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說她聰明，因?yàn)樗阉械氖虑槎紨傞_了說，反而讓我生不出戒心?！碧K清歡諄諄善誘，“你想一個有城府的人讓你戒備，還是一個這樣看起來有口無心的人讓你戒備？”</br>　　王夫人把自己的姿勢放得很低，寧愿用粗俗甚至令人恥笑的一面來見蘇清歡，倒也算情深。</br>　　“這個我倒是知道?！卑车?，“向晚晴也問我了?！?lt;/br>　　“案子？”</br>　　“嗯?！卑滁c(diǎn)點(diǎn)頭，“她看著文靜，其實(shí)只是守禮。我們兩人私下里，她也愛說話，只是不似她娘這般粗俗?！?lt;/br>　　“那你怎么說的？”</br>　　“您那么緊張干什么？我當(dāng)然說這件事情是我哥哥做主，我爹明察秋毫，不會冤枉好人了?！卑车?。</br>　　說話間，陸棄回來了。</br>　　阿嫵站起身來行禮，蘇清歡伺候他脫了外面的大衣裳。</br>　　陸棄在上首和蘇清歡相對而坐，問道：“向廷遠(yuǎn)的夫人來過？”</br>　　“嗯。來給他求情，害怕他掉了腦袋。”蘇清歡笑道。</br>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标憲壍?，“向廷遠(yuǎn)就是個鼠膽。他最多就是監(jiān)察不利，怕什么？”</br>　　“真跟他沒關(guān)系？”</br>　　“應(yīng)該沒有。”</br>　　蘇清歡莫名松了一口氣，道：“那就好?！?lt;/br>　　陸棄用眼神詢問她。</br>　　蘇清歡笑道：“我只是覺得王夫人是個妙人，也應(yīng)該是個好人。監(jiān)察不利，最多降級罷官，丟不了性命，我替她高興?！?lt;/br>　　陸棄道：“你什么時候都這么心軟?！?lt;/br>　　阿嫵托腮問道：“爹，那向廷遠(yuǎn)算是個好官嗎？沒參與這件事情，但是如果平時懶政怠政，趁著這次機(jī)會擼下去，讓他回家種地算了?！?lt;/br>　　蘇清歡瞪了她一眼：“哪有那么簡單？你以為過家家呢！朝廷的事情，都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現(xiàn)在是打貪官的時候，你步子邁得大了，哪有可用之人？”m.</br>　　陸棄附和道：“你娘說得對。”</br>　　“這不是還有科舉取士嗎？”</br>　　“總要磨練幾年。”蘇清歡道，“難道能放一群愣頭青，去撞得頭破血流？”</br>　　官場的規(guī)則需要適應(yīng)和學(xué)習(xí)。眼高手低，也需要?dú)v練。</br>　　陸棄道：“向廷遠(yuǎn)算是個好官。雖然眼界不夠，膽子又小，但是勤勉廉潔，在山西風(fēng)評不錯。”</br>　　“眼界不夠還能做到二品？祖墳這不是冒青煙，簡直起火了。”阿嫵嘟囔道。</br>　　“因?yàn)樗麘謨?nèi)?！碧K清歡道，“今天王夫人也是這么跟我說的?！?lt;/br>　　王夫人把自己的夫君掀了個底朝天，跟蘇清歡哭訴，“夫人啊，他遇到什么大事都要回家跟我商量。我一介婦人，又沒念幾天書，還是他教我識字的。我怎么辦？夫妻兩人半夜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想辦法，不怕您笑話，有時候真的是直接抱頭大哭?！?lt;/br>　　官場如戰(zhàn)場，步步驚心。</br>　　向廷遠(yuǎn)一個寒門小子，沒有什么依仗，能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br>　　王夫人說她蠢鈍，也教向廷遠(yuǎn)蠢鈍。</br>　　“之前有人煽動我家老爺，說什么要擇一主而終。我老爺不知道該怎么辦，被我罵了一頓。這天下只要不是姓蠻夷，誰做皇上你就跟著誰?！?lt;/br>　　也是因?yàn)檫@個原因，皇上登基后升了他為山西巡撫。</br>　　人老實(shí)，不站隊(duì)，對皇上來說就是可用之人了。</br>　　蘇清歡又道，“我相信王夫人的話。其實(shí)她性格爽利能干，確實(shí)有這樣的能力?！?lt;/br>　　有些能力，跟讀書多少無關(guān)。</br>　　比如虎牙的媳婦杜云娘，出身還能更低？偏偏就能旺夫，憑實(shí)力旺夫。</br>　　“不要仗著自己多讀了幾天書，多練了幾下拳腳就看不起人。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市井之中也有大智慧。”</br>　　這是教育阿嫵的。</br>　　阿嫵笑瞇瞇地道：“我知道呀，所以我喜歡市井生活。”</br>　　蘇清歡瞪了她一眼：“跟你說點(diǎn)嚴(yán)肅的，你就跑偏?！?lt;/br>　　陸棄道：“也不全是王氏的功勞，但是她確實(shí)有功。但向廷遠(yuǎn)最遠(yuǎn)，也就只能走到這里了?！?lt;/br>　　“可是二品大員，已經(jīng)是多少人此生無法企及的高峰了。王夫人說，她滿足?！碧K清歡道。</br>　　“娘，”阿嫵問，“那王夫人說沒說科舉舞弊這件事情的？”</br>　　“說了。”</br>　　王夫人是竹筒倒豆子，什么都倒了出來。</br>　　蘇清歡說她聰明，就是因?yàn)樗龥]有虛耗蘇清歡的精力去猜測，直接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只求給向廷遠(yuǎn)脫罪。</br>　　這種態(tài)度，只要查證后確實(shí)如此，蘇清歡的確會幫她說話。</br>　　畢竟站在女人的角度，沒有什么罪大惡極的罪行，誰不會拉這樣爽朗自強(qiáng)的女人一把？</br>　　女人對女人的了解是透徹的。</br>　　出事之后，皇上氣急曾說，參與學(xué)鬧的，斯文掃地，都砍頭。</br>　　這話傳到山西，膽小的向廷遠(yuǎn)真想這么做——他怕抗旨這頂大帽子?。?lt;/br>　　可是王夫人攔住了他，說不能濫殺無辜，畢竟當(dāng)時她也在街上——她喜歡看熱鬧，又要去給向晚晴“榜下捉婿”，看清楚了當(dāng)時確實(shí)是抓了很多人，不少根本沒有參與其中。</br>　　王夫人告訴蘇清歡，她那天是去看白澤的。</br>　　她聽說這個連中二元的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心里歡喜，想著先去看看人怎么樣，然后問問是否婚配。</br>　　結(jié)果她沒找到白澤，先遇到這場混亂。</br>　　白澤被抓起來的時候，她聽人喊了一句“錯了，怎么把解元爺也抓了”，這才看清白澤的長相。</br>　　白澤是王夫人的菜。</br>　　于是后來她大膽偷偷跑到獄中去問他，為何參與這件事情。</br>　　白澤說自己冤枉，是去勸同鄉(xiāng)不要參與，結(jié)果被牽累的。</br>　　王夫人又問清楚他沒有婚配，心里高興，回去就勸說向廷遠(yuǎn)放人。</br>　　向廷遠(yuǎn)膽小不敢，認(rèn)為這件事情要驚動京城，驚動皇上，所有的人都收押，等皇上處置，并且堅(jiān)持到底，沒有放人。</br>　　王夫人氣壞了，結(jié)果最后等來皇上一句“都砍了”。</br>　　這時候她就發(fā)揮自己兇悍的那面，死活攔著沒讓向廷遠(yuǎn)殺人。</br>　　“所以，她不僅想救自己夫君，還想救未來女婿？”阿嫵問道。</br>　　蘇清歡笑著點(diǎn)頭：“不過她也說了，就是惜才。兒女婚事倒是不強(qiáng)求?！?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