江雪若頭也沒回的走了，走下樓，走到大街上，外面很應景地下了雨，她一路跑著去公交車站，下了公交又一路跑回小區，進了小區門，終于承受不住似地蹲下來嚎哭起來，路過的阿姨問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哽咽著搖頭，抬起頭的時候雨水打在臉上，掉進眼睛里，澀得發疼。</br> 她只是，覺得非常非常難過，難過得快要喘不過來氣了。</br> 她狼狽地跑回家去，在電梯里抹干凈了眼淚。</br> 告訴自己：你沒有退路了。</br> 他的成績很快下來了，盡管考前他還一臉不正經，可成績不出意外在他預估范圍內，聽說很多人恭喜他，跟他喝畢業酒，他爸媽都不在江城，之所以把他送回來考試，只是因為他戶籍在這里，爺爺奶奶可以照顧他，以后很可能就不會常回來了。</br> 她聽說的時候，只是沉默地合上手機攤開一本習題集。</br> 第一次覺得，自己和他之間，真的很遙遠。</br> 那些在一起的日子，像一場短暫的美夢。</br> 李妄從不避諱自己的痛苦和失落，考完試的輕松和喜悅全無，很多時候都肅著一張臉，誰來找他喝酒都喝，逢人就說自己失戀了。</br> 由著別人笑話他，仿佛這樣就能麻痹痛苦似的。</br> 可痛苦絲毫沒減輕，時不時就會看一下消息，可她頭像一直灰著，連一絲一毫動態都沒有，他從程焰和季時嶼那里探知丁點關于她的消息，得到的都是她規規矩矩在復習，她八月初就開學了，他去過學校一次，站在她班級門口，隨便喊了個人出來，她看到他了，從始至終連頭都沒抬，她們班的人都在喊她，告訴她李妄來了，她像是沒聽到，頭埋得更低了。</br> 仿佛自取其辱，他自己跟自己較了幾回勁，終于放棄了，跟人說大學花花世界迷人眼，說不定他開學就移情別戀了。</br> 朋友笑話他談個戀愛談成個怨婦了，看著灑脫，一股子幽怨。</br> 他沉默很久，自嘲笑了聲，“可不是嗎？”</br> 開學第一周就有人跟他表白，那女孩兒長得很漂亮，個性大方，進度有度，一臉聰明相。</br> 是他在遇見江雪若之前最喜歡的類型。</br> 可陡然興致缺缺，最后只說了句，“抱歉，我有女朋友。”</br>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br> 對不起，我以為今天能寫完的……</br> 但寫了六千字感覺還有很長，我先更新了，下一章時間明天或者后天，短了就明天，長了就后天，大家勿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