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順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
說完以后,他沖羅淹挑了下眉,隨后靜等許海山對羅淹的處置。
要知道,他這個干爸,一向對他的寶貝女兒寵愛有加。
絕不可能讓許明雅受一丁點的委屈。
羅淹不就是仗著許明雅對他的情意,才能在公司、在許海山面前混得風生水起嗎?
他就不信羅淹做出這種事情,許海山還能容忍他。
事實證明,周順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許海山雖然臉色難看,卻并沒有當著周順的面斥責羅淹。
“說完了?”許海山微微瞇眼,眼縫間寒光迸射,沖著周順。
剛剛還暗自得意的周順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卻被許海山驀然睜開的雙眼攝住,啞了回去。
“說完了就出去,我還有事,要單獨和阿淹聊。”許海山沉聲下了逐客令。
他臉上山水不顯,周順抓心撓肺。
想問他打算怎么處置羅淹,卻又不敢造次。最終,周順臉色難看地從董事長辦公室出去了。
他一走,羅淹終于開口。
只沉沉起了個頭,“董事長……”
許海山揚手,示意他停下。
目光隨后移到了羅淹神色如常的臉上,他的視線靜默流轉,許久才沉聲開口:“阿順所言是否屬實?”
“你在外面當真有別的女人?”
許海山長了一張慈藹溫和的臉,卻有一身地獄閻羅的煞氣。
一揚眉一抬眼,迸射的威壓便足以令羅淹收緊心臟,緊張到不自覺地滾動喉結。
最終羅淹克制了那份緊張,臉上鎮定自若:“是個誤會。”
以羅淹對許海山的了解,即便他此刻解釋得再多,他也不會信自己半分。
所以他干脆不再過多解釋,只沉聲道:“您若是不信,可以差人細查。”
話落,羅淹垂下了纖長濃密的眼睫,眉頭微皺,接著道:“明雅那邊我會去解釋。”
許海山盯著他看了許久,才沉沉應了一聲,“既然如此,你現在就去吧。”
隨后,他又在羅淹轉身離去時叫住他。
音色沉沉地對羅淹道:“我就雅雅這么一個寶貝女兒。”
“她有多喜歡你,你心里應該比我更清楚。”
“可千萬別辜負了她對你的一番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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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許海山的辦公室大門,羅淹心里緊繃的那根弦松了幾分。
想到臨走前許海山字里行間的敲打,羅淹深眸凜冽,加快了離去的步伐。
他得趕緊找到許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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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城人民醫院。
午后,門診這邊的病人相對少一些。
偌大的門診大樓略顯悄寂,只門診室內一臺長桿的風扇呼呼吹著。
向魚今天午飯吃得晚,在辦公室歇了會兒,便又到門診大樓來了,準備開始下午的工作。
她才剛到門診室沒幾分鐘,桌上的座機電話響了,是門診大廳前臺打來的。
語氣略急,說是來了一幫人,指名道姓要找她。
向魚雖不明所以,卻還是下樓去了趟門診大廳。
彼時醫院保安已經把許明雅帶來的一幫男人強行攔在了大廳門外,只許明雅一個人被允許留在大廳等向魚。
遠遠的,她便看見了從電梯里出來的向魚。
看見她那張清麗可人的臉,許明雅就不禁想起周順說的那些話。
一想到昨晚羅淹離開包房的那段時間,是和向魚在一起,許明雅心里本就高燃的妒火,這會兒勢頭又漲了一截。
“賤女人!”許明雅磨著后槽牙罵了一句。
在向魚迎面過來時,她疾步迎上去,揚手便是一巴掌,響亮地落在了對方臉上。
向魚毫無防備,她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只是看見來找她的人是許明雅時,有幾分狐疑。
看見許明雅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向魚也只是在心里好奇她來找自己是有什么事。
沒想到,許明雅二話不說,走近便揚手。
巴掌落得絲毫沒有猶疑。
力道更是不輕。
向魚的臉被打得歪向一側,目光滯住,錯愕與左臉火辣辣的疼意交錯,她腦子里嗡嗡一片。
“這一巴掌是提醒你,羅淹是我的男朋友!”許明雅的分貝拔得很高,聲音幾欲蓋過大廳內鮮有的嘈雜。
一時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們這邊。
眾目睽睽下,向魚的臉慢慢回正,狐疑的神色漸漸化解,她隱約明白了什么。
只是沒等她解釋,許明雅已經再一次揚起了手,“敢招惹我的人,我今天就弄死你……”
向魚下意識的虛眸閃躲,她被許明雅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戾氣嚇到了。
之前兩次見面,她對許明雅的印象是有些嬌氣的千金大小姐。
人似乎不壞,是向魚曾向往的那種敢愛敢恨的女孩。
可是今天的許明雅,卻讓向魚感到害怕。
總感覺她真的會說到做到,弄死自己。
許明雅的手快,眼見著一巴掌就要落下了,向魚根本閃避不及。
她只能閉上眼睛偏過頭,盡量卸去她手上的力道。
但奇怪的是,許明雅的巴掌并沒有再落下。
倒是一道熟悉的男音沉沉響起,似一只無形的大手,安撫了向魚心頭的慌亂、恐懼。
“鬧夠了沒有?”
羅淹剛剛趕到,看見門外被保安攔下的一幫人,他便感覺事情不妙。
進了門,果然看見許明雅在教訓向魚。
看見許明雅揚起手的剎那,羅淹的心臟驀地揪緊,呼吸艱難。
他怕向魚受傷,卻又不敢表現出半分的擔憂。
甚至在出手攔截了許明雅的巴掌后,他連回頭去看向魚一眼都不敢。
因為接下來,他要徹徹底底拉她下水,讓她成為自己的擋箭牌。
“你兇我?!”許明雅本來就火大,看見羅淹后勉強壓下一些。
卻沒想到男人上來便是一句“鬧夠了沒有”,仿佛她在無理取鬧。
羅淹似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語氣有些重了。
為了大局,他只得迅速調整好自己的心態,讓自己的語氣溫和下來,“明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可惜許明雅這會兒根本聽不進去解釋:“周順都告訴我了!他說昨晚看見你開車離開ktv,和這個賤女人一起!”
“羅淹,你今天必須把話給我說明白,你跟這個賤女人到底是什么關系!”
一直沒來得及辯解的向魚被許明雅一聲聲的“賤女人”刺疼了心,呼吸有些不暢。
她以為羅淹來了,至少能和她一起,把昨晚的事情解釋清楚。
可惜男人始終背對著她。向魚看不見他的臉,卻能清楚的聽到他的聲音。
“這件事我會處理好,你信我。”
這是羅淹對許明雅說的話,似乎并沒有解釋的意向。
他音色溫和,似是在哄著許明雅,卻也軟硬兼施:“如果你不愿意信我,因為這件事想跟我分手……”
“我也無話可說。”
羅淹的話成功讓許明雅冷靜下來。
她當然不想跟他分手。
不然也不會跑來找向魚撒氣。
所以羅淹一提“分手”這個詞,便是拿住了許明雅的七寸。
那些難聽的話一下子卡在了她喉嚨處,半晌憋紅了臉。
羅淹見狀,倒也沒有繼續逼迫,適當給了女人溫和的臉色:“具體情況回去我再跟你解釋。”
“我先跟她說兩句。”
男人溫聲細語,低垂長睫的深眸溢出疼惜溫柔之色。
許明雅心頭的怒氣被安撫下去。
她微微紅了眼,噘嘴表示不滿,卻也沒阻止羅淹。
不過羅淹讓她去外面等他,許明雅沒聽。
她偏要留下來聽聽他打算和那個賤女人說些什么。
這樣的局面,其實也在羅淹預料之中。
他確實需要許明雅留在這里,好讓她親眼見證,他和向魚撇清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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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許明雅的注視下,羅淹終于轉身面向了向魚。
他的視線垂落在她微微可見指印的左臉,心口鈍痛了一下,針扎一樣。
幾秒后,羅淹動了動薄唇,在向魚趨于平靜地注視下,他沉冷開口。
聲音盡顯冷情:“別再糾纏我了。”
再多的惡言惡語,羅淹說不出口。
因為他看見向魚逐漸睜大的眼里,依次浮現出詫異、羞憤、自嘲的神色,最后是失望。
向魚對他很失望。
因為羅淹剛才的話,無疑將她置身于一個單相思于他,糾纏他的癡女境地。
向魚覺得莫名其妙,但更多的是心痛。她不明白羅淹為何不跟許明雅解釋清楚,為什么要置她于水深火熱的境地。
張了張嘴,向魚想辯駁什么,卻又在羅淹朝她投來沉沉目光時噎住了。
他眼里有歉疚,有自責……似乎他剛才那么說,是有苦衷的。
頃刻間,向魚似會意了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氣,認真決絕地對羅淹道:“沒想到你這么愛你女朋友……”
“既然如此,我以后不會再死皮賴臉地糾纏于你。”
羅淹身形微愣,似是沒想到向魚會順著他胡謅的話接下去。
他剛才還在想,要是向魚要竭力反駁、爭辯,他得想法子堵住她的話才行。
結果向魚卻……
“我就知道肯定是你糾纏我家阿淹的,你……”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許明雅火氣蹭蹭蹭又往上躥來。
她越過羅淹咄咄逼人地朝向魚過去,話說了一半,卻被男人扣住手腕拉了回來。
羅淹沉眸凝著許明雅:“算了,別把事情鬧大了。”
他扣住許明雅手腕的指節輕輕摩挲了一下她腕部細膩的肌膚。
成功安撫了她。
羅淹帶走了許明雅。
臨走前,他沒敢多看向魚一眼,面上裝得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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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明雅一行人浩浩湯湯離開了醫院,向魚才在同事的關切下回門診室簡單上了藥。
她左臉指印清晰,有些微紅腫的跡象。
上過藥后,疼意才漸漸淡化。
只是工作之余,向魚總忍不住回想羅淹跟她說的話,看她的眼神。
她可以理解他捏造事實,說她糾纏他,是為了向他女朋友表忠心,證清白。
但是她不理解他說完那句話時,看向她時歉疚自責的眼神。
以向魚對羅淹的了解,他在感情中不該是勢弱的一方。
而且之前看羅淹與許明雅相處,也不難看出,許明雅對羅淹的感情更深一些。
既是如此,羅淹又何必隱瞞昨晚送她回家的實情,像是故意含糊事情的真相,要掩蓋什么。
事實證明,向魚的第六感很準。
她晚上下班回家,有一對男女等在她的租房門口。
在向魚戒備他們之前,那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孩先一步自報了身份。
樓道里很靜,女孩說話的聲音壓得很輕:“向小姐你好,我們是明城刑警大隊的。”
“這位是我們隊長,陳守業。”
說話間,女孩出示了自己的證件,隨后又問向魚:“方便讓我們進屋跟你聊兩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