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秦長青太過分了。”</br> “絲毫不念及親情,當著兵部所有人的面兒,把臣給丟出了兵部。”</br> “著實是秦長青指使手下去軍器監挖人在先,老臣才過去找他理論的。”</br> “可誰知道,老臣被丟出去之后,秦長青就寫了一副字,擺在兵部門口,說什么軍器監與狗不得入內。”</br> “陛下,老臣自打隋唐交替的時候開始,一家人都追隨先帝追隨您,今日被秦長青侮辱,以后還怎么在長安城混?還怎么有臉面參加朝會?”</br> 說話間,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起來。</br> “舅,長青說的是軍器監沒說你啊?”李世民一臉懵逼,“你是工部員外郎,也不在軍器監任職啊。”</br> “……”賀凜延一愣,“不是……陛下,不是那么回事。”</br> “陛下,軍器監是工部下屬的部門,負責軍械的制造和維修。是秦長青是手段忽悠瘸了柳奭,奪了軍器監的維修之權。現在兵部有發放公告,可以給工匠脫離奴籍,這讓工部的所有工匠都動了轉投兵部的念頭。如果工匠全都去了兵部,那工部也就成了空架子了。”</br> 李治深吸了一口氣,有意指正一下,卻被老李一個眼神制止了。</br> 工匠在工部都會收到壓榨,累死累活一年下來也就那么點固定的俸祿。</br> 秦長青任工部員外郎行走的時候,改革也僅僅進行了一半,就被關隴的人給壓下去了。再加上當時秦長青打了阿史那結社爾之后,就被發配西州了,工匠改革這件事就一直拖到了現在。</br> 現在,兵部提出來的是計件工資、能者多勞,還會對優秀的工匠進行表彰并脫離奴籍。工匠們也不傻,自然知道兵部的好,肯定是對兵部趨之若鶩。</br> 李世民不是什么昏君,雖然之前對工匠比較鄙夷,但自打秦長青給他一頓開導之后,李世民也從工匠的角度思考問題,覺得秦長青做的沒錯。</br> 秦長青唯一做錯的,就是明目張膽的解開了墨守成規、吃空餉這層紙,讓很多人暴露出來,說白了就是操之過急,辦事兒辦得太透明了。</br> 老李和小李曾經專門研究了小清河碼頭,以及小清河的各種作坊,得出來一個結論就是,大唐朝廷的工作效率越來越低,得過且過。反觀小清河各大作坊的工匠,那就是精英中的經營。</br> 所以,這才放心大膽的讓秦長青改革,對朝廷的工匠進行改革。</br> “舅啊、”李世民笑了笑,“您當年是父皇的伴讀,也是父皇的玩伴,和裴世距、裴寂的關系也都很要好,當年起兵的時候,舅和聯合武士彟,給晉陽準備了八千鐵甲,這些朕都記在心理。但這件事是三省六部同意的,朕不能橫插一腳。這樣,只要你說的在理,朕立刻就打斷兵部的運作。”</br> 李治靜靜的聽著,太佩服李世民了,換成他的話,他會把鍋甩給馬周和岑文本,讓賀凜延去找三省六部的大員講理。可李世民不一樣,沒甩鍋,而是義正言辭的表示支持賀凜延。</br> 賀凜延也是歷經隋末、唐初三朝的人物,怎么會不明白李世民的意思?m.</br> 思量了一下,賀凜延對著李世民一躬身,“陛下,老臣欠考慮了。身體有些不適,就此告退。”</br> “舅,你這是什么意思?”</br> 李世民冷眼看著賀凜延,“這件事確實是秦長青做的不對,朕還沒說怎么處置呢,你就要告退?難不成是以為朕要偏袒他,你心存怨恨不成?”</br> “……”賀凜延一臉懵逼,嚇得全身一抖,“老臣不敢,老臣不敢。”</br> “舅啊。”</br> 李世民站起身走下臺階,雙手扶起賀凜延,“朕賞罰分明。秦長青拉大字報,雖然沒罵你,但卻罵了軍器監,朕自然會懲處他。但是呢,您是朕的家人,長青也是,不管朕是不是一碗水端平,都是為了咱們這個家。他四外挖人確實不對,但督造局他捐了一半的錢,朕也不能多說什么,你也知道,咱們家窮啊。”</br> “另外,關于工匠的問題,他是和三省商量之后才施行的,三省的人都覺得可行,朕也不能攔著,不然不就成昏君了嗎?”</br> “舅啊,您老聰明一世怎么就糊涂一時了?”</br> 李世民借機開始挑撥,“別人都沒站出來說話,軍器監那么多人、工部那么多人,哪個站出來反駁了?咋就您老站出來了?朕本不該說的,但總覺得不說就是沒把舅舅你當一家人。朕覺得,您老被人當槍使喚了!”</br> 啊?</br> 賀凜延一愣,“陛下,柳奭沒說啥,閻立本沒說啥,所有人……臥槽,還真這么回事,他們居然哄騙老臣?陛下,老臣真的是最該萬死……”</br> “舅。”李世民一臉嚴肅,“事情說開了也就沒矛盾了,您老回去看看,到底是誰把您老當槍使,殺將回去,朕讓稚奴給你兜底!”</br> “謝陛下,老臣這就回去,必須好好懲治一下這群兔崽子,真以為老臣老眼昏花了,就可以隨便蠱惑了?”</br> “別著急。”</br> 老李看向內侍,“東北郡公乾巽不是給朕進貢了山參嗎?給舅舅帶回去兩支煲湯!”</br> “謝陛下!”賀凜延隨即感慨道,“到底還是一家人好啊,沒有啥勾心斗角,老臣抽空就讓兒子去給平西侯爺道歉……”</br> 抱著人參,賀凜延離開了紫宸殿。</br> 李治噗嗤一下就笑了,對著老李豎起了大拇指,“爹啊,還是您厲害,太牛了!”</br> 李世民也長出了一口氣,真心怕賀凜延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老家伙以前對李淵干過這事兒,搞得李淵好幾天沒吃好飯,沒睡好覺的。</br> 賀凜延離開了紫宸殿之后,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可有想不出來是哪里不對勁。</br> 剛走出承德門,就發現柳奭早已經等待多時。</br> “賀先生。”柳奭對著賀凜延一躬身,“賀先生,軍器監要有大麻煩了。”</br> “啥意思?”賀凜延不明所以。</br> “賀先生,工部最有油水的地方就是軍器監了,可現在被秦長青分了一杯羹,還對咱們軍器監和工部的工匠下手,現在工匠們做事情三心二意消極怠工,長此以往下去也不是辦法。”</br> “下官知道您在先帝和陛下面前說話很有分量,下官請求賀先生進宮,為工部、為軍器監討回公道,讓陛下嚴懲秦長青!”</br> 賀凜延斜著眼睛,陰冷的看著柳奭,幸虧陛下提醒,不然還被你們利用。</br> “真的要老夫進宮面圣,請求嚴懲秦長青?”賀凜延言語陰森,牙齒咬得致嘎作響。</br> “對,嚴懲,必須嚴懲!不嚴懲不足以平民憤!”</br> “嚴懲你麻痹!還特么來拿老子當槍使?別特么做夢了!”</br> 說完,賀凜延抄起裝人參的木盒,對著柳奭的腦門子就砸了下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