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藍玉就從都督府，去了五城兵馬司。</br> 目前的大明治安總司，在制度上是成立了，但是并沒有新建衙門，現在五城兵馬司已經并入到大明治安總司，便就是讓中城兵馬司，作為大明治安總司的衙門。</br> 從中軍都督府到中城兵馬司，藍玉看著面前顯得有些普通的大門，心里頭五味陳雜。</br> 比起都督府來，五城兵馬司自然是極為低端的。</br> 尤其是五城兵馬司，長期和百姓打交道，平日里衙門的環境，自然要差些。</br> 才到這里的藍玉，就被里面的喧囂給停下了腳步。</br> 這個衙門很忙。</br> 慢慢走過去的時候，忙得連衙役都沒注意到藍玉。</br> 藍玉聽著這些聲音。</br> 不是這家丟了一只雞，就是那家丟了一只鴨，亦或是鄰里間鬧了矛盾。</br> 在藍玉看來，這些多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br> 可五城兵馬司的職責，本就是如此。</br> 突然間，藍玉有一種被坑的感受。</br> 當初答應長孫殿下坐鎮大明治安總司，這到底是正確的嘛。</br> “屬下中城兵馬司指揮使張義，拜見涼國公，未曾遠迎，還請涼國公恕罪?！?lt;/br> 中城兵馬指揮使張義，單膝跪地道。</br> 額頭上的冷汗，都已經冒出來了。</br> 這些日子，張義可過得不舒服，自從上次被長孫殿下訓斥后，一直心里憂心忡忡。</br> 做什么事情，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被長孫殿下想起來。</br> 最后實在沒得辦法，自己去領了二十廷杖，打得屁股開花，這才稍稍放下心來。</br> 傷好沒幾天，就聽說兵馬司脫離兵部，直接并入到長孫殿下直屬治安總司下。</br> 這下子，又把張義給嚇得沒睡過一日好覺。</br> 前天，文書下來，說是新任的大明治安總司都督，乃是長孫殿下皇親涼國公。</br> 好家伙，張義差點沒有當場去世。</br> 本來他還在等著涼國公的通帖過來，沒想到剛才接到下屬的匯報，涼國公已經出現在衙門里了。</br> 那還猶豫啥，直接快跑來過拜見。</br> 藍玉只是微微轉頭看了張義，并沒有說什么，直接朝著里面的大堂走去。</br> 張義頓時就慌了，不敢說話，只能默默的跟在涼國公的后面。</br> 大堂內，張義不敢坐著，只能是躬身站好。</br> “傳本公命令，將在衙門里的所有百姓，都驅逐出去，這里已經被大明治安總司征用，讓他們有什么事，去別的地方辦理。”</br> 藍玉沒有遲疑，直接開口說道。</br> “這...”</br> 張義聞言，頓時不知如何作答了。</br> 要知道這些百姓可不是普通百姓，能夠在京師里生活的百姓，可以說幾乎都為富戶。</br> 而且背后的關系，也很是雜亂。</br> 他張義僅僅一個正六品，方眼整個京師，屁都不是。</br> 一旦這些百姓上告到應天府衙門去，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m.</br> “怎么，你是聾了，聽不懂公剛才說的話嗎？”</br> 藍玉眉頭一皺，直接呵斥道。</br> 感受到涼國公不善的語氣，張義哪敢得罪，連忙道：“屬下立馬就去?！?lt;/br> “別急，本公還有幾件事交代呢。”藍玉繼續道，這才讓張義止住腳步。</br> 看著作出一幅洗耳恭聽模樣的張義，藍玉接著說道：“遵長孫殿下令旨，五城兵馬司并入治安司，除現有五大衙門外，另設治安署?！?lt;/br> “治安署常規編制二十人，京師內每條街道皆設立，分管所在區域內所有事項，按之前職責辦事?！?lt;/br> “而后你去通知所有指揮使，副指揮使，于明日上午，到這里來議會，本公將親自宣布由長孫殿下親自設立，有關于治安司所屬章程?！?lt;/br> 張義聽完，不敢怠慢，忙道：“下官遵令?！?lt;/br> 藍玉點點頭，最后道：“讓人把本公辦事的屋子收拾好了，本公明日再來?！?lt;/br> 張義微微松了口氣，躬身行禮道：“涼國公慢走。”</br> 看著涼國公離開的身影，張義只感覺到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br> 不是因為自己，而是涉及整個京師。</br> ......</br> 治大國如烹小鮮，有些事情，大刀闊斧的去改革，反而會引發壞的影響。</br> 對于這些，朱英非常清楚，不是說后世的所有制度，都能夠馬上搬到大明來，大部分只會是水土不服。</br> 這一切的源頭，首先是對基層百姓的掌控。</br> 還有忠于自己的人才培養體系。</br> 如今的大明，在朱元璋的個人威名下，一切都看似極為平穩。</br> 但有不從，吃席都不用了，全家入土。</br> 整個朝堂上，只有且只能有朱元璋一個聲音，別管對錯，反抗者，皆死。</br> 用朱元璋的話來說，今日不好弄死你，明日必定弄死你。</br> 不聽話的，留他作甚？</br> 最近朱元璋因為大孫歸來，心情極好，但可不代表對于貪官就會心慈手軟了。</br> 一個個的，照殺不誤。</br> 在這方面，朱英自然不會多說。</br> 貪官嘛，殺就殺了，正好騰出位置來。</br> 乾清宮內，</br> 時值正午，剛剛從華蓋殿回來的朱元璋，只既有興趣的在為幼苗澆水。</br> 乾清宮前院，很多花草被挪開，清理出三塊空地來。</br> 這三塊空地，分別種植著玉米，馬鈴薯，紅薯。</br> 且這些都是朱元璋自己動手開墾，松土，播種。</br> 對于能夠讓大明絕大多數百姓飽腹的作物，朱元璋極為重視，便就在前院種植一批，用于觀測。</br> 沒多久，朱英就走了過來。</br> 坤寧宮有左右側面，前院跟乾清宮連通著。</br> 可以繞開乾清宮從側門進，不過朱英很少這樣做，每次都會特意穿過乾清宮。</br> “大孫，咱可是聽說最近整個京師的商業，竟是繁榮了好幾倍，你這邊賺的寶鈔，可真是不少呀，下一步準備如何行事，跟咱也聊聊?！?lt;/br> “咱也像你好好學學，這關于商道方面的經驗。”</br> 朱元璋看見大孫過來，招呼其坐在旁邊的涼亭上，然后笑著問道。</br> 朱英回道：“爺爺可別這么說，孫兒也只是略懂而已，現在京師的商業正在逐步發展起來，依孫兒看，也可以加強對于商稅這塊的征收了?！?lt;/br> “如今京師的商稅太少，孫兒當日入賬數十萬貫寶鈔，可到如今，還一個銅板的商稅都沒交。如此繁榮的商業，咱大明國庫竟撈不到半點好處。”</br> 朱元璋聽聞沒有多想，笑呵呵的說道：“這天下都是咱爺倆的，交與不交，又什么什么區別，無非是左邊袋子里出，右邊袋子里進罷了。”</br> 朱英聽完，有些苦笑。</br> 他知道老爺子這是以為自己動了手段，將稅收這塊逃避了。</br> 然而，并不是這樣的。</br> 于是解釋道：“爺爺誤會了，孫兒可沒下令說要不交稅，而是計算下來，是真不用交稅?！?lt;/br> 聽到這話，朱元璋的笑容頓時停止，有些疑惑的問道：“孫兒這番話，是什么意思？”</br> 朱英回道：“按照大明律如今賦稅收取的方式，尤其是在商稅這快，只需要有一定數量的秀才，舉人，就能輕而易舉免除稅收?！?lt;/br> “說是三十稅一，但這賬目根本就無人核查，加上可以減免的數額，即便是入賬幾十萬貫寶鈔，又哪里需要交稅呢?！?lt;/br> 聽到這話，朱元璋的臉色開始變得嚴肅起來。</br> 他知道這其中應當有些貓膩，但沒想到竟有如此之離譜，簡直是駭人聽聞。</br> 幾十萬的收益不交稅，竟然是合乎大明律法，那就只能說明，大明律法出了很大的漏洞。</br> 不過沉思一番，朱元璋卻有一些無從下手的感覺。</br> 只能是轉而問道：“依大孫看，此法應當是如何限制。”</br> 朱英沉吟片刻后說道：“在商稅這塊，當取消免稅的特權，另設立單獨的商業司，加強各方稅收落地的管轄。”</br> “對于過稅這塊，孫兒覺得應該取消?！?lt;/br> 其實大明的商稅，在制度方面極為健全，按理說哪怕是三十稅一，也應該是一筆不小數目。</br> 即便是比不上農稅，也不見得低上太多，分庭抗禮還是有些可能。</br> 現在的問題是，就目前戶部整個歲入的比例來說，商稅當真是小得可憐。</br> 但商稅收得少嗎？</br> 其實還是很繁多的，只不過這些錢，并沒有入到國庫的歲入里來。</br> 目前大明有住稅，過稅，官店稅，市肆門攤鈔。</br> 這意味著所有開店的，過路的，貨物停留的，住宿的，都需要交稅。</br> 凡城市臨街鋪面前隙地，有支柵擺攤賣雜貨生理者，晚則收歸，早則鋪設，有司以為貿易取利，宜輸官錢，名之曰門攤稅。</br> 可以說只要出門干買賣，就得交稅。</br> 只是這些大頭的稅錢，都被免除了，收的反而是小老百姓的稅。</br> 免除的方法其實很簡單，無非就是掛名而已。</br> 像朱英的平安茶樓，可一直掛著燕王朱棣的名頭，從開業到現在，寶鈔賺了不少，稅一分沒交。</br> 京師置宣課司，府、州、縣置通課司。</br> 宣課司，以大使掌其稅收，稱宣課司大使，從九品。</br> 一個從九品的稅務人員，收燕王殿下的稅，莫不是半夜里被人敲了腦袋？</br> 京師都這般模樣了，府、州、縣的通課司，就更加不用說了。</br> 尤其是縣城這塊，類似于這些稅收，基本上也不對朝廷進行奏報，收到的錢，基本上就歸當地使用了，和地稅的形式差不多。</br> 朱英之所以提出取消過稅，是因為這對于商人來說，太過于沉重了。</br> 過稅可不是說到一個地方交完，就結束了。</br> 而是每到一個地方，就得去交一次。</br> 比如說從蘇州的貨物，運送到京師來，沒有后臺關系的。</br> 他這其中貨物所有經過的關卡，都需要交稅一次，其中停放貨物的時候，還有住稅要交，最后到京師開始販賣，還要交納門攤稅。</br> 這般下來，直接就把中小商人給干死了，能夠跑商的，都是背景深厚的大商人。</br> 一條商道上，打個招呼，稅收基本上就免除了，當然他們也是對有這一條商道上的所有官吏，都使了好處費的。</br> 只是比起來商稅來，就不值一提了。</br> 這種情況下，小商人和大商人根本沒有比擬性，且無法形成競爭力，導致壟斷的現象越發嚴重，財富向少數人集中，堪稱暴利。</br> “咱原以為，要想讓大明國庫的商稅提升起來，應當是加強征收，現在看來，反而應當是減少征收的類目，才能增加國庫的歲入?！?lt;/br> “關于商稅這塊，就都交由大孫全權改革吧，反正咱大明的商稅也不算多，若是少了，大孫你就從自己的腰包里掏銀子補上。”</br> “還有，最近這段時日，由于戶部財政的分配問題，有關于火藥司，玄甲衛，以及各大學堂的開支，大半都是從咱的內帑里出的?！?lt;/br> “咱昨日看了看賬目，咱內帑里如今可有些干凈了，寶鈔你都燒了那么多，便就幫咱給內帑補充一下吧。”</br> 朱元璋先是有些感嘆，而后笑著對大孫說道。</br> 朱英聞言，有些無言以對。</br> 他燒毀的那些寶鈔，都是一些殘破，或者有所損壞的。</br> 因為大明的寶鈔提舉司并沒有回收這項功能，所以朱英才會如此做。</br> 看來是被老爺子誤會了。</br> 在思索一番后，朱英干脆爽快的說道：“爺爺，如此倒也有些麻煩，不如孫兒直接把群英商會，歸入到內帑里來吧?！?lt;/br> 朱元璋聽到這話有些詫異，不由問道：“孫兒可是舍得？”</br> 朱英笑道：“這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就像是爺爺所說，這大明都是咱爺孫倆的，孫兒的跟爺爺的，又有什么關系可言呢?！?lt;/br> “再者說了，現宮里的開支，也不在少數，省得爺爺總是跟戶部去爭，咱們宮里的開支，就由自己的商會去賺。”</br> “這些錢財，讓那些商人賺了，指不定還要為非作歹，囤貨居奇，若是咱內帑賺了，哪些地方有甚難處，就能施以援手。”</br> “所以孫兒認為，不如就讓咱老朱家，直接做這大明最大的商會得了?！?lt;/br> 聽到這話，朱元璋的眼睛亮了起來。</br> 朱元璋可不在乎什么名聲，只是不懂商人賺錢的門路而已。</br> 從乞丐到皇帝，也沒經商過。</br> 現在這番做法，正是合乎他的心意。</br> 再者說了，這大明天下，還能有哪家商會，敢與皇家商會相提并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