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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破軍-第六章 湮滅

    高達六萬四千尺的伽藍白塔上飛鳥絕蹤,只有不時造訪的風兒將云荒大地各個方向的氣息送來。
    已經是半夜時分,而神殿外,觀星臺上的侍女們卻一個個神色緊張地站在那兒,沒有一絲睡意——幾日前云焰圣女忽然被逐出神殿,被逼喝下洗塵緣后送下白塔,并且再也不許踏上伽藍白塔一步。那樣的劇變一出,所有侍女噤若寒蟬,沒有人知道重重簾幕背后的智者大人為什么忽然動怒、又將會遷怒何人。
    侍女中年長一些的,依稀還記得二十年前的類似情形:也是一夕之間,前任圣女巫真不知為何獲罪,天顏震怒,赫赫十巫之一的“真”居然遭到了滅族的懲罰!
    后來帝都依稀傳言,說那次劇變其實是國務大臣巫朗和元帥巫彭之間又一次激烈較量的結果——因為巫真家族一向和國務大臣不睦,而身為圣女又能經常侍奉智者大人左右,影響力深遠,故此巫朗用盡心機讓巫真觸怒于智者,從而滅門。
    但這些傳言對于高居萬丈之上的神殿、遠離帝都一切的侍女們來說都是虛無的,她們記得的,只是原先高高在上的巫真圣女忽然之間就被褫奪了一切,由云霄落入塵埃。那樣生殺予奪的權力,讓最接近那個人的侍女們噤若寒蟬。
    如今智者大人又在震怒的時候,可片刻之前,所有侍女都看見“巫真”云燭推開重門,沖入神殿——那個從未有人敢在智者沒有宣召的時候擅自進入的殿堂。
    不知道她將面臨什么樣的后果。自始至終,沒有人知道重重簾幕、道道神殿之門背后的最深處、那個從未出現過的智者到底為了什么震怒?而什么又是那不能觸犯的忌諱?百年前,被驅逐出云荒、漂流海上的民族接受了這個神秘來客的領導,之后不出二十年便重返故園、取得了這個天下;百年來,這個神殿里的人在幕后支配著這個帝國,一言一語便可令天地翻覆。即使十大門閥中連番劇斗,爭的也不過是權杖的末梢而已。
    然而百年來,這個俯瞰著云荒大地的智者在最深的密室里面壁而坐,下達的政令未超過五條。對于龐大的帝國,他沒有表現出多少支配**,任憑十巫處理國事,就像是一個漠然的旁觀者。從來沒人知道他內心的想法,也沒人敢去質問他的決定——即使是開國時就追隨他的十巫。
    所有侍女在入夜的冷風中靜靜侍立,忐忑不安,不知道短短幾天中,巫真云燭會不會和妹妹云焰遭到同樣的命運。
    最深處的密室沒有燈光——對那個人來說,水、火、風、土等等的存在與否都是根本沒有區別的。在一口氣推開重門,沖到智者大人面前后,云燭眼前便是一片漆黑,但她知道有人在黑暗中看著她,目光猶如深潭。那樣的目光,足以讓最義無反顧的人心生冷意。她的腳被釘在了地上,手指劇烈地顫抖著,她終于張開口,想要說些什么,但剎那間發現居然失語。
    “愚蠢啊——”黑暗中的聲音忽然響起來,毫無語調變化,只有受過圣女訓導的人,才能分辯這樣古怪發音的意義,“沒有人在多年沉默之后,還會記得如何說話?!?br/>     “呃……”云燭努力地張開口,試圖表達自己的急切意愿,然而多年不發一語的生活在無聲無息間奪去了她說話的能力,無論如何焦急,她卻無法說出成句的話來。那樣的掙扎持續了片刻,當發現自己再也無力開口時,云燭重重跪倒在黑暗里,將雙手交錯按在雙肩上,用額頭觸碰地面。
    即使不用語言,智者大人也會知道人心所想——片刻后她才回過神來。
    “我知道什么讓你如此驚慌。”黑暗里那個古怪的聲音響起來,“你不顧禁令奔到我面前,只是為你弟弟乞命——因為你知道他即將遭遇不測?!?br/>     “啊……”巫真的額頭抵著冷冷的地面,用單音表達著自己的急切。
    “人心真是奇妙的東西啊……空寂之山的結界是強大的,即使十巫都無法通過水鏡知道那個區域的一切。而你更無法知道遠在西域的任何消息,”黑暗里那個聲音忽然有些感慨,緩緩吐出那些字句,“但只因為血脈相連,就感應到了么?”
    “啊,??!”聽到智者的話,云燭更確認自己不祥的猜測,只是跪在黑暗里用力叩首——那樣不祥的直覺她十五年前曾有過,后來才知道那個時候,弟弟正在博古爾沙漠某處的地窖里瀕臨死亡。這一次同樣的不祥預感猶如閃電擊中她的心臟,再也顧不得什么,她直奔而來。
    “前日我驅逐你妹妹下白塔,你卻未曾如此請求我,”智者的語調依然是毫無起伏,如同一臺古怪的機械正在發出平板的聲音,“你看呆云煥,比云焰更重要么?”這一次巫真的身子震了一下,沒有回答。
    “不用對我說你覺得那是云焰咎由自取。那是假話——雖然她的確是想插手不該她看到、更不該插手的事情——就和二十年前那個不知好歹的巫真一樣,”黑暗里,帷幕無風自動,拂到她身上,那個聲音也輕如空氣,“我知道你內心很高興……你覺得云焰被驅逐反而好,是不是?你希望她能早日回到白塔下去,而不像你那樣留在我身邊,是不是?”手指驀然冰冷,云燭不敢回答,更不敢否認,一動不動地匍匐在地面上,冰冷的石材讓她的額頭僵硬——她知道智者大人洞察所有事……包括想法,然而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剛洗去了記憶,回到帝都地面的妹妹,以及遠在西域的少將弟弟。
    “你十五歲來到這個白塔頂上,至今二十年——無論看到什么都保持著沉默,沒有說過一句話?!敝钦叩穆曇舻谝淮纬霈F了微微的起伏,也不知是什么樣的情緒,“忠實的守望者,很好。以前的圣女沒有一個像你這樣。只是你的妹妹實在太自以為是——在我面前,她還敢自以為是。你弟弟是個人才……在西方的盡頭,他正在度過一生中最艱難的時刻?!?br/>     “啊?”云燭一驚,忍不住抬頭,眼睛里有懇求的光。
    “我很有興趣,想知道他會變得如何。但我不救他……也沒有人能夠救他?!焙诎抵械恼Z調不徐不緩,“我答應你:如果他這次在西域能夠救回自己,那么到伽藍城后,我或許可以幫他度過朝野上的危機?!?br/>     不等巫真回答,暗夜里智者的聲音忽然帶了一絲暖意:“云燭,太陽從慕士塔格背后升起來了。你看,伽藍白塔多么美麗,就像天地的中心?!?br/>     巫真詫然抬首,九重門外的天空依然暗淡——然而她知道智者能看到一切?!昂芏嗄暌郧?,我曾看著這片天地,對一個人說——”那個古怪的聲調在暗夜里繼續響起,竟是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多話,巫真屏聲靜氣地聽著那個被稱為“神”的智者低沉地追溯,“‘朝陽照射到的每寸土地都屬于我,而我也將擁有它直至最后一顆星辰隕落’……”那樣的語氣讓巫真倒吸了一口氣,不敢仰望。她也聽過神帶領浮槎海上的流民重歸大陸的傳說,無數次想象過贏得“裂鏡之戰”的智者大人那種掌控乾坤的氣勢。
    雖然是為了家族,但能一生侍奉在這樣的神身邊,也已經是她所能夢想的最高榮耀。
    “可那個人對我說:‘如果星辰都墜落了,這片土地上還有什么呢?’”然而,在說完那樣睥睨天下的話后,暗夜里的聲音恍然變幻,忽然低得如同嘆息,“云燭,你說,星辰都墜落后,大地上還有什么?所以,即使我回應你的愿望而給予你弟弟一切,但如果他沒有帶回一顆心去承受,又有什么用呢?”
    南昭用力嚼著一塊燉牛肉,卻怎么也嚼不爛,又換到右邊腮幫子下死力去嚼,還是嚼不爛。心里猛然急躁起來,干脆囫圇吞了下去,卻被噎得直翻白眼?!俺羝拍?,”南昭驀然跳了起來,大罵,“你燉的什么狗屁牛肉!”
    “啊呸!坐著等吃還罵人?這里的牛就皮粗肉糙,有本事你調回帝都去吃香的喝辣的呀!”后堂立刻傳來妻子毫不示弱的對罵,素琴揮著湯勺出來,眉梢高高挑起,她也不客氣,一回敬就直刺丈夫多年來的痛處。
    果然一如往日,一提到這個南昭就沉默下來。“我說你長進點兒好不好?我陪你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看管沙蠻子也罷了,難道你要咱們孩子也長成小沙蠻?”在西域久了,本來矜持秀雅的素琴小姐也變得易怒浮躁,“這次好容易空寂城里來了帝都貴客,你看宣老四早就顛兒顛兒地獻殷勤去了,你呢?我讓你請人家來府上吃頓飯都做不到!還說是你的同窗呢……爹媽年紀都一大把了,孤零零地在伽藍城沒個人照顧,你就——”
    “閉嘴!”一直沉默的南昭一聲大罵,掀了整張案子,湯水四濺,“你知道個屁!”半空揮舞的勺子頓住了,將軍夫人陡然一愣——自從隨夫遠赴邊疆,這么多年來南昭還沒有這般給過她臉色看。本來氣焰潑辣的素琴忽然溫柔起來,也不和丈夫對罵了,擦了擦手過來,低聲問,“出了什么事?是為前日軍營被夜襲煩心?還是帝都來的那個貴客帶來了壞消息?”
    “沒事?!蹦险淹铝丝跉?,卻不能對妻子說帝都的家人此刻已被巫彭元帥軟禁,只是心亂如麻,“你回去把幾個孩子帶好,我去云少將那里看看。”
    “把你的火爆脾氣收一收,別惹帝都來的貴客不高興,”素琴心里也隱隱不安,卻知道丈夫的脾氣,便不再追問,只是拿著絹子上來替南昭擦去戰袍上濺的肉湯,“有空,請那個云少將來家里吃頓飯,你向來不會說話、我來開口求他好了。???”
    “哦?!蹦险押鷣y答應了一聲,想起前日云煥突然孤身來到空寂城,也有些詫異——本來不是說了暫住城外,如何忽然又改了主意?那個家伙,可不是輕易改變主意的人呢。
    昨天夜里軍營里起了騷亂,聽說有不明身份的沙蠻潛入城中襲擊軍隊,試圖闖入關押囚犯的大牢。然而一到空寂城,云煥就將所有駐軍歸自己調撥,再也不讓他這個將軍過問,所以他也不知究竟。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些沙蠻瘋了?居然敢惹帝國駐軍?
    “我去了。”南昭推開妻子的手,匆匆拿了佩刀走出門外,翻身上馬。
    空寂城背靠空寂之山而筑,俯瞰茫茫大漠。此刻外面已經萬家燈火,專門騰出來給帝都來客居住的半山別院卻是一片漆黑。
    云煥不在?心里微微一驚,南昭在別院前翻身下馬,將韁繩扔給隨行士兵。然而剛要進門,卻被門口守衛的士兵攔住。“怎么?”將軍蹙眉喝問。
    “將軍,云少將吩咐,除非他吩咐下去的事情有了進展,否則無論誰都不許打擾。”士兵也是滿臉為難,但卻攔著門口不放,“剛才宣副將來了,也不讓進?!?br/>     “少將在查昨晚沙蠻夜襲大牢的事情吧?”被這樣攔住,南昭臉上尷尬,便站住順口問了幾句,把話題帶開,“宣老四來過了?何事?”
    “是的,應該是在追查這件事……”門口守衛士兵微一遲疑,老實回答,“副將帶了一些酒菜禮物,同營里幾個女娘過來,說給少將洗塵問安?!?br/>     “哦?!毕肫鸱讲潘厍儋H斥自己的話,南昭暗道果然夫人所料不差。宣老四動作是快,可惜卻不知道云煥的脾氣,難怪一上來就碰了釘子,口中卻問,“少將也讓他回去了?”
    “留了幾壇酒,其余都打發回去了,門都沒讓進。”士兵回答。
    然而那樣的答案,卻讓南昭比聽到云煥留下營妓更驚訝——他深知云煥是不能喝酒的,以前講武堂那些年輕人聚會時少不了縱酒作樂,每一次滴酒不沾的云煥都會被大家奚落,逼得急了,他便要翻臉。
    南昭和云煥走得近,也知道他為此苦惱。畢竟周旋應酬,場面上是少不了喝酒的。有一日他看到云煥背著人試著喝酒,也只是勉強喝下一杯,便立刻反胃。他看得目瞪口呆:那個出類拔萃、幾乎無所不會的同窗居然硬是不能喝一杯酒???
    “少將在里面——喝酒?”南昭驚問。
    “應該是吧?!笔勘鴧s不明白將軍為何如此驚訝,轉頭看看里面黑洞洞的房間,“屬下在外面聽到好幾個空酒壇砸碎的聲音了?!?br/>     “搞什么!”南昭再也忍不住,不顧士兵的攔截,推開門往里便走。偌大的別院沒點一盞燈,安排來服侍少將的人都被趕出去了,是以空空蕩蕩。
    南昭的腳步聲響在廊上,一路撥亮風燈。風里彌漫著濃烈的酒氣,讓他忍不住蹙起眉頭,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奇怪,隱隱帶了殺氣?!?**……醉成什么樣子了啊?!毙嶂鴿饬业木茪猓险燕?,一把推開門。
    “搜到了那東西么?”里面的人聽得動靜,冷冷問,沒有半分醉意。
    然而暗夜里冷刀也似的眼睛一閃,轉眼感覺到來的并非派出的士兵。陡然有白光橫起,刺向他心口——鎮野軍團將軍駭然之下將佩劍往胸前一橫,用劍柄堪堪擋住,卻轉瞬被粉碎。那道驟起的白光擊碎他佩劍后仍然直刺他胸口,撞在胸甲上發出一聲脆響。
    “是你?你來干什么?”黑夜里,劍光忽然消失,那個聲音冷冷問。
    雖然對方瞬間收力,南昭還是猝不及防地被擊出一丈,后背重重撞上墻壁。他悻悻將佩劍收入鞘中,沒好氣道:“聽說你喝酒,怕你醉死在里面?!?br/>     “呵……醉死?”黑暗里,云煥的聲音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差點死的就是你。”
    “如果這一劍不能及時收住,那你就真的醉了。”南昭撫著心口那個幾乎被擊穿的地方,直起身來苦笑——只是微微一動,只聽暗夜里一陣嘩啦啦脆響,胸甲居然裂成幾塊散落,不由心下駭然:瞬間震碎鐵甲,卻毫不傷人!這樣驚人的劍技,講武堂出科時在云煥和飛廉的一輪交手中他就見過了,但再次看到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好劍法!我本來以為飛廉的劍技是軍中第一,卻沒料到原來你一直藏私,最后出科比試的時候才亮出絕活?!?br/>     “飛廉……飛廉。”那個昔日同窗的名字仿佛刺中了少將,云煥陡然低聲冷笑,帶著說不出的殺氣,“嘿嘿?!?br/>     “聽說他現在被派去南方澤之國了吧?那邊最近很亂,”南昭眉頭一蹙,不明白云煥驟起的殺氣由何而來,只是敘舊,“好像有人叛亂——聽說還是高舜昭總督牽頭,鬧得很大。所以帝都讓飛廉過去了?!?br/>     “哦?!痹茻ú恢每煞竦貞艘宦暎蛔忠活D,“希望他順利回京。”
    那樣的冷意讓南昭陡然一驚?!拔覜]醉,你可以走了。我在等派出去的人返回?!痹茻ǖ穆曇羰冀K冷定,暗夜里狹長的眼睛冷亮如軍刀,“南昭將軍,下次不要沒有我的允許就闖入——要知道,軍中無戲言?!蹦险岩膊淮鹪?,只是看了同僚一眼,默不作聲地轉身走出門外。
    沙漠半夜的冷風吹進來,胃里的絞痛讓云煥吸了口氣。那一陣陣的痙攣如鋼刀在臟腑里絞動,伴隨著欲嘔的反胃。他用手按著胃部,感覺額頭的冷汗一粒粒沁出。
    外廊上的風燈飄飄轉轉,光線暗淡。門內的黑暗里,云煥想站起來,卻打翻了案上一只半空的酒甕,砰的碎裂聲在夜里久久回蕩。濃烈的酒氣熏得他一陣陣頭暈,所有喝下去的酒全部吐出來了,胃里空空如也,卻還是壓抑不住地干嘔。
    那個瞬間,精神和身體上雙重無力的感覺讓他頹然坐入椅中,忽然低聲在暗夜里笑了起來。
    折身返回的人在聽到暗夜里奇怪的笑聲時大吃一驚,手中的藥碗幾乎落地,“怎么了?你沒事吧?怎么一個人在這里笑、笑……?”
    “你回來干什么?”那樣虛弱的狀態下,神志反而分外敏銳,云煥略微詫異地抬頭,語氣里已經隱隱有了敵意。“去給你拿了碗野姜湯?!蹦险褏s是不以為然,將碗放下,“你一喝酒就胃痛。”顯然有些意外,云煥在暗夜里沉默下去。
    “別點燈!”靜默中,只有沙漏里的沙子簌簌而落。但從細碎的動作上聽出了對方的意圖,云煥驀然阻止,那語氣讓南昭一驚住手:“到底出什么事了?”暗夜里,云煥的嘴唇無聲地彎起了一個弧度:“別點燈,我現在這個樣子很狼狽。”
    “好吧,真是的?!蹦险褜嵲诔圆粶蔬@個帝都少將的脾氣,摸索著把藥碗放在案上,“快趁熱喝了——那次你勉強喝酒,真是嚇得我們不輕。”
    “是啊?!痹茻ㄓ|摸到了那碗滾燙的藥,卻沒有拿起,“我總是覺得什么事情自己都能做到,結果那次弄得連晚課都無法去,差點被教官查出來……如果不是你們幫我掩飾,恐怕我讀了一半就要被逐出講武堂了。”聲音逐漸低下去,消于無痕。
    南昭顯然不想云煥還記得那回事,搓手笑:“是啊,你小子居然在營里喝酒!大家也不敢去找軍醫,最后還是飛廉半夜翻墻出去替你買藥……別看他一向婆婆媽媽,可輕身功夫連教官也追不上,天亮前一口氣往返一百多里拿到了藥,沒誤了早上操練?!?br/>     “飛廉……”藥碗到了嘴邊,卻忽然頓住了,云煥長久地沉默。
    “怎么?”南昭在暗夜里也察覺出來,脫口問。刷的一聲響,是藥潑到地上的聲音。不等南昭驚問,云煥扔了藥碗,在暗夜里霍然起身,橫臂一掃,將滿桌的酒器掃到地上,點起了桌上的牛油蠟燭。
    “南昭,你過來看看,這張布防圖上幾個關隘可標得周全了?”燈火明滅下,南昭見云煥俯身抽出桌上一張大圖,手指點著標出的密密麻麻節點,眼睛忽然冷定到了不動聲色,“空寂城周圍一共有官道三條,各種小道若干,牧民的寨子分布在東南方向……你覺得如果把守住了這幾個地方,能扼斷一切往沙漠里去的路么?”
    “我看看?!蹦险岩膊蝗ハ雱e的,便湊近去看,一看之下他就脫口驚嘆了一聲,“老天,真有你小子的!花了多少時間?”抬頭,看到的卻是同僚的臉——燈下的帝國少將戎裝上滿是酒漬,也沒有帶頭盔,長發散了一半,看起來是從未有過的狼狽落泊,但冰藍色的眼里隱隱有冷光閃動,臉色竟是罕見的蒼白嚴肅。
    “這幾天反正也在等消息,閑著沒事?!痹茻ǖ卮?,手指敲擊著地圖,“我把送上來的文牒全看了,行軍圖有的沒有的,我都標注上去了,也分配了兵力。你看看是否合適,你畢竟在這里當了那么多年將軍,對這一帶比我熟悉。”
    不知為何,雖然那樣淡漠從容地說著,南昭卻覺得這個同僚宛如一根繃緊到極點的弦,有某種危險焦慮的氣息。那樣的感覺,記憶中從未出現在這個人身上——哪怕是當初講武堂出科比試,到最后一輪不得不和飛廉對決的時候,也不見云煥如此緊張?!?**……還有什么好說的?”收回神思,看著這張詳盡的地圖,南昭嘆,“平日巡邏也就那么幾條路。你看了多少卷羊皮地圖才湊出這張?好一些路是牧民以前逐水草而居踏出來的,大漠風沙又大,地形經常變,我也不知道如何定位?!?br/>     “我已經讓軍士們伏到了那些路口附近,”云煥的手指敲擊著地圖,眉頭緊蹙,不知不覺,竟將案幾擊出一個小洞來,“不過我還在等消息——如果十五日后還沒有找到那個東西,看來就不能指望牧民們了,另外得派出將士們全力尋找?!?br/>     “找什么?”南昭怔了一下,忽然會意過來了,壓低了聲音,“如意珠?”
    云煥霍然抬頭看著他,眼里神色變幻,慢慢冷笑著低下頭去看著地圖:“巫朗連這等機密也對你說了?”
    “稟告少將!”沉默中,室外忽然傳來了軍士奔來的腳步聲,在黑暗的門外下跪復命。
    “東西……東西拿到了?”云煥的眼睛忽然雪亮,推門出去,一把拉起了那個回來復命的軍士,“白日里讓你帶人去古墓,可有找到那個東西?”
    “找、找到了……”一日來去奔波,那個鎮野軍團的小隊長也已經筋疲力盡,此刻被長官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回答,“所有、所有的沙蠻子留下的東西屬下都打包帶回來了……請、請少將查看。”
    借著微弱的月光,南昭莫名其妙地看過去,看到回來復命的軍士身后放著大包的雜物:酒壺、佩刀、紅紅綠綠的布帛,還有裝著供品的籃子,七零八落地綴著羊骨頭和石子,他記得是那幾個孩子費盡心思弄出來獻給所謂“女仙”的——都是前幾日曼爾哥部在古墓前祭神后散落原地的東西,不知道軍隊費了多大力氣才將這些雜物一一拾回。
    “退下!”云煥一眼瞥到了那一堆雜亂中的某物,眼角一跳,低聲喝退了下屬,也不和南昭說話,自顧自地彎下腰去,非常仔細地檢查著那一大堆搜羅回來的曼爾哥人遺棄的雜物。
    云煥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南昭正在納悶的時候,忽然看到少將矯健頎長的身子震了一下,脫口問:“怎么了?”
    “沒什么?!币驗楸硨χ坷?,他看不見云煥臉上的表情,只是聽到少將的聲音里有某種奇異的震動。仿佛極力控制著情緒,云煥將手慢慢握緊,撐在膝蓋上,站直了身子。他的臉側向月光,深深的眸子居然軍刀般雪亮,只是靜靜看了南昭一眼,對方便不敢繼續追問。
    “牢里抓來的幾個小沙蠻,都給我放了?!膘o默中,云煥忽然開口吩咐。
    南昭吃了一驚:“現在就放?不是說要關到少將離開才能放么?昨夜那幫人敢夜襲軍營,只怕也就是為了搶這幾個孩子回去?,F下就放?”
    “我說放,就放!”云煥忽然冷笑起來,“已經沒有必要留著了?!?br/>     “是?!蹦险咽擒娙?,只是立刻低首領命。
    “我要出去一下,”看了看暗沉沉的夜,云煥不自禁地握緊了手,聲音卻有了難以抑止的震顫,依稀聽得出情緒的波動。在走出門前,他停住腳步,忽然低聲囑咐同僚,“南昭,你還是不要回京了,將家人接過空寂城這邊反而好——真的?!?br/>     “可巫彭元帥‘看顧’著我家人呢……”南昭片刻才低聲。那一句話讓云煥出人意料地沉默下去,帝國少將的臉側向燭光照不到暗里,許久忽然問:“南昭,令尊令堂目下留在帝都,你很擔心是么?”
    南昭一愣,脫口:“廢話,怎么能不擔心?那是我爹娘兄弟啊!”
    “那么……”云煥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你為了他們,做任何事都肯么?”那樣直截了當的問話讓南昭變了臉色。燈影重重,高大的身軀在不住地來回走動,帶起的風讓牛油蠟燭幾乎熄滅。南昭搓著手來回走了很久,臉色變得很難看,須發都顫抖著,最終定下了腳步,霍然回頭,眼神冷冽:“直說吧!少將要我做什么?”
    云煥在燈下一眨不眨地看著同僚臉上神色的更替,冰藍色的眼睛里也有看不透的變化:“叛國,你肯么?”南昭陡然愣住,定定看著同僚,不可思議地喃喃:“叛……叛國?”
    “呵,說笑而已?!痹茻粗?,卻忽然莫名地笑起來了,不知道下了什么樣的決定,雙手握拳,猛然交擊,“算了,就這樣!”
    “?。俊备静恢劳艣]頭沒腦地說什么,南昭詫然,“怎樣?”
    “收著這張圖,替我派兵看著各處關卡。”云煥將桌上的地圖卷起,橫著拍到南昭懷里,“這一個月內不許給我放一個人出去,否則我要你的命——剩下的事我來做?!奔热坏搅诉@個地步,那就干脆放手一搏!叛國又如何?
    策馬奔入茫茫荒原,風沙猛烈地吹到臉上,如同利刃迎面割來。
    那樣熟悉而遙遠的風沙氣息,讓少將有恍如隔世的感覺,握著馬韁的手微微一松——**年了……那么長的歲月之后,他終于還是回到了這片大漠上。深夜里,博古爾沙漠上的風干燥而冰冷,獵獵吹來,似要割破他的肌膚。然而緊握馬韁,手里溫潤如水的感覺卻在彌漫——甚至透過手背,擴散在身側的寒氣里,將他裹住。不知是什么樣奇異的原因,博古爾沙漠的風吹過,陡然他渾身都溫暖濕潤起來。
    云煥在出城后勒馬,松開了握緊的左手,垂目看著掌心里那一顆青碧色的珠子:徑長一寸,晶瑩剔透,在月光下流轉出青碧萬千,那種碧色連綿不絕,細細看去,竟如波濤洶涌流動——云煥握珠,策馬迎風,緩緩平舉左手:方圓一里內的風沙,忽然間溫暖濕潤得猶如澤之國涌動的春季明庶風。
    龍神的純青琉璃如意珠!
    剛才從那一堆砂之國牧民狂歡遺留的雜物中發現的,正是他踏破鐵鞋尋覓的如意珠。就在那個被裝飾得花花綠綠、墜滿了羊骨和石子的供品籃子上,不出所料地、他解下了這顆混雜其中的曠世珍寶。
    看起來如此復雜的事情,居然完成得如此的簡單——如果不是那些曼爾哥人昨夜前來劫獄,他都根本不會想到這種事。
    羅諾族長不是傻子,如果不是因為逼不得已,如何會做出為了幾個孩子襲擊帝**團的蠢事?昨夜平息了夜襲后,滄流帝國的少將坐在黑暗里,按捺著心中的洶涌情緒,慢慢想——對曼爾哥一族來說,當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完成對女仙的承諾,而決不是貿然去救幾個孩子。羅諾族長又是出于什么考慮,非要孤注一擲地潛入空寂城?
    唯一的答案就是:經過幾天的尋覓后,曼爾哥一族發現這幾個孩子和如意珠有密切的關系!
    帝國少將霍然長身而起,立刻命令屬下提審那幾個孩子,以及被俘虜的夜襲者。
    接下來的事情就相對簡單了——雖然那些沙蠻子無論老少都倔強不屈,有著游牧民族天生的剽悍性格,但對那幾個孩子使用了催眠術后,所有的真相都一覽無余了。
    他萬不曾想過,如意珠早已出現在石墓前的曠野上——無論誰,哪怕是那些沙蠻子自己,都不曾料到首先發現這個珍寶的,居然會是幾個不懂事的孩子!而那些景仰“女仙”的孩子,將揀到的珠子和羊骨石子一起,用來裝飾了盛放供品的籃子。
    低頭握著手里的寶珠,定定思考著什么,云煥眼里的光芒變幻無定。
    貽誤軍機又如何?背叛國家又如何——自小就沒有一個族人或外人在意他。而對他來說,所謂的國家或者族人,更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在這個世上,他不過是在孤軍奮斗,往更高的地方跋涉,他只忠于自己。
    所以,他不擇手段,也要留住心中那唯一一點光和熱。
    云煥在古墓前的空地上翻身下馬,看著暗夜里那隔斷一切的白石墓門。冷月下,荒漠發出金屬般的冷光,沙丘在風中以人眼看不到的速度移動。而這片石墓前的曠野上,卻始終沒有堆積起沙丘——或許是周圍叢生著濃密的紅棘擋住了風沙。
    地面上一干二凈,應是鎮野軍團的士兵按他的吩咐,將所有雜物清理過了。
    云煥抬起頭,看著墓門旁那個小小的高窗。夜色里,它猶如一個深陷的黑色眼眶。
    少將微微打了個冷戰。他并不是個做事沖動不顧后果的人,雖然這次陷入了完全的被動局面,可出城之時,心里依然嚴密地籌劃好了退路,本以為有十足的把握控制住這片博古爾沙漠——但不知為何,來到古墓外,一看到緊閉的墓門時,咔啦一聲,所有苦心孤詣樹立起來的屏障完全潰散。
    “如意珠我帶來了!”也顧不上拴馬,他拾級沖上,本想敲門,轉念卻只默默將手按在厚重的石頭上,沉聲發話,“湘,放了我師父!”
    然而,黑暗的墓室內沒有人回答。
    荒原上的風沙尖利地呼嘯著,割在他臉上。云煥的手用力摁在冰冷的石門上,手腕的燙傷隱隱作痛——黑沉沉的門后忽然傳來嘩啦啦的聲音,仿佛有什么東西出來了。那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讓少將一驚,控制不住地脫口:“湘!出來!放了我師父!”
    “看來很急嘛……”忽然間,石門背后一個細細的聲音響起來了,譏誚而冷定,“少將果然能干,才七天就找到了如意珠?”
    “放了我師父?!痹茻ǖ氖职丛谀归T上,死死盯著那道門,重新控制住了聲音。
    “我要看如意珠。”隔著石門,湘的聲音甚至冷酷過云煥。
    “如意珠就在我手里?!睖媪鞯蹏纳賹咽值衷谑T上,掌心那枚青色的珠子貼著石頭,“你是鮫人,應該可以感覺出真假——把你的手貼在石門上看看?!?br/>     琉璃般青碧的珠子摩挲著粗糙的石壁,珠光照亮云煥的臉。夜風干燥,但冷硬的石頭上居然慢慢凝結出了晶瑩的水珠!
    那就是四海之王龍神的如意珠——即使在沙漠里,都能化出甘泉!
    石門背后有隱約的摸索聲,湘低低叫了一聲,隨即壓住了自己的驚喜,冷然吩咐:“把如意珠從高窗里扔進來。”
    “先放了我師父!”云煥低聲厲喝,眼里放出了惡狼般的光,“我怎么能相信你這個該死的賤人?”
    “不相信也得信啊,云少將。”聽到那樣的辱罵,湘反而低笑起來,冷嘲:“你想不想知道你師父現在的情況如何?那些毒正在往她全身蔓延——你不想她多受苦吧?”頓了頓,仿佛知道外面軍人的內心是如何激烈地掙扎著,湘隔著石門低低補充:“而且,我就算拿了如意珠,又能逃到哪里去?你堵在門口,你的人把守著一切道路……我不過要親眼確認一下而已——你快把如意珠給我,我就通知同伴把解藥送過來,免得你師父那么痛苦。”
    湘的聲音甜美低啞,一字一句都有理有節。云煥將手抵在墓門上聽著,只覺額頭冷汗涔涔而下——免得師父那么痛苦?到底師父如今怎樣了?
    講武堂上,教官曾介紹過鮫人復**所使用的毒。那些毒藥提煉自深海的各種魚類水藻,詭異多變,其中有幾種,據說連巫咸大人都無法解開。
    不知如今湘用在師父身上的,又是哪一種?
    “給你!”一念及此,再也來不及多想,云煥一揚手,一道碧光準確無誤地穿入了高窗。門后響起了細碎的聲音,應是湘摸索著找到了那顆珠子。
    然后就是長長的沉默。正當云煥驚怒交加,忍不住破門而入的時候,一道藍色的焰火呼嘯著穿出高窗,劃破大漠鐵一樣的夜。它射到了最高點,然后散開,垂落,消失。
    “果然是真的如意珠,”門后湘的聲音依然冷定,“我的同伴立刻就會將解藥送來?!彼耐??云煥猛然一驚,抬頭看著煙火消失后的天空。
    難道這片干燥寒冷的博古爾沙漠上,還有其他復**戰士出沒?以鮫人的體質,根本不能在沙漠里長久停留——除非是相當的高手。比如……幾個月前在桃源郡碰上的那個復**左權使炎汐。
    湘不過是個間諜,而真正策劃此次行動的復**主謀,只怕還沒有露面吧?“云少將,我知道你一定在外面埋伏了人馬,請將其撤走。大漠平曠,若有絲毫異聲,就小心你師父的安危?!备糁T,湘的聲音一字字傳來,顯然早已有了盤算,一條條提出,“此外,給我們準備十匹快馬、羅盤、丹書文牒、足夠的食物飲水。自我離開這個古墓起,三天之內不許出動人馬來追?!?br/>     “好?!备緵]有考慮,云煥對對方提出的一切要求慨然應允,“只要師父沒事,任何條件我都答應你?!?br/>     “呵。”湘在門后笑了一聲,“那么趕快去辦——日出前我的同伴就會送解藥過來,天亮前我們就要離開。”
    “沒問題?!痹茻ㄒ豢诖饝?,但眼里隱約閃動惡光,“但我要確認師父沒事,才能放你們離開!”
    “呵……那當然?!毕胬湫ζ饋?,“可是如果慕湮劍圣沒事了,云少將真的會如約放了我們么?以你平日的手段,不由讓人不懷疑啊……”然而笑著笑著,聲音慢慢低了下去,“算了,反正都是在賭,我不得不信你,你也不得不信我。還不快去準備我要的東西?站在這里干什么?”
    鮫人傀儡那樣的厲聲命令,讓云煥眼里冷光大盛,但他終究什么也沒說,轉過身去,走向遠處埋伏的士兵,將負責監視石墓的隊長叫起來,一一吩咐下去。但在沒有進入石墓見到師父前,他決不會撤掉包圍此處的兵力,讓鮫人拿著如意珠逃之夭夭。
    如果見到了師父……呵呵。冷笑從少將薄而直的唇線上泛起。
    湘,湘——他想,他一輩子都會記得這個名字。
    天色變成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云煥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馬蹄聲,所有人悚然一驚,刀兵出鞘。
    夜中,火把熊熊燃起,映照著來人的一襲白袍,深藍色的長發在火光下發出水的光澤。
    “云少將。”勒馬止步,馬上白衣男子從容說道,一邊舉起了右手,淡定的聲音和胯下駿馬劇烈的喘息形成鮮明的對比,“我是來送解藥的。”
    云煥霍然轉頭,對上那雙深碧色眸子的剎那,他陡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稔感覺。
    “都退下!”少將舉起右手,喝令部下。鎮野軍團的戰士迅速列隊退開,回到各自的隱蔽處。一時間,古墓前空曠的平野上,只剩了兩個人。
    來人翻身下馬,顯然經過長途跋涉、駿馬早已脫力,在主人離開的剎那再也支持不住,雙膝一屈,跪倒在沙地上,打著粗重的響鼻,在清晨前的大漠寒氣中噴出陣陣白霧。
    火光明滅中,云煥冷冷打量著來人——俊美而纖細的容貌,深碧色的眸子和藍色的長發,那樣明顯的特征,令人一望而知屬于鮫人一族。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見過這個鮫人?在大漠里見到一個鮫人,自己無論如何不會不留意吧?
    “湘說,如意珠已經拿到了,”在少將恍惚的剎那,對方開口,“所以,我來送解藥給你。”
    “解藥”兩個字入耳,云煥目光霍然凝如針尖,足下發力,剎那間搶身過去,劈手便斬向來人頸間。來人也是一驚,顯然沒有料到他會陡然發難,于是本能地側身回避,錚然從腰間拔劍,一招回刺。
    “叮”,乍合又分,剎那間高下立判。雖然都是反向退出幾步站定,也各自氣息平甫,然而云煥手里已經抓到了那只裝有解藥的盒子。少將并沒有急著去打開那只救命的盒子,反而有些驚詫地看著一招封住了自己攻勢、踉蹌后退的鮫人復**戰士。
    周圍埋伏的鎮野軍團戰士已按捺不住,準備沖出來援助將領,云煥連忙豎起手掌阻止——于公于私,他萬萬不愿讓屬下知道得太多。
    靜默的對峙中,他看著面前這個居然孤身前來的復**戰士:這個鮫人能組織如此機密的計劃,在復**中地位必然不低。而最令他驚訝的是方才鮫人那一劍的架勢,居然十有**像本門“天問”劍法中的那一招“人生幾何”!雖然細微處走形,可已然隱隱掌握了精髓所在。
    怎么可能……詫異間,云煥恍然回憶起幾個月前遇到的左權使炎汐。那個復**領袖的身手,同樣隱約間可見本門劍法的架勢。難道說,西京師兄或者白瓔師姐,已將劍技傳授給了鮫人復**?
    不可能……空桑和海國,不是千年的宿敵么?而且,如果是師兄師姐親授劍術,親傳者劍術必然不止于此。如何這兩個鮫人的劍法卻時有錯漏,竟似未得真傳?
    “右權使寒洲?”剎那間的聯想,讓云煥吐出了低語。白衣來客冷定地覷著滄流帝國的少將,算是默認。雖然一招之間被奪去了解藥,他卻依然沉得住氣,出聲提醒:“天快亮了,還不快去解毒?”云煥神色一變,打開盒子看到里面一枚珍珠般的藥丸,卻滿懷狐疑地看了看對方。
    “放心,如意珠已經拿到,你師父死了對我們沒有什么好處?!庇覚嗍购蘅⌒銣匮牛勍麻g老練鎮定,卻不怒自威,“我和湘都還在你的控制之內,這根救命稻草,我們一定會牢牢抓住?!?br/>     “呵?!痹茻ǘ檀俚乩湫α艘宦?,將那個盒子抓在手心,轉身,“跟我進來?!?br/>     在踏入古墓的剎那,他舉起右手,紅棘背后一片調弓上弦的聲音,樹叢刷刷分開,無數利箭對準了古墓的入口,尖銳的鐵的冷光猶如點點星辰。殺氣彌漫在墓前曠野里,云煥在踏上石階時極力壓抑著情緒起伏,回頭看著右權使,冷然道:“在師父沒事之前,你或者湘敢踏出古墓半步,可不要怪我手下無情?!?br/>     寒洲沒有回答,只是鎮定地做了個手勢,示意云煥入內。
    云煥抬起手叩在石門上,不等叩第二下,里面便傳來了低緩的機械移動聲,石門悄無聲息地打開。陰冷潮濕的風迎面吹來,那一個瞬間,不知道是否太過緊張,云煥心頭陡然一跳。
    “師父呢?”看到站在門后的鮫人少女,他脫口喝問。
    “呵,”湘微笑起來,抬起了頭,“在里面?!焙诎档哪故覂葲]有點燈,唯一的光源便是鮫人手中握著的純青琉璃如意珠。青碧色的珠光溫暖如水,映照著湘的臉——然而,青色的光下,原本少女姣好的容色憑空多了幾分詭異,深碧色的眸子里閃著幽深的光,看了旁邊的右權使一眼,隨即默不作聲地帶路。
    下意識地回首扳下了機關,沉重的封墓石落地,將三人關在了墓內。雖然心中焦急,可一旦真的踏入了古墓,云煥居然有些膽怯,起步之時略微遲疑。
    那一遲疑,湘便和寒洲并肩走在了前頭。
    古墓里……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對?一路走來,云煥只覺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止不住地想拔劍——但在青色珠光映照下,所有東西都和他離去之時一模一樣,甚至那個破碎的石燈臺都還在原處。
    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對……云煥一邊緊緊盯著前面領路的兩個鮫人,一邊心下念轉如電。心里的緊張,讓一向精明干練的少將沒有留意:前后走著的湘和寒洲雖然看似沉默,空氣中卻隱約有低低的顫音——似是昆蟲撲動著翅膀,發出極為細小的聲音——那是鮫人一族特有的發聲方式:潛音。
    講武堂里教官教授過每個戰士識別潛音的方法:滄流帝國這方面的研究和機械學一樣,幾臻極致。多年對復**的圍剿中,十巫已經破譯出了鮫人的潛音,并擬出了識別的對策。就算是不懂術法的普通戰士,只要平定心神,捕捉最高音和最低音之間的波動頻率,基本就能按照圖譜破譯出大致的意思。但此刻極度緊張忐忑的云煥,卻沒有留意到空氣中一閃即逝的潛音波動。
    冒著極大的風險,復**的女諜啟動嘴唇,迅速說了一句什么。
    寒洲那一步在剎那間凝定在半空,面色震驚——如果不是云煥在他身后,此刻定然會察覺反常。剎那的停頓,然后那一步毫無痕跡地落到了地上。寒洲同樣迅速地回答了一句,眼里的光已經從震驚轉為責問。
    然而湘神色不動,嘴角泛起了冷酷的笑意,簡短回答了一句。
    此刻,一行人已經走到了石墓的最深處,湘率先停住了腳步,目光掠過寒洲的臉,冷如冰雪。寒洲臉色鐵青,定定看著室內,緩緩吸入一口冷氣。他的臉上,除了淡碧色的珠光,忽然也浮動著不知何處投射而來的點點詭異紅光。
    “你師父就在里面,”黑暗中,湘站定,一手放在半開的最后一道門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云煥,“要不要進去看看?”
    “走開!”看到那樣的神色,云煥陡然一驚,一把撥開她。忽然又是一遲疑,回頭冷冷看著兩個鮫人,眼神冷厲如刀:“如果你們敢玩花樣……”
    湘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珠光下臉色竟是青碧色的:“真是有趣,云少將也感到底氣不足了?放心好了,我們人都在這里,又跑不了,如意珠也在這里——如果玩花樣,一出去你的屬下就會把我們射成刺猬吧?”云煥默不作聲地看了看她,目光陰鷙,“知道就好。”
    “嘻,快去,”湘笑著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入內,“好徒兒,你的美人兒師父在等你呢?!?br/>     “閉嘴!”云煥變了臉色,不再看兩人,推門入內。推開門的剎那、暗夜里無數浮動的紅光,投射在三個人臉上,伴隨著陰冷潮濕的氣息。石墓最深處,原本是地底泉的水室,此刻盈滿了點點紅光涌動游弋著,如同做夢般不真實。而原本干燥的沙漠石室,轉瞬變成了潮濕的叢林地底!
    簡直是夢里都看不到的情形:仿佛有無數活著的星星在移動,或聚或散,腳下踩著的不是石地,而是潮濕厚軟的藻類!借著移動的光,依稀可以看到那些巨大的藻類在瘋狂地蔓延著,占據了整個石室,并隨著門的打開,狂熱地一擁而出,往別處侵蝕。
    而那些紅點,就是附著在水藻上的小小眼睛,活了一般地移動著,如同小小的蘑菇。那是什么?那都是些什么?
    有水藻纏繞上了他的腳,云煥下意識地抽劍斬去。可劍一出鞘,那些紅色的眼睛驀然聚了過來,圍在他身側,注視著他,宛如漫天的星斗分散聚攏,璀璨而詭異。在水藻的最深處,光凝聚成了一道紅色的幕,籠著一個沉睡的人——白衣上彌漫著點點紅色的光,宛如一張細密的網從她體內滲出,裹住了她。
    一眼看過,云煥脫口驚呼,光劍錚然落地——師父……師父,竟是死了!就在云煥失神的一剎那,湘將如意珠握入手心,一拉寒洲:“快走!”
    漫天的紅光里,兩個鮫人轉瞬消失于黑暗最深處,撲通聲中雙雙投入水底。
    方才用潛音迅速交換的話還在空氣中,以人聽不見的聲音緩緩回蕩,漸漸消失。分別是湘冷定的敘述和寒洲震驚的責問:
    “她已經死了。”
    “什么?誰叫你自作主張殺了她!”
    “反正已經死了……你以為云煥真的會守信放我們走么?我們必須下手比他更早、更狠!右權使,我已從赤水召來了幽靈紅藫,等一下趁著他失神被困,我們立刻走?!?br/>     “不可能走得了!外面都是伏兵,所有的路口都被監視,云煥一聲令下,沒有人質,我們無法逃出去!”
    “錯。云煥他在短時間內再也無法行動了……任他多強,這次我要徹底擊潰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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