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是小時(shí)候墜馬,所以腿腳不方便;二哥喜歡讀書,不喜歡騎射;三哥,三哥是從小身體孱弱……”</br> 聽著流云的話,燕川才明白,原來老拓跋三個(gè)兒子都是完蛋玩意兒,中看不中用。</br> 不對……老大腿腳不好,他知道,可是其他……</br> “你二哥不是以勇猛之名著稱嗎?”他立刻問,然而沒等流云回答,他就猜出了真相,“你?你冒你二哥之名帶兵的?”</br> 流云點(diǎn)點(diǎn)頭,“是。所以現(xiàn)在拓跋部落有事,我必須得回去。”</br> “就不能好好跟我說?”</br> 燕川壓下對拓跋部落的鄙視,陰惻惻地開口問道。</br> 流云低頭,沉默不語,腳在地上來回磨蹭著,不知道說什么好。</br> 她也考慮過和他商量,可是也心有疑慮。</br> 一是燕川從來都和她對著干,未必答應(yīng);二來他這人,有野心,也有與野心相襯的實(shí)力,如果他想得漁翁之利,傷害拓跋部落怎么辦?</br> 她喜歡他,不代表她自信他可以為了自己放棄什么。</br> 于公,拓跋部落是她的國,她的家,她義不容辭;于私,她知道燕川接受她是因?yàn)樗峭匕喜柯涞墓鳎匕喜柯洳粡?fù)往日繁盛,他們的婚姻也就很難維系下去。</br> 所以她必須要回去,哪怕暫時(shí)要和他分開。</br> 而以燕川的驕傲,如果她走了,恐怕他就不會再要她了。</br> 一邊是家國親人,一邊是深愛之人,她能怎么辦?她也苦苦掙扎過,內(nèi)心絕望而愴然。</br> 可是她終究做不出來為了一己之私而置家國于不顧的事情。</br> “等事情結(jié)束了我再和你算賬。”燕川咬牙切齒地道。</br> 流云愣住——這話什么意思?</br> 她茫然地看著燕川,后者卻突然席地而坐,深吸一口氣,沒好氣地道:“把你的水囊給我!”</br> 他水囊里的水已經(jīng)空了快一天了,都沒舍得下來補(bǔ)給,就為了盡快追上她。</br> 流云把自己的水囊從馬背上解下來遞給他,看他仰脖咕嘟咕嘟地飲水,覺得自己眼光真的很好——這個(gè)男人,怎么看都好看,無論粗獷還是細(xì)致的時(shí)候。</br> 不管為什么,他追上來了,她心中有一種圓滿的感覺。</br> 她定定地看著他,心里默默地想,燕川,即使你沒有愛過我,你能追來,我已心滿意足。</br> 這些天她日夜兼程地趕路,所以他追來的這一路也不會輕松,她懂,她知足。</br> 等燕川喝完水,流云開口道:“燕川,你回去吧。等拓跋部落的事情解決了,我就回去找你。”</br> “解決?誰解決?就憑你?”燕川冷嗤一聲。</br> 流云像受到了侮辱一般,下意識地反駁道:“憑我怎么了?你能打得過我嗎?”</br> 燕川冷笑:“你也就會用拳頭,你什么時(shí)候能用腦子?”</br> 流云心里想,要是她出手,一拳把他腦漿打出來,讓他得瑟!</br> 但是想到他意外追來,她還是感動,便默默把這話吞了下去。</br> 燕川緩了口氣,見她不說話,心里也軟了幾分。</br> 畢竟這個(gè)傻子實(shí)心眼,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這些天,她心里也不好過。</br> “先跟我回大蒙,”他開口說出自己的打算,“我手里有三萬私兵,帶上他們?nèi)ネ匕喜柯洹!?lt;/br> 燕云縉雖然在偏愛蔣嫣然這件事情上毫無原則,但是對于燕川這個(gè)兒子,也確實(shí)耗費(fèi)了很多心血,也給了他最充分的信任和授權(quán)。</br> 別的不說,從古至今,無論中原還是外族,有幾個(gè)皇帝會允許自己的兒子蓄養(yǎng)私兵?</br> 流云眼睛瞪得圓圓的,沒過腦子的話脫口而出:“你想干什么?”</br> 燕川被她這一瞪,險(xiǎn)些一口氣沒上來氣暈過去:“你這是什么眼神?”</br>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br> 他這不是看她心急如焚,想要幫她平定拓跋內(nèi)憂外患嗎?竟然敢用這樣懷疑的目光瞪著他。</br> “你以為我會稀罕你們那鳥不拉屎的地方?”燕川不無嫌棄地道。</br> 流云沉默半晌,緩緩開口:“燕川,謝謝你。”</br> 她又不是真傻,很快就明白過來燕川是想幫忙的。</br> “……但是我不能冒險(xiǎn)。拓跋部落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容易了,如果你再和別人聯(lián)手,我……”</br> “放屁!”燕川爆粗口,“我知道那北方異族是圓是扁,去和他們聯(lián)手?”</br> “或許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我不能冒險(xiǎn),這是拓跋部落,不是我一個(gè)人。”</br> “拓跋流云,你不是愛我愛得欲罷不能嗎?”燕川冷笑。</br> “是,我承認(rèn)。”流云點(diǎn)點(diǎn)頭,“可是我怎么喜歡你,怎么付出我都愿意,卻不能把拓跋部落拖入險(xiǎn)境。要是我冤枉了你的好意,你怪我就行。”</br> 口氣竟然是從所未有的堅(jiān)定。</br> 但是這樣的拓跋流云,可恨中帶著令人敬服的堅(jiān)持。</br> 對愛,她認(rèn)真,毫無保留,可以把一顆心捧出來送到心愛的人面前;對于家國,她負(fù)責(zé),一腔熱血,可以為國為家犧牲自己的所有,包括幸福。</br> 燕川睥著她:“怪你?我和你個(gè)傻子計(jì)較,豈不也成了傻子?”</br> 行,他先和她講道理,要用道理讓她啞口無言,再和她算賬。</br> 不分是非黑白的蠢貨。</br> 流云見他竟然沒有發(fā)怒,十分意外,松了口氣在他對面盤腿坐下,苦笑一聲:“燕川,謝謝你。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但是沒法拿拓跋部落來賭……”</br> “你給我閉嘴,聽我說,聽我問你問題,老老實(shí)實(shí)回答就是。”</br> “你問。”流云點(diǎn)點(diǎn)頭,打定主意讓燕川回去。</br> 等她幫拓跋部落把壞人趕走,她還要回來好好和燕川過日子呢。</br> “你知道除了對上北邊異族之外,拓跋部落現(xiàn)在還有內(nèi)亂嗎?”</br> 流云驚訝地看著他:“什么?內(nèi)亂?哪里來的內(nèi)亂?”</br> “你三哥不滿二哥聲望日起,糾結(jié)了一群武將鬧事。”燕川一陣見血地道。</br> 流云呆呆地看著他:“燕川你在說什么?你別胡說八道!”</br> 她喜歡他,他也不能這么造謠離間他們兄妹關(guān)系啊!</br> 燕川冷笑一聲:“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別人一點(diǎn)火,你就傻呵呵地回去被人利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