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晉江獨(dú)發(fā)
堂堂將軍,有從龍之功。
卻和他人之妻廝磨,卑賤至此,不覺得好笑嗎?
魏長稷指腹一頓,忽抬起頭,望著她的眼神從沉默到愉悅,最終變得玩味起來。
“沒有好笑,魏某反覺刺激。”
說著單臂穿過溫戀舒腰,不等人反應(yīng),忽而把她帶到桌上。
夏夜知了饒人,恐懼無限蔓延。
溫戀舒坐在桌上,前面只一個魏長稷。
她一條裙擺在男人身側(cè),腳無助的空懸,就在溫戀舒以為他會被激怒時,魏長稷卻俯首,用鼻尖蹭蹭她的。
溫戀舒不說話,剜著他。
魏長稷面不改色,“我叫什么?”
溫戀舒擰眉,“……魏長稷。”
“是了。”魏長稷笑,“魏長稷若會覺的好笑,他就不會長大!”
對于他們這些人而言,他存在本身就是個笑話。
可是笑話,也無所謂。
因?yàn)榧幢阈υ挘瑴貞偈娆F(xiàn)在他的懷里。
溫香軟玉的味道,不當(dāng)有別人氣味,魏長稷收了手,又嗅了嗅,人一經(jīng)靠近,她便不受控制的癱軟。
魏長稷撐住她,輕輕舐咬。
溫戀舒愣的一下,微微張開嘴,“你、混賬。”
“嗯。”魏長稷一聲鼻音。
溫戀舒:“……”那只抓著他黑發(fā)的手指,指尖輕顫,不受控制的一會兒收緊,一會兒松開。
在晃動的燭光下,極力忍耐著什么。
*
“戀、戀舒?”
里屋忽然傳來一聲。
溫戀舒一個激靈,推開魏長稷,撐著桌面往下一跳。
不妨整個人腿腳無力往下一跪。
幸而魏長稷就在身側(cè),抓著他的衣裳往上一撐。
等到恢復(fù)過來,走到屏風(fēng)。
順著縫隙往里一瞧,床上的人翻了個身,面朝這邊緊閉雙眸,卻是還睡著,夢里無意識的低喃。
松了一口氣,肩膀松懈下來。
想到魏長稷那人,莽夫一個,卻由著她抓由著她跑,安靜的有些不像話。
溫戀舒覺著奇怪,朝桌邊一看。
魏長稷低垂眸,站而不動。
腰封松垮垮的,不知何時被扯開的。
回憶到方才她隨手那一抓……不免嬌麗的面容染紅,別開頭去。
溫戀舒面頰緋紅,散了氣勢凌人,在夜色映襯下,竟添了幾分嬌羞可人。
魏長稷瞥她一眼,邊系腰帶邊道:“那腌臜貨,心不干凈,別讓他碰你。”
溫戀舒一愣,抬起頭來。
魏長稷不避不退,一派敢作敢當(dāng)姿勢。
她就說嘛,自己交代立春聽到暗號,才行敲門之策。
如是再三,陸清安心里有鬼。
忌憚是魏長稷窺伺他一舉一動,定不敢再動她。
誰知道金簪尚未拋擲地上,便有重物敲打木板的聲音,原來是魏長稷弄的。
立春一直守在外面,都沒發(fā)現(xiàn)這廝軌跡,也不知魏長稷何時來的,又在暗處躲了多久。
先前她意有所指的那句“昨夜,我還疼著……”這廝是否聽到?
一想到他聽到,溫戀舒渾身的血都往臉上沖,她羞的無地自容,卻又不肯認(rèn)輸,挺的直直的腰板,就是要戰(zhàn)。
“他不干凈,你便干凈嗎?”
譏諷的一句話,眼帶無邊怨恨。
魏長稷瞇眼,盯著她片刻。
“你都知道了?”動作倒是比想象中快。
溫戀舒輕哼,“若非你大婚之日,當(dāng)中對我多番探詢,陸清安豈會為了討好于你,把我主動送上?”
若說陸清安是她悲劇的執(zhí)行者。
那么魏長稷,絕對是她苦難的發(fā)起者。
“卑鄙!”溫戀舒氣的不輕,胸口起伏。
四周皆暗,唯她肌膚雪白,近乎發(fā)光,波濤洶涌之處,像是隨時都要跳出衣襟,就連魏長稷都無法忽視。
掃了一眼,收回目光。
仿如毫不恬恥道:“卑鄙我認(rèn)。”
溫戀舒哼的一聲,雪腮微鼓,怒的透出幾分可愛。
魏長稷舔了舔牙齒,對她肌膚味道食髓知味,靠近一步,俯著她黑發(fā)中的牡丹嬌靨,眼中有帶著勢在必得的狂傲。
“但我不過把利益擺在他前面,陸清安經(jīng)不起誘惑,拋棄你,只能證明他非良人。你不落到我手里,日后也可能是別人,既如此——”
魏長稷笑。
他還敢笑!
“我為何不能取而代之?”
誠然,陸清安不值得托付,可是……
“他非良人,你便是嗎?”溫戀舒譏誚,習(xí)慣性帶著溫家女的優(yōu)越和輕慢,“你也配!”
無恥莽夫一個!
她連陸清安都看不上,何況魏長稷一個粗獷糙將,大字不識幾個。
“配不配的且另說,總要試過才知道。”
魏長稷彎腰,對上她兇眸十分鄭重道:“起碼我不是陸清安!此生看上你,除非是身死,否則魏某不會讓人染指你一下。”
溫戀舒愣了下,心被什么擊中片刻。
有些許的波瀾,不過很快又被壓下去,“歪門邪理。”
她仍冷眼相待,魏長稷也不在意,忽而挑起她下巴,與之四目相對。
溫戀舒抗拒,試圖掙脫,可顯而易見,力道并非能與之抗衡。只能倔強(qiáng)的挪目,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
然后某一瞬,倏爾瞥見他的手。
修長,覆繭,常年習(xí)武皮/肉硬實(shí),就連骨節(jié)都比別人生的粗壯,有力的讓人難以招架。
想要昨夜,就是這手指……
溫戀舒呼吸微重,不敢再想,又不肯示弱的對視回去。
魏長稷緩緩道:“我知你要做什么。”
溫戀舒睫羽一顫,并沒說話,其實(shí)心里卻有被看破后的緊張。
“小姑娘家家的,何必辛苦、委屈自己?”魏長稷眼中閃過一抹淡笑,對她很縱容似的,“想要什么,不若同我說句軟話,我什么都給你。”
溫戀舒咬牙,“你休想!”
若她同他開口,那她成什么了?
叔父有言,人生于世,當(dāng)清白坦蕩,有所為有所不為。
她想要什么,會自己努力。
魏長稷嗤的一聲,是在嘲笑。
溫頤有才,但不識時務(wù),連帶著教出的三個孩子,都和他一樣。說好聽了是氣節(jié),說是不好聽,那就是固執(zhí)。
她會想的……
因?yàn)楹芸欤懬灏矔频乃龥]得選。
魏長稷心情愉悅的走了。
這晚,溫戀舒在貴妃椅將就了一夜,期間醒過三次,睡的并不安穩(wěn)。
好不容易雞鳴,她這邊睜開眼。
不妨看見里屋和外間豎著的柱子邊,站著一人,也不知看了她多久。
清晨涼爽的風(fēng)輕掛著紗幔,拂在他的臉上,襯得陸清安神色半明半暗,嚇的溫戀舒瞬間清醒。
她心里揪著問:“你醒了?”
安靜許久,陸清安走出來。
里衣白皙,墨發(fā)盡散,瞧著仍舊溫良有禮,只是不答反問道:“怎么睡這里?”
溫戀舒心里沒底……
原以為起的早,悄悄回去,就能瞞天過海。
誰知她雞鳴睜眼,陸清安卻比她更早。
“我起來如廁,回來瞧你睡的正好,不忍打擾,就在這里瞇了一會兒。”
“是嗎?”陸清安流露出心疼和感動,“多謝夫人體恤,只是夏夜溫差大,如此容易生病,下回萬不可這般做。”
多體貼的丈夫,多疼人的話。
溫戀舒心無波瀾,“好。”
“起來吧。”陸清安把手伸過來。
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有些騙人的虛,為了不再讓陸清安看出異樣,她把手伸過去,低垂了眼。
陸清安牽過,入掌柔軟,即便她緊繃著。
男人搓揉感受著,同樣帶著某種報復(fù)的快/感,語調(diào)卻如常,添了些愧疚道:“戀舒,今日本也可以回門,只是外頭局勢正亂,出行不便,怕是要推遲幾日了。”
溫戀舒只剩被他抓著的惡心。
聞言頷首表示理解,“我明白,推遲幾日都不打緊,畢竟風(fēng)云詭變的華京,過往朝臣……能茍活著,已然費(fèi)力了。”
說著溫戀舒笑了下。
毫無意外陸清安腳微頓。
用茍活二字,過于卑微,讓他一度以為溫戀舒是暗示是什么。可經(jīng)過再三打量,她笑顏如初,又不似知道什么真相。
夫妻兩個心思各異的吃了早飯。
陸清安才聲稱前院有事走了。
等他不見了,溫戀舒抓著筷子的手松一下,扶著桌子往前一撲,竟是硬生生把方才吃的早飯吐了個光。
如此仍覺不夠,還有滿腹酸水。
“姑娘?!”
立夏跑過來扶著,立春默不作聲倒了杯水。
等到溫戀舒緩過勁來,兩個丫鬟還心疼不已,有心安慰,可腹中惡心,勉強(qiáng)笑了一瞬,溫戀舒道:“給我備水,我要洗手。”
溫戀舒就著水,像昨日洗澡一樣,照著那只被陸清安牽過的手,洗了一遍又一遍。
立夏心疼,“姑娘夠了,手都紅了。”
溫戀舒歪頭,“是嗎?可怎么還是臟?”
“姑娘,”立夏哽咽,“您不臟……”
溫戀舒頷首,“這是自然,我怎么會臟?我說的是陸清安!”
立春立夏:“……”
溫戀舒嘆息一聲,感覺自己還是太要臉,若她有魏長稷半分不要臉,也不至于被陸清安惡心透頂。
“罷了忍忍吧!”溫戀舒擦了手,“你們?nèi)グ鸭迠y里那尊白玉觀世音像拿著,隨我去紫玉院一趟。”
紫玉院,現(xiàn)居住著慶陽王妃薛氏。
溫戀舒一說,立春便猜到,姑娘應(yīng)該是開始破局了。
要說這慶陽王妃薛氏,曾經(jīng)也是一代風(fēng)云人物,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十四歲便被選上了太子妃,時常入宮。
只是皇帝好色,寵妾滅妻。
當(dāng)年荒誕的強(qiáng)納妓/女入宮,氣死了皇后。
無數(shù)朝臣上奏彈劾,太子殿下更跪求他收回皇命,然而皇帝流放了所有上奏之人,更貶太子為燕王,未出孝期就逐他出華京。
薛氏有心陪燕王同去……
可不知是出于薛氏一門的忠貞,還是故意想讓兒子也嘗嘗痛失所愛,皇帝把薛氏留下了,并許嫁給慶陽王。
燕王離京之日,薛氏白衣出嫁。
雙方隊(duì)伍擦肩,燕王下馬對她一躬,責(zé)令慶安王:“你若負(fù)她,定不輕饒。”
或許就是因此,慶陽王心生芥蒂,嫡子早兩月出生,他便懷疑是燕王之子。任憑大夫再三強(qiáng)調(diào),早產(chǎn)皆因薛氏憂慮過度,他也不信。
后來沒過多久,慶陽王府發(fā)生了一起姬妾投毒案。
所有人都幸免遇難,唯獨(dú)剛滿的嫡子陸清宣,誤食毒藥,壞了根本。經(jīng)御醫(yī)搶救,也被斷言活不過十八。
果真三年前,陸清宣未熬過那個冬天。
慶陽王府滿府白燈,送走了嫡子,薛氏也因此常伴青燈。
溫戀舒到的時候,薛氏正在做早課。
咚咚咚的木魚,不疾不緩,落在耳中使人心境平靜。
紫玉院的人不多,薛氏身邊的王嬤,親自給溫戀舒泡了茶。
“怠慢世子夫人了,才搬來這處,什么都在收拾,找了好半天沒找到您慣喝的廬山云霧。”
薛氏和慶陽王感情淡薄,自得不到好的待遇。
其實(shí)之前她住在更偏遠(yuǎn)的澄心堂。
但如今燕王不是回來了?或是怕燕王為薛氏找他算賬,昨日才讓薛氏搬來了紫玉院。
慶陽王府把她送給魏長稷!
何嘗沒有討好燕王大將,讓魏長稷居中調(diào)和的打算?
“不妨事,是我造訪突然,擾了王妃清凈。”紫玉院哪是找不到廬山云霧?應(yīng)該是沒有,溫戀舒聰明的也沒拆穿王嬤借口。
倒是王嬤,聽到溫戀舒不叫母妃叫王妃,心里猜測如山。
“王妃禮佛向來不問時辰,這一遭也不知何時結(jié)束。世子夫人若有什么事,不妨和老奴說,我這邊替您稟告一下,也省的耽擱時辰。”
溫戀舒站起來,“如此便多謝嬤嬤了。”
“使不得使不得,世子夫人請起,這都是老奴應(yīng)當(dāng)做的。”
若她借此計(jì)逃出升天,薛氏和王嬤都是恩人,如何使不得?
溫戀舒笑,“是這樣的嬤嬤,如今外面兵亂橫行,我叔父兄長也被捕,心下實(shí)在難安,夜里幾多噩夢。聽聞王妃這里經(jīng)文眾多,便想借幾本回去摘抄,一來靜心,二來為長輩祈福。”
這是她想了一夜,自問天衣無縫的理由。
“世子夫人孝悌,老奴這就去幫您和王妃問問。”
王嬤退出客廳,去了后面佛堂,薛氏正一襲白衣,跪在蒲團(tuán)上。
少年失愛,中年喪子,帶走了這個女人所有生機(jī),薛氏不僅瘦削,臉色還發(fā)白。
“王妃。”
王嬤把溫戀舒的來意說了一遍。
薛氏道:“那便給她吧!把那人抄的給她。”
溫家的孩子,便是女兒,所行所言都是考量,溫戀舒不會白來。
王嬤也是宮里出來的,隱約猜到溫戀舒的用意,“王妃是想幫她?”
薛氏睜開眼,四十幾的年紀(jì),青絲生華發(fā),鬢間唯戴一朵殯花,卻依稀可見當(dāng)年的秀雅端莊。
“幫她,何嘗不是幫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