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若衣是一早就去了的，鹽肆的收入事關厲家軍的未來，她自然是十分上心。
    鹽肆的位置離將軍府不算遠，在一條鬧市街之中，旁邊挨著一個中藥鋪子，斜對面有一間茶樓，衛若衣在二樓臨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壺茶，一邊喝，一邊注意著鹽肆那邊。
    辰時四刻，鹽肆的門準時打開。
    新店開張，一串鞭炮迎財神。
    火紅的鞭炮“噼里啪啦”響了好一陣，將街上行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店里的伙計也機靈，趁著大家在看，趕忙熱情的吆喝。
    鹽業關乎國計民生，只要是個人，只要你還張口吃飯，你就離不了鹽。
    簡單一點說，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買。
    所以，縱使齊楚商賈的地位不高，但鹽商歷來都是有幾分高傲的。
    換做是綢緞鋪子、脂粉鋪子，或許都能見著這么熱情的伙計，但是鹽肆伙計，管你誰誰誰，愛買不買。
    尤其是在臨郢關這樣的，鹽商都沒有幾個的地方，更是如此。
    但是，得活著，得吃飯不是？
    是以很多人雖然看不慣鹽肆的伙計，但又不能不去買東西，長久以往，甚至都對這種狀況習以為常了。
    乍一見這么熱情的鹽肆伙計，那些原本只是想看看熱鬧的人，都因著這份熱情而進了店。
    一時之間，鹽肆熱鬧非常。
    衛若衣一邊喝茶一邊感嘆，文卿這人看著與人冷漠疏離，不愛交際，但是這鹽肆開業，倒還弄得頗有人情味兒。
    她視線略微偏移，落到鹽肆門口放著的一個大大的木頭招牌上。
    上書：游子返鄉，感念故土恩德，今新肆開張，物美而廉平，敬請父老鄉親光臨則個。
    鹽肆的鋪子不算大，衛若衣眼力好，能將里面看得一清二楚。
    不過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到文卿。
    倒是進了鹽肆的百姓，都笑呵呵的從里面提著東西出來了。
    生意還挺不錯。
    作為幕后的收益人，對此情況，衛若衣自然是非常開心了。
    她打定主意，等晚上關張之后，一定要偷偷溜進去，找文卿要賬本瞅瞅。
    人是不經念叨不經想的，剛想到文卿，鹽肆角落的一個深青色門簾就被人從里面掀起，出來的，就是文卿。
    兩人的視線自然而然的交匯，衛若衣秀唇輕啟，無聲說了幾個字：生意興隆！
    文卿點了點頭，轉頭不知道跟店里的伙計說什么去了。
    沒一會兒，人又進了先前出來的那個小門。
    撩開簾子的瞬間，露出了鹽肆的后院，稍微停了一下，門簾才被放下。
    衛若衣輕笑一聲，這家伙，她又沒說她想看。
    正巧有個伙計也要去后院，衛若衣察覺之后，立馬坐直身體伸長脖子往那邊看。
    不過這次可沒有人故意停一下了，所以衛若衣什么都沒看著。
    她撇撇嘴，將杯里的茶一口飲盡。
    一上午，風平浪靜。
    好在衛若衣出門的時候怕無聊，揣上了一本醫書，倒正好打發了一段時光。
    那醫書還是她問林大夫要的，她的醫書承襲于那個便宜師傅，便宜師傅熱衷于破解疑難雜癥，而她上輩子，熱衷于勾心斗角和權謀心術，一身醫術不凡是不凡，但其實也是有缺點的。
    大多數病人的病癥，她其實都沒有真正的上手醫治過。
    當然了，這不是說這樣衛若衣就只能紙上談兵，不會真正的給人治病，只是說經驗確實比較少。
    之前在傷兵營忙活的那些日子，倒是讓她的實戰經驗飛速增加，但大多都是在于刀傷、箭傷這些外傷上面。
    而更多的，老百姓尋常所見的病癥，她其實是比較生疏的。
    等張麻子身上的傷好了之后，回榆關的醫藥館就要提上日程。
    醫藥館跟鹽肆不同，鹽肆的顧客是只看你有沒有貨，你的貨好不好。
    醫藥館要想做起來，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積攢信任。
    老百姓沒有醫藥知識，生病又是大事，除非實在吃不起藥的人家，寄希望于一些看似低價的，但其實完全無效果的藥，大多數都會選擇自己信任的店家。
    衛若衣看的這一本醫書，記載的是一些常見的病癥和用藥，算是提前做做功課。
    點了一壺茶，在茶樓里坐了一上午，吃了小二多少白眼不說，茶水是喝夠了的。
    衛若衣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已經是午飯的點，她該回將軍府用午膳了。
    至于賬本，先前雖然想著要等關張之后偷偷的來找文卿，但衛若衣心里明白，晚上文卿定然會將賬本送到將軍府，她今日來主要還是想來看看情況如何。
    最主要的，還是怕有人來鬧事兒。
    新的鹽肆，誰知道無意之中又啃到了哪家的骨頭。
    不過一上午都沒什么異常，倒讓她放松了許多。
    穿著男裝，不必顧及勞什子端莊和形象，這個懶腰伸得極其隨心所欲。
    只是剛伸到一半，余光便瞥見有個中年男子鬼鬼祟祟的進了鹽肆旁邊的中藥鋪子，因為視線剛好被擋住，衛若衣并沒有看見那男子進去做了什么。
    但是直覺告訴她，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站在原地，凝眸望著對面。
    很快，中年男子從中藥鋪子走了出來，疾步到她所在的這家茶館。
    這間茶樓亦做小菜，這個時間來喝茶的人少，但是來吃飯的人可不少。
    那男子目標明確，進店之后直奔二樓窗臺的位置而來，見著衛若衣已經站起了身，以為她要走，就自發走過來坐下了，眼神一錯不錯的盯著鹽肆。
    那目光，絕非善意。
    衛若衣看著他：“你干嘛？”
    那中年男人像是才發現她還在似的：“這位小哥有事？”
    “這是我的位置。”衛若衣語氣不善。
    “這……”那中年男人面露尷尬。
    還沒說什么呢，店小二已經滿臉堆笑的從不知道哪里躥了出來：“這位客官，歡迎光顧本小店，本店可為您提供所有漠北美味小食，請問您想來點什么？”
    眼見他如此狗腿，衛若衣十分不滿：“誒，懂不懂什么叫先來后到？”
    那中年男人還沒說什么，店小二已經“咻”的一下轉過了頭，惡狠狠道:“客官來坐了一上午，只點了一壺茶，想來此刻腹中也是饑餓，您想順便來點拳腳嘗嘗嗎？”
    衛若衣：“……”
    得，風水輪流轉，這回尷尬的是她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最后的最后，衛若衣當然是十分“爽快”的掏了銀子，點了一份韭菜雞蛋，在店小二殺人一般的眼神中自顧自吃了起來。
    對面那中年男子，人看著瘦瘦，肉還吃得不少。
    衛若衣一邊吃著韭菜雞蛋，一邊在心里念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