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堵截
馬林剛躺下沒多久,睡得并不死,事實上他在睡夢里隊潛艇的變化仍然相當的敏感,能夠感覺到潛艇輕微的速度變化和轉彎。411號減速后一會兒,他就一屁股坐了起來,立即察看了航向(艇長的住艙床頭有電子海圖顯示,便于他隨時監控潛艇的態勢)艇長預計肯定是有了什么新的情況,趕緊穿上鞋來到了指揮艙。發現自己的副艇長與政委正在商議躲避計劃,他走上前察看,果然和自己擔心的一樣,那艘不知死活的弗吉尼亞又出現了,而且處于一個411號無法發現的位置。當然,由于411號事先對它的老把戲有所警覺,這次它派來的小型偵察單位還是被側舷聲納抓到了。
“為什么每一次都沒有聲音?他們釋放這樣的裝置總是神出鬼沒的,”政委正在問孫向東,他沒有看到艇長進來。
“我想,那是因為他們的這些AUV并不通過魚雷管發射,所以具有相當大的隱蔽性。”馬林在背后說道。他知道與傳統的攻擊核潛艇不同,弗吉尼亞只有4根魚雷發射管,但是它有專用的AUV通道,可以很安靜地收放偵察設備。
“怎么你來了,不再睡會兒?”
“感覺到潛艇轉了幾度,實在睡不著,所以過來看看。”
馬林走到邊上,察看了一下海圖,顯而易見,敵人一定是又一次準確地找到了411號,但是411號的所有偵聽部門都無法發現敵人的蹤跡,這實在是一個難堪的局面,如果對方想開火自己就會處于被動挨打的位置,任何一個有自尊心的潛艇指揮官都想要擺脫這樣的局面。
“非得使出一些手段才行。”馬林說道。
“我總覺得貿然加速,絕非上策。”政委在一旁說道,他已經猜到了馬林的心思想要提速。
“老蘇,其實不必轉彎觀察,我們心里都很清楚,411號已經暴露了,而且他們的無人偵察設備就在一個離我們很近的區域內,而我們無法聽到他們。”
“嗯,我同意這個判斷。”
“我想,即使我們沒有類似的設備,但是我們還是可以利用一下這個無人潛水器的弱點。”
“航程?”
“沒錯,加速沖擊,迫使他們回收這個設備。我就不信這些靠燃料電池驅動的玩意兒能一直緊追我們。我們現在的低航速實際上對他們非常有利。”
孫向東在一旁使勁點頭,因為艇長的計劃和自己之前提出的方案如出一轍。
“但是,我一直擔心附近未必只有一艘弗吉尼亞,有跡象表明,印度海軍正在召喚他們的‘查克拉’號,而且實際情況是,印度海軍會向我們發射魚雷。”
“這也確實是一個問題,但是如果我們不動,并不能保證,這艘陰險的美國潛艇不會故伎重演,故意將我們暴露給印度海軍。你看,我們已經遠離大陸架,他們仍然死死糾纏,其用心十分的可疑,如果只是收集聲紋,應該已經完成了。所以,他們肯定有一個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我估計是希望利用印度潛艇逼迫我們浮出水面,而我們現在面臨一個兩難的局面。”
“我同意你的這個看法,關于政治陰謀的,不過……”
“我知道你的想法,其實我也已經深入地考慮過這個問題了,假設你就是一名印度艇長,你發現附近有2艘潛艇,你會怎么辦?”
“我想……必須慎重行事。”
“沒錯,如果我們的高航速能夠使得那艘弗吉尼亞也提高航速,并且暴露出來,很好,這個目的就達到了,印度的指揮官會投鼠忌器;總比美國人躲在一個角落里把我們暴露出來的好。所以我們只要沖出孟加拉灣,并且不太靠近安達曼群島,躲開印度海軍的岸基反潛力量,就可以重新回到印度洋深水區,伺機從西印度洋進入阿拉伯海,至少那里會有幾艘我們的驅逐艦。”
“如果你覺得可行,完全可以這么做,我同意這個方案。”政委點頭道。
馬林低頭察看了一下那個聲源大致的方位,其實他不必電子測距,他也可以猜到那部機器大致的方位,因為潛艇指揮官的心思是可以互相揣摩的,他估計AUV的距離大概在離411號1到2海里之間,這就是一個為什么聲納可以勉強捕獲方位,卻無法測距的理由,因為它靠得不遠不近。然后馬林大致估算了操縱潛水器的弗吉尼亞級攻擊核潛艇的位置,假定這種潛水器與魚雷一樣使用了十幾海里的導線,那么它的半徑大致可以估算出來,另外這艘潛艇不大可能躲在411號的左舷,因為那樣容易使導線糾纏到被跟蹤的411號的帆罩,所以馬林大致畫了半個圈,大約從12點到6點鐘方向大約180度的半圓,他預計那艘討厭的弗吉尼亞就在這個圈子內靠近邊緣的位置。從跟蹤的角度看,出于躲避拖曳聲納的目的,它處于更大深度的可能性很大。只要現在下令提速,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它和它的小潛水器甩掉。
遙遠海域的“查克拉”號,此時正在沿著一條大迂回的航線封鎖從孟加拉灣出入印度洋的航線。基于幾種考慮,雅科夫上校可以估計到對手的行動。其一對手不太可能靠近大陸架,因為潛水區容易使得大型潛艇暴露。其二對手也不太可能一直向東靠近安達曼群島,因為那里有一個專司反潛的印度空軍第47直升機聯隊,有經驗的潛艇指揮官也會有所忌憚。其三,對手必然會找一條比較深的航線,如果他在哪艘潛艇上,也會這么做,深水區會讓所有行事鬼鬼祟祟的潛艇指揮官感到安心,這一點是所有同行間的共識。基于這三點分析,雅科夫上校實際上可以把敵人的航線猜到七八分,現在他利用優勢的位置,卡住了這個出入口,以很慢的航速在安達曼群島以西270海里的區域進行低速巡航,隨時監聽附近的動靜。
負責監聽的米哈伊爾謝爾蓋上士是雅科夫上校圣彼得堡老鄉,今年34歲,如今也在印度海軍混口飯吃,這份差事薪水很高,但是實在是讓人憋屈。鑒于印度海軍與世界上其他大部分海軍一樣,在艦艇上嚴格禁酒——實際上在潛艇上找不到任何一瓶酒,這對俄羅斯人來說,這樣的日子簡直是一種煎熬。上士在這里負責印度聲納部門士官的培訓,同時也為俄國海軍收集出入印度洋各國海軍艦艇聲紋資料,所以同上校一樣,他在俄國還有一份薪水,另外俄國政府設法為他的老婆安排了工作——在列寧格勒州國營天然氣公司當一名秘書,所以無論如何艱難,他都必需按照合同,在這個地方苦苦撐滿3年。鑒于上士在北方艦隊時的經驗,他能夠僅僅靠著耳朵,辨別很多種美英潛艇的特征,這是上校執意帶他來印度的原因。謝爾蓋在這里萬分的孤獨,他與那些在核潛艇上設置祈禱室且滴酒不沾的印度水兵沒有什么共同語言,在這里唯一能聊上幾句的就是他的俄國老鄉雅科夫上校。他們有時談談芬蘭灣的漁船,談談北方艦隊的往事,上校很愛談那些他記憶不深的蘇聯時代的事情,他有時候覺得雅科夫就像他的父親。
查克拉號的艇艏聲納不時捕捉到海面上的情況,海面上有不少低速的漁船在航行,這一帶是印度洋金槍魚大量出沒的地方,附近國家的漁船以及收購船每年大部分時候都云集于此,由于這些漁船沒有固定的航線,經常轉彎,所以謝爾蓋必須不時將新的發現告訴印度艇長,免得他躲閃不及糾纏到漁網。雅科夫就站在艇長身后,一般不插手艇長的指令,不過俄國顧問的存在,也使得查克拉號的指揮艙變得有些擠,畢竟這艘潛艇設計時,沒有預留顧問的位置。
漸漸地謝爾蓋聽到了一個新的聲音,這是拖曳聲納在轉彎時捕捉到的尚未經定位的微弱信號,可以肯定的是,這不是水面船只嘈雜的柴油機發出的單調頻率,更像是一種安裝在浮筏上的循環冷卻系統發出的克制的難以捉摸的動靜。上士仔細聽了一會兒,確定自己的判斷沒錯。
“艇長先生,有一些發現,可能是一艘核潛艇。”上士用英語提醒正在潛望鏡后發呆的迪赫納中校。中校猶豫著走上前來,從他茫然無措的表情看,這個發現并非他所愿。
果然迪赫納中校立即轉臉向雅科夫,開始尋求俄國顧問的幫助。雅科夫健步走到謝爾蓋身后,停了一會兒。
“艇長,我建議潛艇轉向,增加一些拖曳聲納偵聽的范圍,我想她還離得很遠,我們必須先確定方位,然后占據有利的位置。”
“你看著辦好了,上校。”迪赫納艇長說道。
雅科夫當仁不讓,開始發布他的命令。
100海底追逐
“左舵40,航速提高到8節。深度保持不變。”
一個大的轉彎,使得“查克拉”號尾部的拖曳聲納呈弧形甩開,上校希望這樣能有新的發現,同時也指望著潛艇上其他的測距聲納能起一些作用。
“大致可以確定,在我們2點鐘方向,距離不明。不過聲音正在變大。”
“穩住,別太著急,她自己會慢慢接近我們的,這里是她逃進印度洋的必經之路。”雅科夫說道,“魚雷艙怎么樣?”
“1到4號魚雷已經完成了發射準備。”魚雷艙回應道。
這艘攻擊型核潛艇上魚雷管很多,不過印度海軍基于對使用過氧化氫作為燃料的俄國魚雷的恐懼,制定了一系列保守的使用條例以確保安全,其中包括不同時裝填所有的魚雷管,以免魚雷艙發生混亂(庫爾斯克號就是因為填裝操作的失誤導致燃料的泄漏最終導致了潛艇的海底爆炸)。而“查克拉”號本次任務原本是監視,甚至沒有攜帶重型的650毫米魚雷或者遠程反潛導彈,這使得這艘潛艇的反潛能力打了一點折扣,不過上校并不以為然,消滅一艘10000噸以下的潛艇,一枚533毫米的魚雷就足夠了。此外,這艘潛艇的艇艏外還有6枚不可重復填裝的扇形布置的直航空泡魚雷,上校也沒有準備使用,他覺得毫無必要。
“艇長,我希望能發布命令,禁止艇員間不必要的對話。現在是作戰時期,希望減少不必要的噪音。”雅科夫回頭對印度艇長說道。指揮官迪赫納立即轉身發布命令去了。
此時謝爾蓋正在拼命試圖辨別對方的聲音特征,但是驚人的一幕發生了,他隨即聽到了第二個聲源。他辨別了一會兒,這無疑是正從查克拉號艇艏通過第二艘核潛艇,而這個聲音的特征對上士來說,遠比第一艘更熟悉,從汽輪機運轉的聲音判斷,無疑是一艘美國的攻擊核潛艇。似乎在不遠的海域,正發生著一場不算很激烈的海底追逐,2艘潛艇正先后從前方大約10海里的區域通過,他回過頭用驚恐的眼神看了看雅科夫上校。
“又有發現,好像是一艘海狼或者洛杉磯。”不知道怎么地,上士一開口用俄語說道,這使得指揮艙內的其他印度軍官都沒聽懂。
“好的謝廖什卡,不用擔心,太好了。”上校用俄語穩住他,走過來帶上了耳機。
“你確定?”
“我確定,至少后面這艘一定是一艘美國潛艇,我很熟悉他們的汽輪機和循環回路獨特的聲音。”
指揮艙內其他的印度人都沒能聽懂這些俄語對話,但是電子系統上已經顯示出有2個運動聲源,方位大致就在艇艏前方,距離仍然不詳。
“親愛的米哈伊爾,你一定搞錯了,這是另一艘中國潛艇。”上校說道。
“可是……我不會搞錯……”
謝爾蓋正想繼續解釋什么,發現雅科夫的大手重重地按在自己肩頭,似乎有所暗示。看起來,上校很擔心六神無主的迪赫納會因為這個新的發現放棄進攻。但是上校這樣做是否正確,他不知道,只能按照直覺來回應了。
“沒錯,另一艘潛艇,我想……是中國的。正在提高航速從我們前方通過。”
迪赫納對自己俄國顧問們用他聽不懂的話私下交流非常不滿,眼下是火燒眉毛的時刻,怎么能把自己扔在一邊?
“上校,到底什么情況?”
“我想我們的情報有一些失誤,這里不止一艘中國的核潛艇,也許還有一艘導彈核潛艇。一種兩艘潛艇的組成的小隊。”雅科夫面不改色地說道,一直以來他的心愿就是在海底發揮專長,和一個像樣的對手大干一場。印度政府下達的這個命令讓他得償所愿,甚至不會給俄羅斯帶來任何的外交麻煩。
“這怎么可能?”迪赫納大驚失色,他從未想到過會有這種事,潛艇在海底竟然如同軍艦或者飛機那樣有一個編隊?按照司令部的命令,他應該立即開火消滅以上發現的敵方潛艇,但是司令部沒有說敵人會是兩艘,他現在覺得沒有把握。不過他擔心的只是作戰上的風險,絲毫沒有考慮過政治上的風險。
“我們必須同時開火消滅他們?我總覺得應該先與總部聯系,確保萬無一失。”
“艇長先生,我們現在處于絕對的優勢位置,他們甚至不知道我們的存在,如果我們猶豫不決,遲早會暴露,我想敵人未必會浪費時間考慮開火問題。”
雅科夫阻止了迪赫納上浮通訊的念頭,如果現在進行無線電聯絡,就會犧牲隱蔽性和攻擊位置,按照上校對印度海軍官僚體系的了解,也許下一步的指令會在幾個小時后到達,而且多半會否決這次攻擊。
“我總覺得有一些不妥,為什么會突然多了一艘?”艇長說道。
“戰場情況總是在變化中,潛艇的獨特性在于,我們獨立作戰,不必隨時請示上級。”雅科夫繼續煽風點火,希望印度艇長能理解潛艇戰的獨特性。
“你有把握?”
“當然了,至少干掉一艘。”
411號艇內,馬林要求的加速正在進行中。
現在411號的航速已經提高到了16節。馬林想保持這個中等速度探測對手的反應,如果速度過快,411號槳葉的噪聲會增大很多,這就會嚴重影響被動聲納的捕捉聲音的能力。如果速度過慢,對手的技術優勢可以確保他安靜地提升速度,而自己也未必能捕捉到。現在得給那個家伙出一點難題,讓他也頭大一下。馬林一直在揣摩對手的心態,這名美國艇長一定會為他的潛艇是否已經暴露行蹤而撓頭,選擇放棄追蹤的可能性也不小。他預計這個對手即使選擇繼續跟蹤,也不會立即提速,也許他會有一個回收無人潛水器的過程,大概20分鐘后,他會加速跟上來;如果他猶豫不決,沒有加速動作,那么自己可以乘機拉大距離,在下一次突然的減速漂航過程中徹底擺脫掉這艘美國潛艇。
比馬林預料的時間稍短,5分鐘后,拖曳聲納就發現了對方泵推進器發出的很輕微的聲音,對手的反應時間讓馬林暗暗吃驚,也許他把那個AUV剪斷不要了?或者它可以在加速過程中回收那個東西?
“航向確定了,果然在5點鐘位置,”副艇長孫向東說道。
“他還是以為自己沒被發現?”政委說道。
“好像是的,他以為這個位置可以躲進我們艇艏聲納的盲區,不過真的讓我吃驚,這艘潛艇提高航速后的噪音只是比海洋背景噪音高出一點而已,我想他們的自信也有其道理。”
“是不是轉一下彎,完成測距。”政委提議道。
“我同意,不過電子系統不夠可靠,孫向東你來手工完成航跡計算。”
隨后馬林下開始了轉彎命令,他故意沒有使用S形的航線,那樣會使得自己利用聲納探測對手的意圖過于明顯,既然那個老家伙以為411還蒙在鼓里,那么暫時也不用驚動他,用一個普通的轉彎也可以提高聲納的作用,待收集完這艘美國最新型核潛艇的聲音信息,可以在深水更大的區域想辦法一次性地擺脫它。雖然眼下被緊緊咬住的感覺讓馬林不舒服,不過充分掌握411號與對手的技術差距,總是有價值的,這個價值也許比單純地對印度海軍的偵察更大。
馬林與其他士官的航跡計算大約幾分鐘完成一次,這期間電子系統也對這艘美國潛艇的距離進行了計算,由于它的聲音很小,電子測距系統得出的距離總是偏大,而孫向東得計算表明它的距離至多只有15海里,也就是說411號很可能在他的魚雷攻擊范圍內。
“我提醒你們,聲納部門不要緊盯著一個地方。還必須注意其它的方向,也許威脅會在其它方向出現。”馬林的話讓指揮艙內所有的人有些摸不著頭腦,聽上去他的疑心病已經上了更高的境界了,在面對一艘緊咬不放的弗吉尼亞的時候還在擔心其他方向。
“我們現在的航速過高,噪音不小,被周圍較遠區域的的潛艇發現也沒有什么奇怪的,所以還是小心一些。”他進一步解釋道,說的倒還挺有道理的。不過指揮艙內其它人暫時還接受不了這個看法,他們不相信會有更加復雜的情況出現。
“艇尾氣幕彈2發準備。”
“準備完畢!”
政委蘇長進以為馬林想要靠那2個氣幕彈來擺脫美國潛艇,那明顯的不切實際,潛艇上的活人并不像魚雷那么好騙。
“你擔心他們向我們發射魚雷?”政委問道。
“其實我不太擔心他們會開火,我只是擔心,離開孟加拉灣不會那么容易,可能會有一個相當混亂的局面出現。”
“我之前也提醒過你和孫向東了,提高航速總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煩。”
“其實,混亂的局面,也未必會是麻煩,也許是一件好事也說不定。”
“左舷……有新的聲音,好像是魚雷管打開蓋子的聲音。”
一個聲音在指揮艙內回蕩。一名監聽員突然發現了左舷新的威脅,似乎艇長關于混亂局面的假設,立即就印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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