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蜜汁青梅 !
蒸餾(二)
孩子出生以后,葉思語就轉(zhuǎn)到了一家私密性很好的私家醫(yī)院。在余修遠的陪同下,岑曼去過幾次,每次都抱著那小嬰兒不舍得放手,反倒是余修遠,讓他抱一抱都推三阻四的。
到底是年輕,葉思語的身體恢復得很快,不過幾天,她就可以下床走走跳跳,精神狀態(tài)也十分好。岑曼抱著孩子,她就坐在旁邊喝燉湯,這一大一小互看著瞪眼的場面實在逗趣,她低聲說:“你什么時候跟余哥哥生一個呀?”
岑曼輕輕地觸摸著那張小臉,臉也沒轉(zhuǎn):“誰知道呢!”
聽見岑曼的聲音,小家伙以為她在跟自己說話,像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珠正注視著她。她做了個鬼臉,小家伙就發(fā)出糯軟的吱呀聲,小手掙開襁褓揮舞著。
葉思語說:“這丫頭正對你笑。”
“真的嗎?”岑曼倍感驚奇,前些天過來,小家伙都在睡覺,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她發(fā)笑的樣子。
“對。”葉思語溫柔地說,“她也很喜歡你。”
岑曼很高興,隨后好奇地拉著她詢問她家寶貝的事兒,剛聊得興起,紀北琛就含蓄地下了逐客令:“孩子好像餓了。”
余修遠跟他沆瀣一氣,接收到他的暗示,便哄著岑曼回去。
岑曼不開心,出了病房,她對余修遠說:“紀北琛干嘛老要趕我走?我多抱孩子一陣子,孩子又不會少一塊肉……”
“確實不會少一塊肉。”余修遠點著頭,但很快話鋒一轉(zhuǎn),“可是他擔心你跟葉思語又搞什么小動作,你倆這么詭計多端,他怎么可能不防著你?要是你再擺他一道,讓她們母女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他以后就不用出來混了。”
如今岑曼體會到什么叫做“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以前她總擔心紀北琛把余修遠帶壞,現(xiàn)在終于輪到這混蛋提心吊膽,卻束手無策。想到紀北琛氣急敗壞的樣子,她樂得咯咯地笑,惹得余修遠用看瘋子的眼神看著她。
后來余修遠也忍俊不禁,他問:“你有必要這么得意嗎?”
岑曼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紀北琛這回不走運了,以后我有事沒事就去找葉子,反正他又奈我不何!”
余修遠笑道:“看來你對他怨氣不淺啊。”
岑曼瞥向他,幸災樂禍地說:“幸好你沒有得罪葉子,不然你也沒有好日子過。”
他們這一路說說笑笑的,余修遠突然想起了母親的話,于是問她:“今晚來我家吃飯?我媽跟我提過很多次了。”
今晚沒什么要緊的事情,父親也有空回家吃飯,岑曼都是走得開。答應之前,她問:“我應該用什么身份去你家吃飯?”
“你喜歡。”余修遠很無所謂地說,半秒后補充,“反正我爸媽和爺爺會自動為你轉(zhuǎn)換成他們所希望的身份。”
岑曼“唔”了一聲,接著說:“那我跟你回去,不就是等于默認了他們的想法了嗎?”
余修遠循循善誘:“這是明擺著的事實,不用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去證明。”
岑曼有點難以啟齒:“可是,上次我……”
不用她明說,余修遠就猜到她所指的是哪一次。那次把岑曼約到家里,母親試著探問他們的想法,結果岑曼便以為自己用長輩的力量向她施壓,一怒之下就徹底否認了他們的關系。
岑曼沒有把話說下去,因為她發(fā)現(xiàn)余修遠正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他那樣子顯然知道了然于胸,聽著她支支吾吾的還不肯表態(tài),肯定在看自己的笑話。他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深,她不滿地甩開他的手:“笑什么笑!”
長臂一伸,余修遠便輕松地將人勾回來,他語帶笑意:“知道著急了?我記得你當時說不跟我結婚說得可爽快了。”
岑曼惱羞成怒:“還笑!”
眼看著就要過火,余修遠將她摟得更緊:“我已經(jīng)把所有過錯都往身上攬了,你怎么還這樣跟我置氣?”
這話讓岑曼不解,她不解地看著余修遠,用眼神無聲地詢問他。他不說話,她只好發(fā)問:“上次的事,你怎么跟他們解釋的?”
余修遠的表情有幾分委屈,但語氣卻很輕快:“怎么解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都把我當成十惡不赦的壞人,把你這個溫順和氣的小丫頭氣得變了一個樣,現(xiàn)在我媽最喜歡就拿你哭得眼睛都腫了那件事情做文章,我可沒少被她嘮叨。總之,在他們眼里,你就是可憐巴巴的受害者,要是你跟他們告我的狀,不管誰是誰非,肯定也是我的問題。”
岑曼忍不住笑起來:“原來你為了我犧牲了這么多,我可無以為報呀。”
她笑得實在好看,余修遠情不自禁地親了親她:“最好的報答,你已經(jīng)做到了。”
跟母親交待了一下,岑曼就隨余修遠到家里吃飯。她想回家一趟的,因為她也為他們帶了新年禮物,本想拜年的時候才送出去的,但沒道理空著手去他家作客,干脆就提前拿給他們。
“難怪你的行李這么多。”余修遠問她,“都是什么禮物?跟我說說,我?guī)湍惆寻殃P。”
回想了一下,岑曼回答:“給杜阿姨的是精油,給余叔叔的是茶葉,給爺爺?shù)氖菬煻贰D阌X得怎么樣?”
他搖頭:“不怎么樣。”
“啊?”岑曼有點失望,“哪樣不好?”
余修遠虛咳了聲,有模有樣地說:“全部都不好,你要是給他們一個確切的婚期,絕對勝過這些一百倍。”
岑曼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本想兇他,然而最終卻不自覺地彎起了唇角。
視線掃過時鐘顯示屏,岑曼算了算時間,這一來一回也需要大半個小時,加上恰逢下班時分,要是交通繁忙的話,說不定還要長輩們等他們吃飯。她向余修遠詢問意見,余修遠就說:“那先不拿了,其實你人到就好,他們真不在乎這些虛禮。你如果一定要在乎,可以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岑曼當然不會考慮他那陰謀詭計,她到附近的煙酒行選購了兩瓶葡萄酒,正想翻出錢包結賬,結果他先一步把□□遞了過去。
收銀員利索地接過去刷,岑曼想阻止也阻止不來,她壓低聲抱怨:“這是我給杜阿姨他們買的,你搶什么功勞!”
余修遠知道她意不在此,她真正抱怨的,想必是自己主動結賬。他一語雙關地說:“你跟我還需要分得這么清楚嗎?”
跟他在一起這么久,岑曼不可能沒聽懂他的意思,她沒有應聲,不知怎么就覺得心里甜滋滋的。
對于岑曼的到訪,余家?guī)孜婚L輩自然是無任歡迎。于席間,他們很熱情地給岑曼夾菜添肉,不一會兒,她的飯碗已經(jīng)裝得滿滿的。
被冷落的余修遠一臉愉悅,眼見著岑曼即將把碗里的飯菜消滅掉,他便湊熱鬧般給她多夾了一根雞翅,并毫不意外地被她瞪了一眼。
跟錢小薇一樣,杜婉玉也說:“你們在斐州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這次回來,我看你倆都瘦了,尤其是曼曼。女孩子雖然要注意身材,但遠不如身體重要呀。”
岑曼唯唯諾諾地點頭,而余修遠在旁竊笑。
頓了三兩秒,杜婉玉又對岑曼說:“你要是不把身體養(yǎng)好,生孩子的時候就遭罪了。你看小紀那媳婦,瘦瘦弱弱的,我見了也替她捏一把汗。”
此話一出,岑曼臉紅,余修遠則唇角一僵,再也笑不出來。
或許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他們飯后聊天時也不過說說家常,沒有像上次那樣突兀地問及兩人的婚事。
中途余修遠被父親叫到了書房,岑曼的視線一直追隨著他,他給了她一記安撫的眼神,隨后才跟著父親上樓。
他們這番無聲的舉動,全數(shù)落在杜婉玉眼里,直至兒子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處,她才對岑曼說:“曼曼,你跟阿姨說句老實話,你想不想嫁到我們家來?”
客廳里就剩下她倆和余老爺子,余老爺子耳力不好,不太聽得見她們有意壓低的聲音。他坐著太師椅上閉目養(yǎng)神,并沒有留意她們的談話。
這問題并不難回答,岑曼心里早有了答案。在杜婉玉殷切的目光下,她垂著眼簾,半抿著唇瓣點了點頭。
杜婉玉喜上眉梢,拉住岑曼的手,輕柔在拍著她的手背:“有你這個答案,阿姨就放心多了。”
猶豫了一下,岑曼還是決定告訴她:“阿姨,上次鬧分手,其實大部分的責任都在我身上,是我不懂事亂發(fā)脾氣,所以才會鬧得這么厲害的。”
杜婉玉微微怔了怔,繼而開口:“小遠可不是這樣說的。”
岑曼不做聲,她低著頭等著受訓,不料杜婉玉卻說:“就算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小遠是存心維護你的。無論是誰的責任都沒有關系的,只要你們知道自己錯在哪里,過后學會反省和改正,不再重蹈覆轍就可以了。你們?nèi)蘸筮€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不用著急,也不用感到畏懼,終有一天,你們也會變得懂事、變得成熟的。”
此后她們還聊了很多話,待余修遠重回客廳,杜婉玉才驚覺時間飛逝:“原來這么晚了。曼曼,要不你今晚就別回去了,明早我們一起去喝早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