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姚廣孝的轉變，朱棣還不知道。</br> 不過他現在已經顧不上姚廣孝了，因為明日清晨，他就要作為平倭東路主帥，出發沿海。</br> 洪武二十三年，朱棣和朱棡分兵兩路征伐蒙元殘余的時候，他也是東路主帥。</br> 現在的一切，仿若是歷史重演一般，朱棣當然明白其中的意義。</br> 上一次他的大勝，將三哥朱棡的光芒完全掩蓋，這一次如何，就不知道了。</br> 整個燕王府里，已經開始收拾行囊，只等明日凌晨，便就出發。</br> “熾兒，你便好好待在京師，用心讀書吧。”</br> 朱棣對著朱高熾說道。</br> 說完后，遲疑了一下，又道：“若是可以，和你大哥多多親近，應當不是一件壞事。”</br> 朱高熾很少聽到父王如此溫和的話語，有些不知所措。</br> 平日里父王對他并不喜愛，多是訓斥，看哪哪都不順眼。</br> 短暫適應后，朱高熾也明白了父王的心思，回道：“孩兒定會緊記父王示下。”</br> 朱棣點點頭，揮揮手就讓朱高熾下去，能夠多說這么一兩句，已經算是很不錯了。</br> 朱高熾也不打擾父王，離開大堂。</br> 只是在轉彎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好像有些猶豫，不過最終選擇離開，并未回頭你說話。</br> 朱高熾雖有些胖，但也算得上聰慧。</br> 對于父王還有姚廣孝的一些籌謀，哪怕沒有刻意去偷聽什么，天天在同一個屋檐下，當然會有所猜測。</br> “父王，為什么一定要眼熱那個位置呢，咱們做個藩王不好嗎。北平與之大明，如同蚍蜉于樹，螢火之光與皓月爭輝。”</br> “且是一個不好，毫無退路可言，便是滿盤皆輸的道路。”</br> “就算是削藩，以允炆的性子，咱們家也能妥善，不至于如此。”</br> 朱高熾遠比朱棣想象中要來得聰明許多。</br> 或許因為身體過胖，導致兩個弟弟和父王對他，都不是很友善的緣故。朱高熾的心思，比一般人要來得更加的敏感。</br> 朱高熾，還有其他幾位世子，包括朱允炆在內，都是一同長大，關系也不錯。</br> 但就是前段時間，太子朱標薨逝，朱允炆被定位太孫的時候。</br> 朱高熾就發現，朱允炆特意和幾位藩王世子，保持了距離。</br> 開始他只是以為這種變幻，是因為身份地位的變化，畢竟日后朱允炆就是大明皇帝，他們之間，首先是君臣關系。</br> 但很快朱高熾就發現，除開幾位藩王世子，在和其他人的相處上，朱允炆并沒有太多的變化。</br> 這就讓朱高熾有些疑惑，而后更是無意間打聽到黃子澄的一些主張，尤其是關于藩王的。</br> 朱高熾頓時明白朱允炆的選擇。</br> 其實削藩這種事情，歷朝歷代都有，朱高熾遍讀史書，也清楚其中道理。</br> 只是父王顯然不甘心，就這么錯過皇位。</br> 輕輕嘆息，面對這樣的情況，也不是朱高熾能插手的。</br> 作為燕王長子，不管局勢如何，他肯定是要支持父王。</br> 沒過多久，李景隆就到達燕王府里。</br> “景隆，今天怎么有空過來了。”朱棣笑著問道。</br> “殿下明日即將出征平倭，我特意來恭喜殿下。”李景隆回道。</br> 朱棣看了看四周的侍衛仆從，帶領李景隆到書房里談事。</br> “表叔，道衍法師怎么回事。”</br> 剛進書房，李景隆就皺眉問道。</br> 昨日他尋找道衍，卻發現找不到人了，這才親自上門詢問。</br> “道衍法師被幽禁在天界寺藏經閣了。”朱棣沉聲說道。</br> 李景隆聽聞一驚，忙道：“這怎么可能。”</br> 姚廣孝負責統籌安排，這些事情李景隆是清楚的，畢竟他算是早就投靠了朱棣。</br> 或者說，他一直都站在朱棣這邊。</br> “是朱英那小子干的。”朱棣皺眉回道。</br> “朱英？”</br> 聽到這個名字，李景隆有些疑惑。</br> 朱棣聞聲，這才知道姚廣孝并沒有把朱英的存在，告訴李景隆。</br> 于是向李景隆解釋朱英此人。</br> 李景隆聽完后，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允炆說的就是此人。”</br> 看到朱棣有些疑惑，李景隆便向朱棣說明，他剛剛從皇宮春和殿出來。</br> 而后說道：“允炆這是想拉攏群臣，試圖穩住太孫的位置。”</br> 朱棣冷笑道：“允炆皇侄當真可笑至極，有父皇在，拉攏再多的群臣，又有什么意義。難不成那些群臣還敢反對父皇的諭旨不成。”</br> “再說回來，大侄子的身份，才是嫡傳正統。說不準父皇一旦公布大侄子的身份，那些儒家文臣，一個個擁護得比誰都要快。”</br> 李景隆聽到朱棣如此說，不由問道：“表叔，難不成那朱英，真的就是虞王殿下嗎，這，怎么感覺不太可能，是不是有人背操縱。”</br> 朱棣看了眼李景隆，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雖說有些不可思議，但就目前看來，朱英確實就是本王的大侄子。”</br> “被人操縱的可能性不大，朱英此人可不簡單，莫要小瞧他。你之前在西番負責茶馬互市，想來也是聽說過群英商會吧。”</br> 李景隆聞言說道：“當然知道，群英商會的名頭，在西番可是響亮得很，我也跟他們的人打過不少交道。”</br> “說句不好聽的，過了大明邊疆，茶馬互市基本上就被群英商會給操控了，在諸多番族，這個商會名望非常高，很多土番對其極為支持。”</br> “尤其是群英商會的雪花鹽，在西番那邊可是暢銷貨，掌控配額的方式，幾乎沒人敢得罪他們。”</br> 說到這里，李景隆不由問道：“表叔的意思是說，朱英跟群英商會有關？”</br> 朱棣冷哼一聲，說道：“什么叫跟群英商會有關，這個商會的幕后東家，就是朱英別人。”</br> “這，這怎么可能。我也曾打聽過群英商會幕后東家，據說此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在西域，大漠，草原神出鬼沒，難以尋到蹤跡。”</br> “朱英要是虞王殿下的話，今年才十八吧。群英商會可是五年前就成立了，那個時候他才多大，十三歲？這...怎么可能。”</br> 李景隆驚呼說道。</br> 群英商會在大明不算出名，但是在大明邊疆，尤其是雪花鹽，茶，馬，絲綢等交易。</br> 就繞不開群英商會。</br> 不僅僅是因為群英商會手里掌握著大量珍貴貨物，更主要的原因，就是群英商會在大明邊疆，也有著非常強大的騎兵隊伍。</br> 一些黑商若是打群英商會的主意，保準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br> 群英商會本身，還有許多大部族的加盟。</br> 蒙古各汗國，草原上大點的勢力領袖，甚至一些小國將軍，貴族，甚至是國王，都在群英商會有著不小利潤分紅。</br> 這么一個龐大的利益綜合體，在不參與斗爭，或者沖擊大明的情況下。</br> 根本是難以撼動，影響廣泛。</br> “這有什么不可能的，群英商會的底子你也清楚，他的東家，還能被人操控不成。”朱棣說道。</br> 朱棣說得輕巧，李景隆卻是一直處于震撼之中。</br> 其實就了解程度來說，朱棣還真就沒李景隆體會得更深。</br> 畢竟所處地位不同，對于朱棣來說，雖然知道群英商會很大，但心中也就覺得是個商會而已，掌握了不少的錢財，僅僅如此。</br> 李景隆不同，他負責西番的茶馬互市，那可是要親自上去打交道，自然是能夠體會到，群英商會在這其中的恐怖影響。</br> 其中具體影響到了什么程度呢。</br> 也就是說，哪怕大明西番的茶馬互市不開，群英商會都能提供大量茶葉給游牧民族。</br> 劣茶換良馬的情況，正在被群英商會不斷拉平。</br> 不僅僅降低了茶馬互市的成交量，更多大貴族，都已經不在大明這里購買茶葉了。</br> 這也是李景隆，之所以會被調到西番負責茶馬互市去的原因。</br> 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調查茶馬互市的具體情況。</br> “難怪，我將茶馬互市那邊的情況，奏章呈給陛下，直到今日，陛下卻是什么旨意都沒有下來。”</br> 李景隆恍然大悟的說道。</br> 想來陛下早就知道群英商會是被朱英所掌控，這完全就是自家的產業，更是嫡長孫的。</br> 自然不會采取什么行動。</br> 朱棣再次說道：“父皇現在，對于大侄子十分重視，尤其是孝陵陵墓之后，已經完全相信朱英的身世，就連許多奏章，都是送到大侄子那里批閱。”</br> 聽到這話，李景隆有些疑惑的說道：“那為何陛下不將長孫殿下，直接召進宮里呢。”</br> 聽到長孫殿下這個稱呼，朱棣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景隆，然后才說道：“你在左軍都督府任職，想來也知道最近的調動吧。”</br> “涼國公，宋國公，潁國公等人，已經被召集回京師，父皇這是打算，讓大侄子全面掌控兵權，而后才入宮公布身份。”</br> “到了那個時候，誰還能撼動大侄子的地位。至于允炆，呵，還想著太孫的位置，真是做夢呢。”</br> 李景隆很快就理解了朱棣的意思。</br> 一時間沉默下來。</br> 現在的情況，可以說相當的清晰，有陛下鎮守，這大明沒人能翻起什么風浪。</br> 那么朱英太孫的位置，那就是勢不可擋。</br> 最為關鍵的原因，朱英還是群英商會的東家。</br> 一個十三歲就創建偌大商會的狠人，還是大明嫡長孫。</br> 兩兩相加，李景隆頓時有些不寒而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