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br> 截止到這一年,江城無論私立還是公立中學學校,設置心理咨詢室的幾乎沒有,據說隔壁私立有一個,但荒置很多年,真正需要幫助的不敢去,怕被笑話,倒是一群調皮搗蛋的,天天裝憂郁去調戲老師,一度弄得心理老師異常郁悶。</br> 每天做最多的不是為學生排憂解難,倒是三天兩頭跟學生斗智斗勇,去班主任那里打報告。</br> 久而久之,去心理咨詢室尋求開解和幫助,仿佛更像是個笑話了。</br> 那地方也就閑置了,后來只有一個門頭,房門常年緊閉,門上只有一個電話牌,至于有沒有人打過,那就跟校長意見箱有沒有用過一樣,不知道了。</br> 九中也經歷了差不多的困境,從寒假到暑假,開展一直不順利。</br> 最開始倒是有人尋求幫助,心理老師做了溝通和疏導,有個一眼看出來有問題的,給的建議是去專業醫院尋求更專業的幫助,甚至還聯系了家長,建議帶孩子去醫院掛個號,但得到的是家長對學生的責罵,認為他只是逃避現實,一點抗壓能力都沒有,無法面對高考。</br> 咨詢室可以給意見,但沒法強加干涉,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br> 還有一次一個是分校復讀生,據說失眠近兩年半,神經衰弱到精神狀態非常差,學校給出休學建議,但家長沒辦法接受,依舊送男生去了學校,復讀生強制住宿,他情況特殊給開了走讀證明,但因為家庭條件不允許,這種情況不適合奔波,可是也無人接送,最后還是住校了,學校特批了單獨宿舍。</br> 然而他后來因為長久失眠異常暴躁,幻聽幻視,篤信宿舍還有另一個人,兩個人同吃同住,并且經常跟對方說話。</br> 再后來經常在上課的時候發作,突然大笑或者說話,老師再次建議家長去帶孩子去看看,這狀態會拖垮身體,對學習也沒有幫助。</br> 那孩子一直吃安眠藥,父母也帶著積極去看過醫生,只是情況時好時壞,家長不愿意休學專門治療,比較奇怪的事,那男生一見家長就什么事也沒有了,老師們甚至都懷疑他是在自導自演。</br> 家長一直想穩定孩子情緒,想一切等高考完再說,可最終沒熬過高考,學生出現了嚴重的厭學心理,最終因為長久失眠精神壓力大,身體惡性反噬,胃和心臟都出了問題,只能住院治療了,治療期間朝夕相處,父母終于發現了孩子的精神問題。</br> 這件事本來跟學校的關系不大,學校很早就發現了問題并且做了最大的努力,但家長一直不配合,只是因為咨詢室的原因,導致家長非常憤怒,認為自己孩子本來沒有多嚴重,是這個咨詢室一直在灌輸他有病的思想,孩子才越來越嚴重,最后把學校告了。</br> 家長敗訴了之后還去了學校鬧,不過最后學校體諒家長正處于困難當中,一時難以接受現實,選擇了和解。</br> 種種事例,有好有壞,心理咨詢室像是個重磅炸彈似的,因為開放的節骨眼在老宋兒子出事后,時間敏感,引得學生和家長議論紛紛。</br> 學生大多是好奇,對老宋家的事好奇,老宋兒子出事后,老宋的妻子在醫院當著很多人的面,扇了老宋足足十巴掌。他兒子之所以會從高樓跳下去,完全是意外,那小孩才十歲出頭,還在上小學,心理出現問題還是跳樓后才被發現的,嚴重的抑郁癥,跳樓是一時沖動加幻覺,說是感覺腦子里一直有個聲音在催他往下跳。</br> 而所有人都覺得老宋能痛改前非的時候,他又復吸被抓,吸毒的錢還是從他已經離婚的老婆那里騙來的給孩子治病的錢。</br> 他因為詐騙還有其他罪名被判了刑,目前是緩刑,送去二次強戒了。</br> 不過這次大家以為他老婆估計要受不了的時候,老宋老婆卻挺了過來,學校組織了捐款,她也變賣了房子,后來瞞著兒子爸爸的事,帶孩子轉院去了外地,至于去了哪里,沒人知道,估計也是想擺脫現有環境,擺脫老宋的影響。</br> 這件事誰提起來都唏噓,甚至畢業很多年的學生都回頭來打聽,不相信老宋真干這種事,他這個人真挺煩人的,但業務能力沒得說,想當年教數學的時候,他是數學組的副組長,這兩年的學生眼見著他越來越不對勁,前幾年的學生,都沒法相信他會變成這樣。</br> 大家對心理健康這個概念也好奇,對心理咨詢室到底有什么用更好奇……</br> 家長則更多是擔憂,甚至一些老師都認為,學校開放心理咨詢室的時機不對,很容易讓學生們一有壓力就出現逃避心理,甚至夸大心理狀況。</br> 到最后問題沒解決多少,倒是成了學生的避風港,逃避現實的堡壘。</br> 最后幾經調整,學校在課業如此緊張的情況下,還開設了心理衛生課,之前一度是個虛置的課程,現在每個班級還設置了心理委員,負責跟心理老師溝通,試圖將關注心理健康常態化,教育局也引起了重視。</br> 到了暑假,大家已經不把它當回事了,遇到壓力大的時候,甚至會主動去和心理老師聊天。</br> 九中在這件事上頂著巨大壓力來做,倒是初見成效,其他學校也開始有了效仿的。m.</br> 高二下學期末,高三快高考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時神去了心理咨詢室,然后待了一節自習課都沒回來,到了下一節物理課,依舊沒出現,消失三節課之后,才有人得到消息,說有人看到時神跟著心理老師出校門了。</br> 猜測聲都傳到一班程焰那里去,程焰去衛生間都聽到人聊天,語氣震驚地仿佛是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時神他媽有精神分裂,他不會被遺傳了吧!”</br> “精神分裂會遺傳嗎?”</br> “應該會,我舅媽的媽媽三十歲得了精神病,我舅媽三十多歲的時候也精神病了,都說是遺傳。”</br> “時神這個人確實怪異,這兩年才看著有點兒人情味,他初中時候挺可怕的,每次跟馳睿發火,都說他挺瘋的。”</br> “怎么個瘋法?”</br> “就那種不要命似的,也不怕痛,總是干點兒莫名其妙的事,反正就那種感覺。”</br> “我知道,有一回馳睿把他糖扔樓下了,他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雖然下面是草坪,他也沒受傷,但就那股勁兒,真就挺嚇人的。”</br> “學校還通報批評了,高危險行為。”</br> ……</br> 零零碎碎,真假不知,但程焰狠狠皺了下眉頭,莫名其妙想起來南菏那時候,季時嶼傘掉白湖里了,他也是直接就跳了下去,害得她以為他想不開跳湖了。</br> 第二天季時嶼如常去了學校,程焰卻因為失眠表情陰郁。</br> 一班二班體育課是一起的,但不同區域,互相不重合,程焰去找季時嶼的時候,便十分顯眼。</br> 夏天到了,程焰的校服還是高一那套,別人都換了好幾套,程焰一直沒換新的,倒不是沒錢買,就是習慣了,舍不得。</br> 程焰從人群里把季時嶼揪出來,抬了下下巴,說:“跟我來一下。”</br> 人群里不知道誰起了下哄,幾個男生吹起口哨,只有起哄的時候,才能發現,實驗班的學生跟普通班也沒什么區別,一樣八卦,一樣愛鬧騰。</br> 程焰側了下頭,瞇著眼掃一圈,她不是示威,只是有些好奇他們起什么哄,但她掃了一圈,威懾力十足,聲音陡然靜下來,一個個目送她拉著季時嶼走了。</br> 季時嶼毫無反抗之心,安靜地被她拉著走,莫名有一種良家婦男被強買強賣的感覺,人走了,二班的幾個女生才拍了下胸口,“我怎么突然覺得時神是被強迫的。”</br> “他最近好冷的,表情陰郁得嚇人,都沒人敢問他問題,也就程焰敢這么對他了吧!”</br> “畢竟是學校改規定也要拆散但不敢明著拆散的男學神和女學神。”</br> “學校為了他倆不湊到一起臨時改規定要倆重點班打亂分配,學生們早就不滿意了,有些人是真的跟不上,以前一班跟不上還能進二班,二班還跟不上才會掉去普通班,現在兩個班一樣,學生們還沒覺得怎么,倒是家長不樂意了。”</br> “所以高三最后決定還是階梯制,到時候無論如何,時神和程焰都得在一個班,為此老師都開好幾次會了。”</br> “牛逼。”八卦完,有人總結道。</br> 程焰拉著季時嶼去了看臺處,脫了自己校服外套放在地上,叫他坐。</br> 季時嶼沉默了片刻,冷淡的表情里夾雜了幾分好笑,最后把衣服從地上撈了起來,直接挨著她坐在了臺階上。</br> 兩個人肩并肩,背后是長長的階梯,面前是整個體育館,無數的學生,身邊空無一人。</br> 季時嶼沒有把外套給她,撈在自己手臂上搭著,側頭問了句,“眾目睽睽,你土匪搶親啊!”他一向知道她這個人做事向來想什么干什么,但沒想到她這么直白,完全不帶一丁點掩飾的,架勢真是十分的惹眼,仿佛明著告訴人我倆有情況一樣。</br> 程焰原本心事重重,因為他的一句話頓時翻了個白眼,偏頭打量他片刻,卻陡然看見他沖她歪頭笑,病容會讓人顯得憔悴難看,可他倒是病感越重越有一種獨特的氣質,笑得程焰往后躲了下,咽了口唾沫說:“你情我愿,談不上搶。頂多我圖謀不軌,你欲拒還迎。”</br> 嘴皮子功夫倒是見長。</br> 季時嶼終于笑出了聲,“火火,我怎么那么喜歡你呢!”</br> 程焰皺了下眉,“這么直白合適嗎?”</br> 季時嶼對她的心意時常在篤定和懷疑之間搖擺,有時候覺得她不可能不懂,偶爾也覺得,萬一呢!似乎沒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永遠無法安心一樣。</br> 于是這會兒他忍不住反問了句,“不合適嗎?不喜歡?”</br> 程焰:“……”</br> 季時嶼:“不是就好。”</br> 程焰:“……”</br> 季時嶼突然凝視她,眉眼專注異常,“要不給個準話,不然我還是覺得你在玩弄我的感情。”</br> 程焰陡然上手捂住了他的嘴,斂著眉,唇抿了好幾下,才說了句:“我現在才知道你那天這話什么意思。”</br> 季時嶼聲音被捂在掌心,“那你挺遲鈍的。”</br> 程焰覺得手心癢,松開了,臉上沒什么表情,“還是不說了吧!我不想下學期還兩個班。”</br> 季時嶼緩緩挑了下眉,“哦,懂了。”</br>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