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問題，是歷來王朝的重大問題。</br> 明洪武十四年，全國人口大普查。</br> 戶計一千六十五萬二千七百八十九，口計六千五十四萬五千八百一十二。</br> 在洪武立國初年的時候，雖說沒有具體的普查，但在經歷元末亂世，流民四起的情況下，人口必然是暴跌。</br> 亂世，是天下所有人的噩夢。</br> 縱觀往來正史，人口的消亡讓人心中震撼。</br> 如漢代漢武帝時期，人口將近六千萬。</br> 而到了東漢末年，中原人口只剩下七百六十萬。</br> 足足五千多萬人，百分之八九十的人口，消亡于這亂世之中。</br> 如隋朝時，人口在四千六百多萬。</br> 于唐朝建立的時候，卻只能剩下了一千多萬。</br> 僅僅不過是幾十年的時間里，就有三千萬的中原百姓喪生。</br> 哪怕是經過了貞觀之治，開元盛世，唐朝的人口終于又是達到了四千八百多萬，但是在安史之亂后，可謂是一朝回到解放前。</br> 這般對比上來，好像是元末亂世并沒有死亡太多。</br> 實際上遠比想象中的更為恐怖。</br> 因為現在的大明，已然不是說漢人占據九成，而是多民族的融合。</br> 其中大量的蒙古人，色目人，還要各種民族，全部都歸納到了大明的戶籍之中，這才有了如今六千萬的人口。</br> 其中漢人的比例沒有一個詳細的估計，但是可以想象到，已然是大不如從前。</br> 在去年的洪武二十六年，也有一次人口大普查。</br> 按照常理來說，在這修養聲息的十多年里，大明的人口應該是要迎來了一次爆發。</br> 然實際上的數目，卻是跟洪武十四的相差不大，多不了多少，還是六千多萬人。</br> 這其中的緣故，自然是因為大量軍事行動所導致的。</br> 像是藍玉封公，包括朱棣北伐身上的大功勞，看似不過是歷史上輕飄飄的一句話，可這其中死亡的將士，可謂是無從計數。</br> 其中各地練兵，一些天災饑荒。</br> 包括是朱元璋的老家鳳陽，也都是因為活不下去而爆發過農民起義。</br> 只不過比起元末的混亂，沒有出現大面積的動亂。</br> 而今經濟繁榮，高產作物不斷的在輻射整個大明，如此再過幾年，可算是在人口會有很大的突破。</br> 這是朱元璋一直所期待的事情。</br> 哪怕是沒有數目統計，但至少因為攤丁入畝的政策，去年下半年至現在的新生兒在不斷的增多。</br> 新生兒，就是大明未來的希望。</br> 人多力量大，于現在的大明而言，就是真正的硬道理。</br> 半月時光轉瞬即逝。</br> 小玉婷也快滿兩月了。</br> 而今日，占城的國書抵達了大明。</br> 國書最先抵達的，自然是在朱元璋的手里。</br> “好你個大孫，這占城國竟然還真的給讓出一城來了。”</br> 朱元璋的語氣中透露出驚喜，激動，甚至帶著一些不可置信的語氣。</br> 從名義上說，大明周邊大量的小國，都屬于屬國，藩國。</br> 但這從實際上出發，也只是名義上的。</br> 關于他國的內務，軍事，律法等等一系列因素，大明這邊都沒有什么可以說干預的能力。</br> 這自然跟距離遙遠有很大的關系，其中還有中原地盤太大太遼闊也很相關。</br> 一個國內的事情，就足夠讓皇帝本身忙得不可開交了，哪有什么興趣去管別人。</br> 而朝貢，從名義上來說是小國給大明納貢，實際上相當于大明給周邊小國的一些安撫費。</br> 每一個小國都可以從朝貢貿易上得到許多的好處，自然多數不太涉及到自身利益的問題，就比較聽話了。</br> 這里頭還關乎到一個天朝上國顏面的問題。</br> 但是讓占城國，只有十五座城池的占城國讓出一個城池給朱允炆就藩。</br> 這樣的事情，是朱元璋連想都沒有想過的。</br> 雖說先前大孫言之鑿鑿，但實際上朱元璋心里頭是不怎么相信。</br> 總覺得大孫那邊肯定會遭到拒絕。</br> 最后的局面便就是興起兵馬，強行逼迫下來，奪取一城作為朱允炆的海外藩國。</br> 可現在。</br> 只是一道諭旨過去，那占城國接到消息之后，竟然就真的答應割讓城池。</br> 這簡直是太讓朱元璋感到意外了。</br> 概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孫這就等于是不費一卒一兵，單單憑借口舌之力。</br> 不，不對。</br> 連口舌之力都沒有，簡單一道命令過去，哦，還有十萬白銀，占城國就把自己的一座城池，直接送給大明了。</br> 夸張，太夸張。</br> “爺爺說的哪里話，咱們大明如今君臨天下，區區不過是占城小國，爺爺諭旨過去，哪里還敢有什么反抗的意思。”</br> 朱英略帶夸張的語氣笑著說道。</br> 很明顯的是在哄老爺子開心。</br> 朱元璋是真開心，不過也明白，這里頭肯定是還有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便就問道：“給咱仔細說說，大孫是如何不戰而屈人之兵。”</br> “這事情真要是如此簡單，那咱的大明何止是現在的地盤。”</br> 見老爺子發問，朱英也沒藏著，便就開始講述其中緣由。</br> “這占城國和其他的國度不同，他們全國上下都是信奉佛教，便是這占城國王，也是要受到洗禮才可以正式成為國王。”</br> “這占城使臣茶多，其實就是如今占城國王茶也的哥哥，按照咱們大明的嫡長傳承，自然應該是這茶多擔任國王，然而偏偏是這茶也受到了其佛教的認可，從而擔任國王。”</br> “這里頭自然是跟茶也的母親娘家有很大的關系。”</br> “總的來說這占城國中權力最大的，名聲最盛的，反倒不是國王而是佛教。”</br> “孫兒就讓人去跟那些佛教的長老們溝通，送上了十多個金佛，然后告訴他們，若是不肯讓出一城來，便就如同打倭國般去打占城。”</br> “隔有大海的倭國都不能阻擋大明軍隊，占城又怎么可能阻擋，加上因為跟安南早些年的戰爭還沒讓占城恢復過來，現在的占城毫無疑問是沒有辦法與我大明開戰。”</br> “這佛教之中，也不是一個長老說了算，各方軟硬兼施，突破之下，便就有了現在的局面。”</br> “那占城國王長期篤信佛教教義，也不是什么硬茬子，見長老們都同意了，自己也說不出個反對的意見來，自然就只能是讓城了。”</br> 看似簡單的一個事情，其實早在先前，朱英答應朱允炆就藩于占城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定下安排。</br> 其實說起來也很是簡單。</br> 人都是有自己的欲望，而其中錢財可以說是最好的推動品。</br> 對于占城佛教的長老們來說，他們的眼中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占城人，而是佛的信徒。</br> 而大明也是同樣有佛的信徒。</br> 他們需要的不是國家層面上所謂疆域，而是傳播佛教。</br> 如果大明的皇孫，被冊封為藩王的殿下，能夠成為佛的信徒，這對于占城佛教來說才算是真正的大事情。</br> 相比之下，一座城池又算得了什么呢。</br> 最終這座城池還是在這里，又不會說跑掉，到時候只要大明的皇孫殿下成為佛徒，那么和現在是沒有任何區別的。</br> 這里頭錯綜復雜的關系，在朱元璋看來有些難以理解，畢竟朱元璋除了白蓮教之外，對于宗教這塊并不是很熟悉。</br> 也沒有說花費太多的心思去研究過。</br> 所以才不會明白這里頭的門道。</br> 而聽完大孫說的情況后，朱元璋第一反應不是琢磨這占城佛教，而是直接就想到了大明的佛教。</br> “這佛教的影響力，當真是有如此之強大？”</br> 朱元璋下意識的問道。</br> 他本身比較猜忌，聽到這樣的占城國，自然就會聯想到自己的大明來。</br> 大明就目前來說，佛教的勢力相當而言要比道教大一點。</br> 本身朱元璋就在年少之時當過和尚，不過其也只是為了有飯吃，便也干了五十天后就被強制云游，也就是出門乞討去了。</br> 因為有這段經歷，所以對于佛教會比較有好感。</br> 像是現在京師的三大寺廟，天界寺，靈谷寺和大報恩寺，就是最好的體現。</br> 其中天界寺從很大程度上，還代表著象征皇權的威嚴，外國使者來朝貢，先要在天界寺熟悉朝儀，最后才能擇日朝見。</br> 從這方面可見一斑。</br> 不過現在朱元璋就多了幾分提防。</br> 只是朱英倒是覺得無所謂。</br> 因為除開朱元璋后，整個明朝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崇尚道教。</br> 這里頭跟朱棣的關系很大。</br> 朱棣以道教玄武大帝自詡，北玄武坐鎮南方武當山，暗喻靖難之役的合理。</br> 登基奪位后，北修故宮，南建武當，從明成祖朱棣以后，明朝歷代皇帝登基都要派欽差到武當山朝拜玄武大帝。</br> 這也是道教興盛明朝的關鍵。</br> 朱元璋對比沒有說什么，不過心里頭已經有了心思，要對如今的佛教做出一些改變來。</br> 就現在而言，不管怎樣，這占城國讓一城給大明皇孫就藩，還是讓朱元璋很是高興。</br> 不過這事可還沒算完。</br> 朱元璋笑著說道：“大孫，這占城國王想法也挺多的，在這國書的后邊，可是說得清楚，要跟那安南國一般，也送個公主過來給你當側妃。”</br> 這一點朱英倒是沒想到的，不過也在常理之中。</br> 這里頭的關鍵，其實還是在于朱英自己。</br> 先前的京師邸報里，就有陳慕月，安南公主太孫側妃省親之事。</br> 宿敵的占城國，自然不會就此事上落下一手，當然要扳回局面來。</br> 對于這樣的政治聯姻，朱英自然不可能說有什么拒絕，不說多多益善吧，卻也是來者不拒。</br> 至于會不會洞房，這就看朱英個人了。</br> 不過以占城國的審美和大明這邊還算是差不多的，想來也得是找個顏值高的。</br> 如果公主里沒有特別漂亮的，還會像高麗那樣，進行全國選美，然后賜予公主之名。</br> 這樣的套路，也算是比較常見了。</br> 而關于占城國讓城之事，在收到國書的第二天，朱英就命人寫在了京師邸報之上，且作為頭版頭條。</br> 如此之事不趁機宣揚一番，豈不是錯過了好時機。</br> 果然，在最新的京師邸報刊發之后，第一批看到邸報的京師百姓們，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br> 坊間的酒肆茶樓里，來來往往都是在談論關于占城國讓城的事情。</br> 這可以說給了大明百姓很強的榮譽感。</br> 當自己的國家變得極為強大的時候，每一個國人都會因此而極為自豪。</br> 而對于其他國家來說，更是一種震懾。</br> 占城早期很多年前，曾經也是有過輝煌。</br> 先前占城并不叫作占城，而是名為林邑國。</br> 東漢時期，占城反漢自立，交趾刺史樊演征交趾郡、九真郡之兵前往征討，但漢軍因為害怕遠占城征而發生嘩變，導致了失敗。</br> 漢順帝欲發荊州、揚州、兗州、豫州四萬人馬前去鎮壓，但最終被大臣李固勸止了。</br> 從此以后，便有了林邑國。</br> 林邑王范熊聯合扶南，興兵侵犯孫吳疆界，占領了西卷縣。到了范文稱王之時，林邑國再度對外擴張，先后攻滅了大岐界、小岐界、式仆、徐狼、屈都、干魯、扶單等鄰近的小國，并奉表向東晉朝貢。</br> 不久以后，范文又多次進攻晉朝的日南郡和九真郡，并擊敗東晉所派遣的征討軍。此后，林邑國時而向東晉朝貢，時而與東晉保持敵對態度，發兵騷擾日南郡、九德郡。</br> 可謂是于南洋諸國之中極為強勢的存在，即便是現在，也算是赫赫有名。</br> 再加上占城國臨海，于海貿上有很多占城人參與，也在諸多地方有些名頭。</br> 而如此國家，只是因為大明的一句話，就給讓出一座城池。</br> 這就給了其他國家很大震懾。</br> 京師邸報傳播開來之后，于天界寺中生活的諸多外國使臣，平白就變得更為懂禮。</br> 便是作揖的時候，都要多彎腰三分，板板正正。</br> 而茶多這般，則更加關心的是占城公主之事。</br> 甚至是連夜寫了數百字的信件，詳細的對國內交代了太孫殿下喜愛的類型，而后命人加急送往占城。</br> 聽上去好像有些不靠譜，但現實就是如果占城公主真的得到了太孫殿下的寵溺，那么對于未來占城是有著難以想象的好處。</br> 倘若與之相反，甚至是不合大明太孫殿下的心意，那可就不好說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