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行文在蘇行云那里吃了癟，回府之后就把所有的怨氣一股腦兒的撒在了蘇大夫人的身上。</br> “瞧你辦的好事！”</br> “要不是你把人逼走，我也不會在同僚面前丟盡臉面！”</br> 蘇大夫人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哪兒能任由蘇行文破口大罵，當即就頂了回去。“這事怎能怨我？！當初，可是你說不把他們當親戚的！”</br> “我就是那么一說，你還當真了？！人家每年巴巴兒地往府里送東西，你怎么不退回去？！”</br> “那是他們自個兒主動送上門的，我憑什么不要！”</br> 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br> 消息傳到蘇老夫人那里，老太太也不淡定了。</br> 她沒想到，當初她瞧不上的二兒子竟有這般機遇，居然立了大功回來！眼看著就要升官，這可不太妙！老太太想的不是怎么緩和母子之間的關系，反而怕蘇行云坐上高位后回來報復他們。</br> “決不能讓他爬的比老大高！”老太太左思右想，心神不寧。“打聽清楚了沒，他們如今在何處下榻？”</br> 丫鬟答道：“在城西的一家客棧。”</br> “客棧？也是......沒了蘇府，他們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老太太鄙夷地說道。</br> 她并不認為當初做錯了。</br> 其實，蘇老太太一直瞞著一件事，是關于蘇行云這個二兒子的。這蘇行云其實并非她親生，而是蘇老太爺養在外頭的女人所生。她當年生下的那個孩子沒養活，剛好那外室難產而亡，蘇老太爺便想了個李代桃僵的主意，把那孩子換了回來。</br> 蘇老太太一開始并不知道她的孩子被掉包了，反正襁褓中的嬰兒長得也差不多，根本分不出來。直到有一天，蘇老太爺病重，臨終前才將這個秘密說了出來。</br> 老太爺心想著都養了這么多年了，多少有些感情了，他死后老太太肯定不會苛待這個孩子。可惜，他太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br> 老太爺養外室，這無疑是對她的背叛。結果，他還恬不知恥的把兩人生的孩子充當嫡子給她養，她是無論如何都忍受不了的。</br> 打那以后，老太太便開始疏遠蘇行云，并將所有的愛都傾注給了蘇行文這個嫡長子。</br> 這個秘密，她一直保守至今。她沒有將它透露給任何人知道，卻換著法子的折磨老二一家子，就是為了泄憤，報當年被背叛的仇。</br> 如今，蘇行云長大了，不再受她的控制，她如何能甘心。</br> “你叫人去市井散播謠言，就說他不敬長輩，私德敗壞，不堪為官。”蘇老太太眼底閃過一抹陰狠。</br> 丫鬟被這眼神嚇了一跳，哆哆嗦嗦的道：“這......二老爺的前途豈不是要毀了？”</br> “毀了就毀了，不是還有大房么......”蘇老太太冷冷地說道。</br> 丫鬟瞥見老太太那駭人的眼神，嚇得直哆嗦。</br> *</br> 皇帝既然默許了蘇念認干親，自然對蘇行云格外關注。</br> 故而，蘇家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暗衛的眼睛。</br> 蘇老太太這邊剛派人四處散播謠言，那頭京府尹就抓了好幾個潑臟水的人。幾板子下去，他們就乖乖地招認了。京府尹拿著他們的供詞，沒有上報，而是直接交到了蘇行云的手中。</br> 蘇行云得知蘇老太太的惡行，一時還有些不敢相信。</br> 母親的偏心，他是知道的，卻沒想到，她竟會用這種法子來對付他！</br> 他就算性子再不討喜，那也是她的至親骨肉啊！</br> 那供詞上的一字一句，就仿佛鋼針一般扎進他的心里，讓他痛不欲生。</br> 原以為，他的退讓會讓大家都好過一些。殊不知，蘇老太太這般行徑是將他逼上了絕路。一旦這些謠言四散開來，他便是立了再大的功勞也不可能再在朝中任職了。</br> 一個私德敗壞的不孝之子，會受盡世人的唾罵，是一輩子的污點。</br> 蘇行云拿著那幾張供詞，雙手微微顫抖。</br> 他是怎么回到住處的都記不清了，只是麻木地朝前走著，路上還因為魂不守舍被撞了好幾次。</br> “怎么走路的，沒長眼啊！”</br> 被人罵了，他也渾然不知，安靜地繼續邁步向前。</br> 蘇夫人見到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嚇得不輕。“夫君，出了什么事了？”</br> 蘇行云見到枕邊人，才稍稍回了回神。</br> 他將手里的一疊紙拿給她看，雙眼泛著紅。“我竟不知母親如此憎恨我，連我的前途都要一并毀了......”</br> 蘇夫人一目十行的看完，亦是震驚不已。“怎么會這樣，母親她......”</br> 換作尋常人家，知道兒子即將升遷高興還來不及，怎么還想著打壓？難道說，是怕蘇行云高升之后壓過大房一頭？可即便如此，也用不著在背后捅刀子吧！</br> 蘇夫人怎么都想不通。老太太偏心大房，她無話可說。可哪個做母親的會像她那樣，不顧骨肉至親，要害自己的孩子！</br> “小的時候，母親待我跟大哥并無差別，甚至更疼我一些......”蘇行云站在窗前，一動不動，喃喃自語著。“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就沒再抱過我，還把我送去了外院......”</br> “有一回發高燒，母親知道了也不讓請大夫，讓我在外院自生自滅......若非嬤嬤偷偷地出府買了藥回來，我怕是早就死在了那一年的冬天......”m.</br> 這些話，他從未對妻子說過。</br> 蘇夫人聽得鼻頭直泛酸。“她怎的那樣狠心......”</br> 蘇行云微微閉眼，不想去想這里頭的緣由。</br> 蘇念拎著食盒過來探望，見兩人站在窗前掉眼淚，不禁微微蹙眉。</br> 她停下腳步，詢問了蘇夫人身邊的丫頭。“這是怎么了？”</br> 丫鬟張了張嘴，欲言又止。</br> 蘇念無意間掃到桌子上的幾張供詞，飛快地瀏覽了一遍。得知竟是蘇老太太暗中使壞，想要毀了干爹的名聲，不由得擰起了眉頭。</br> 干爹干娘被蘇家人欺負這筆賬她都還沒跟他們算呢，沒想到又在背后放暗箭，簡直不可理喻。</br> 蘇念將食盒交到丫鬟手中，轉身就叫人去查了蘇家的底細。</br> 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恨。</br> 老太太在背后耍的這手段，不知道的還以為蘇行云是她的仇人呢。</br> 想到這里，蘇念忽然靈光一閃。</br> 莫非，蘇行云的身世有問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