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回過神來的,是二殿下趙知峋。
“姜五小姐好生厲害,是我等技不如人了。”
輔國大將軍之子鄭泰安瞧見二殿下都認輸了,立馬不服地嚷嚷開了,“你這是勝之不武?!?br/>
被他指著鼻子反駁的姜寧安也不惱,反倒是笑瞇瞇地看著他,“沒辦法啊,誰讓諸位都太厲害了,我不使點小計謀怎么能贏得了諸位呢。”
即便知道她的這聲厲害也許并不誠心,但能被這樣一個嬌俏女子笑著夸贊,還是讓鄭泰安不好意思再大聲斥責了。
反倒是阮明澤輕哂一聲,“泰安脾氣急,還請姜五小姐莫怪。今日得了姜五小姐授的這一課,在下往后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再輕視旁人了。”
“特別是那種,看似無辜的女子?!?br/>
被他出言暗諷姜寧安反倒更是開懷,嘴角就沒下來過,“好說好說,阮公子若是愿意付學費,我也不會吝嗇再教你些旁的?!?br/>
像是怕他們忘了,姜寧安特意提醒,“這場比試當是小女子勝了對吧?那這隨意差遣他人的權利……”
雖然她還沒想好要讓阮明澤做什么,但是沒關系,她可以慢慢想。
不等她點名要讓誰替她賣命,就聽見身后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
“寧宜,竟是沒想到你這妹妹本事這般大,能贏得了我二哥哥和明澤哥哥?!?br/>
回過頭一看,是平陽郡主和姜寧宜緩步而來。
“妹妹可有傷著何處,快讓我看看!”說罷,姜寧宜便拉著姜寧安轉了兩圈,上下端詳著她是否無恙。
被人惦記著的感覺總是好的,姜寧安晃了晃手中象征著勝利的紅籌,朝著姜寧宜笑,“姐姐我沒事!看吧我說能給你拿個第一回來吧?!?br/>
方才已經有小廝前去同她們細說了這邊的情況,姜寧宜看著平寧郡主不忿的表情,忙拉了拉姜寧安的手示意她不便如此張揚。
“諸位公子,方才是舍妹同諸位鬧著玩的,說來也是她使了些小聰明才占了便宜,算不上贏的?!?br/>
姜寧安還想反駁幾句,卻被自家親姐姐按住了手。
即便是她使了計謀,那也是這群人藐視她的下場,怎的不算她贏了?姐姐這般著實是太長他人志氣了。
反倒是二殿下趙知峋謙和一笑,“本就是我自視過高的過錯,姜五小姐贏也是應該的?!?br/>
瞧瞧,到底是皇家子嗣,一舉一動皆是君子作風,比不得旁邊那個暗諷她的人。
姜寧安對著阮明澤挑眉一笑,“還是二殿下大度,不像某人……”
覺察到握著自己的手驀地收緊了些,姜寧安歪過頭看了眼姐姐的眼神,止住了她想要同他辯駁上幾句的心思,只是做了個鬼臉泄憤。
看得阮明澤覺得癢癢的,不知道是氣得牙癢癢,還是手癢想去破壞她那神氣的表情。
亦或者,是心尖像是被什么拂過一般的酥癢……
而一旁的平陽郡主看著姜寧安和阮明澤之間的暗流涌動,一聲輕哼溢出鼻尖,“二哥哥你就是脾氣太好了。”
“寧宜,你和你妹妹到底是不是雙生啊?怎的性子也差得太多了吧。一個溫婉可人,一個嘛……”
姜寧安自從回到姜家之后,大事沒做多少,但小事一件件一樁樁的,到底還是沒能瞞過那些想要打聽她的人的眼。
本來一個姜寧宜便已經讓不少人覺得礙眼了。長相貌美倒是其次,主要是左相的權勢讓姜寧宜在曄都世家小姐的圈子里地位頗高,少不得會入了旁人的眼。
可姜寧宜行事低調,和她熟絡的人又說她是個端莊賢淑的性子,想要酸她幾句閑言碎語也沒得好說的。
但姜寧安就不同了,短短月余,曄都便知這個剛歸家的姜五小姐是個愛出風頭的性子。
嫉妒著姜家的人少不得會在背后說什么姜寧安貴為左相嫡女,竟然屈尊降貴宴請做體力活計的工人;要么就是什么閨閣女子整日里在商鋪上拋頭露面有損清貴人家顏面。
更有甚者,直言她到底是外頭長大的,比不上她那自小金尊玉貴養大的親姐姐。
雖然平陽郡主的話沒有說完便停了下來,但姜寧安還是從她那不屑的表情中揣摩出她話里的意思,定然不是什么好詞。
更遑論她做出的那個口型,“有爹生……”
姜寧安忍不住想,若是她對郡主不敬,憑她爹的身份能不能讓她毫發無損地脫罪。
還不等她率先發難,趙知峋便發出了一聲輕斥:“平陽,不可無禮。你瞧瞧你說的話,哪里還有幾分郡主的樣子!”
姜家的那些事他也略有耳聞。不過那些世家大族后宅里不為人知的秘密多了去了,既然姜家說五小姐是體弱在外養病,那作為外人的他們姑且也就當成是在外養病吧。
這般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些不堪入耳的話,著實丟了皇家的臉。
皺著眉看了眼平陽郡主委屈地瞪著他的樣子,也不知道她是從哪里學到的這些詞。若非他那堂叔成王對平陽的溺愛過了頭,平陽也不會養成這種驕縱的性子。
可他身為晚輩,自是沒有立場來指責堂叔的。
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對于堂叔一家的事他是無能為力了,身為哥哥的他只好代替這個妹妹賠罪了。
“五小姐,想來平陽也是無心之過,還請五小姐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諒則個。”身為皇子的他不用向姜寧安行禮,但他還是選擇頷首示意,“想來姜五小姐剛歸曄都,許多地方也不曾去過。我在郊外有處別院,院子后面是個山頭。姜五小姐方才在馬上可還盡興?若是不盡興,不如咱們改日再比上一比?”
還能有這般好事?
姜寧安心想,這個二殿下好啊,是真好,比平陽郡主那個腦子糊涂的人好多了。
若非有這個哥哥護著,平陽郡主此時已經被姜寧安列在了位于阮明澤之下的報復對象里了。
可以肆無忌憚地在山野間縱馬疾馳,此前只有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射上幾箭過過癮的姜寧安恨不得現在就讓燦叔駕車前去。
正想一口應下,姜寧安就聽見姐姐開了口。
“殿下切莫如此,我等可擔當不起?!苯獙幰斯硇卸Y,“小女子同郡主交好,自是知道郡主性子直,而我這妹妹也不是扭捏的,怎會怪罪。”
二皇子生母李貴妃乃是太后的親外甥女,而圣上同太后并非親生母子。是以雖然太子和二皇子同樣是叫太后為祖母,但比起那個跟她毫無血緣關系的太子來說,太后對二皇子更是喜愛。
若是上太后知道了二皇子對著一個官員的女兒賠禮道歉,即便這個官員是如今圣眷正濃的左相,太后也是會不悅的。
趙知峋也知道姜寧宜的忌諱,替她尋好了說辭,“四小姐不用如此在意,我也是看著五小姐騎射之術頗有幾分見底,在曄都也未曾見過哪家的小姐有這般颯爽的性子,心生愛才之意罷了?!?br/>
話音剛落,又像是擔心此舉會對姜寧安帶來困擾,便加上了一句,“屆時也請姜四小姐賞臉別院一聚,同平陽做個伴?!?br/>
若是只姜寧安一人應邀而至,曄都里那些最喜見風使舵的人少不了會隨意揣測他的心思,而他又不能同旁人解釋他不過是因為平陽出言不遜而特意宴請賠罪,到時候對姜五小姐或是平陽都不好。
現在這樣還可以說是普通的交際來往。倒是個萬全之策。
“表哥,當初我可是苦苦哀求了你許久,才換來個在后山逛逛的機會,怎的如今這姜五小姐倒是輕輕松松就成了您的座上之賓了。”
說話的是那個李柏然,只見他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折扇,食指和中指夾著扇柄把玩著,一副浪蕩公子的模樣。
恰逢一陣秋風吹來,不算冷,但也帶著絲絲蕭瑟之意。姜寧安忍不住腹誹這人是個傻子,天氣明明已經開始轉涼了,還拿著扇子賣弄風騷。
而那人就像是聽見了她的心生一般,驀地抬起了頭同她對視。那眼底一閃而過的不明情緒讓姜寧安忍不住愣了愣神。
就是擔憂會有這樣的說法,趙知峋無奈一笑,“那柏然到時候也一同來?”
說罷,他又對著阮明澤、鄭泰安和宣王世子道,“今日未能分出個勝負,不若大家也一道再比上一局?”
這般便不會再有什么閑話傳出來了吧。
看著自家姐姐神色還有幾分猶豫,也不知她在糾結個什么勁兒,姜寧安率先開口應下了,“多謝二殿下盛情邀約,那小女子便沾這個光了。”
人活一生當講究個肆意,像她姐姐這般瞻前顧后的可不好。
不僅如此,她還不忘看了一眼氣得跺腳的平陽郡主,心里別提有多暢快了。
許是被她的笑容感染,趙知峋也忍不住勾唇一笑,“那么,在下便等著姜五小姐駕臨了。”
回城的路上,短暫被花言巧語迷昏了頭的鄭泰安冷靜下來,還在為姜寧安的截胡感到憤懣。
“明澤哥,今日若不是那個姜寧安,你已經狠狠地打了李柏然的臉了?!?br/>
“也就是他不要臉,敢找二殿下當外援,當真小人行徑?!?br/>
而被他叫的人早已習慣他同李柏然這水火不容的模樣了,恍若未聞般自顧自地虛攬著手中的牽馬繩,任由身下的馬兒隨意踏步。
倒是宣王世子同鄭泰安嘆了兩句李柏然不要臉之后,倏地想起了什么一般,叫住了阮明澤。
“姜寧安同將姜寧宜一胎雙生相貌極為相似,明澤你是如何一眼能認出那是姜寧安的?”
話音落,落葉飄。
阮明澤抬頭看了看那被秋意浸染了的枝葉,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是啊,他是怎么認出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